神話制卡師 第238章 【青山太平觀】,謝文淵與周采薇

蒼老沙啞的嗓音縈繞于耳畔。

恍惚間，一座院墻杏黃、殿脊青蒼的道觀浮現(xiàn)在紀年眼前。

臨近傍晚，山嵐氤氳，天光暗藍。

麻衣覆體、骨瘦如柴的石碣鎮(zhèn)民頂著細雨，滿臉虔誠地守在院外。

“云海茫茫，不墮饑荒?！?p/> “青山蒼蒼，福澤苗秧?！?p/> “敬告諸天仙神以為證。”

“今蟻……小民張六三，僭領(lǐng)我道大賢良師，尊諱張角之神能。”

“攜石碣鎮(zhèn)民，于鎮(zhèn)心，立此青山太平觀，以為我道基本。”

“謹以清酌庶羞為祭，敬請我道諸神。”

言罷，手捧三柱立香，豎于面前香爐。

院內(nèi)石制燈盞隨即搖曳飄燃，裊裊而起三縷青煙。

院外鎮(zhèn)民眼見張六三緩緩抬手，遂以道袍剪就黃巾束頭。

浪潮般下拜山呼道：“敬請我道諸神?。。　?p/> “準。”

回應(yīng)盛大恢弘，仿若古寺晨鐘。

遠在桃源別墅的紀年抬手一點，散出官將首兩點神靈，落入神龕之中。

觀旁老柏枝干上掛著的風(fēng)鈴無風(fēng)自動，發(fā)出陣陣清鳴。

雕鏤青獅的化寶爐內(nèi)，烈火熊熊，偶爾飛出幾點火星。

“黃天在上，福佑萬民。”

觀內(nèi)忽起幽幽一嘆，栩栩如生的道人神像穩(wěn)坐石臺。

“貧道所求之道，匪富貴，匪長生，唯愿天下太平?！?p/> “欲以此身為藥，醫(yī)天下之疾?！?p/> “諸君愿為藥引否？”

話音落下，石碣鎮(zhèn)民齊呼：“愿！”

“善?！?p/> 穩(wěn)坐高臺的石像眼中神光燦燦，虛置于膝的左手輕點，觀內(nèi)燈火瞬時爆燃。

人們耳邊忽然響起嗩吶、銅鑼等樂器繪成的古樂聲。

旋即就見香火中，隱現(xiàn)出三尊雄壯偉岸的身影。

“官將首……”

像是福至心靈，張六三緩緩念出了神名：“增將軍、損將軍?！?p/> 三尊神靈俯瞰著這位滄桑消瘦的老人，朝他微微頷首。

然后，整個院落都變得影影綽綽。

面如紅玉、金環(huán)銀甲的天將腳踏云彩，周游于空。

甲胄斑駁、仿若骷髏的陰兵行隨黑煙，四方行走。

神將威儀俱足，麾下人馬魁雄。

一經(jīng)現(xiàn)身，橫掃妖氛。

“謝二位將軍。”

神將虛影聞言輕輕頷首，隨即飄散在青煙中。

“呼。”

桃源別墅，紀年長舒出一口氣。

青山太平觀建成，也算祛了他一塊心病。

可只是這樣，還遠遠不夠。

只憑石碣鎮(zhèn)一地的信眾，還不足以將香火牌推成紫品，更遑論更進一步。

“先給杜若山鬼廟安排上?！?p/> 紀年心說著，以自身為中轉(zhuǎn)站，聯(lián)結(jié)青山太平觀、杜若山鬼廟、香火這幾個點。

神念一動，在杜若山巔的小廟石臺前，立了個神龕。

紀年深知那里荒無人煙，神龕立在那兒幾十上百年，香火都得不了幾點。

只是想以此為媒介，運過去部分鬼差，加強防線。

“可不能讓人給家偷了?！?p/> 紀年心說著，合目仰躺在沙發(fā)上。

“嗚汪——”

大概過了半小時，別墅區(qū)上空飄蕩起凄厲的犬吠。

隨著一縷陰風(fēng)飄揚，整個別墅區(qū)的走獸都像被鎖住了咽喉，再發(fā)不出半聲嗚咽。

“豹尾陰帥……”

若隱若現(xiàn)的神明虛影懸浮于識海上空。

紀年操縱意識體，和對方打了聲招呼。

七爺、八爺隔空拱手，以示對老友的歡迎。

這位鮮為人知的陰神見此情形，落在下方的擬態(tài)黃泉中，朝他們點了點頭。

“嗡嗡！”

茶幾上手機嗡鳴。

紀年摸起來一看，發(fā)現(xiàn)是任王的語音。

“年哥，我做出來了！這牌也太nb了！”

紀年隔著屏幕，都能感受到少年的興奮。

從自制卡牌到掌握神話卡牌權(quán)限。

雖說就本質(zhì)而言，豹尾不完全算是他的牌。

可這種感覺，就像是那些年用慣了直板機的學(xué)生，借同學(xué)的智能機玩了會兒水果忍者和會說話的湯姆貓；又像是只知道4399的小孩，在表哥的攛掇下，下載了罪惡都市，顫顫巍巍地敲下作弊碼：“panzer”。

世界觀就此刷新，從此一發(fā)不可收拾，就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。

正如《師父》里陳識那句：“練拳后，他會敬我如敬神?！?p/> 原先的任王對紀年的情感多為“敬畏”。

說白了，就是害怕。

半決賽后，每次見到紀年那張臉，他都會自心底升起一抹森寒。

呼吸困難，仿佛頸間懸著勾魂鎖鏈；視線模糊，好似眼前飄著哭喪白縵。

每至午夜夢回之際，耳邊都飄著一句：“陽壽已盡?！?p/> 都說“生死之間有大恐怖”。

任王先前不以為意，只當(dāng)自己英雄蓋世，不怕死，直至遇到紀年，才迷迷糊糊得知，人死亦非終結(jié)，大鬼后面還有小鬼。

也是從那時起，對紀年是發(fā)自心底的“敬畏”，或者說恐懼。

之所以選擇當(dāng)紀年的小弟，還真就是因為那句“打不過就加入”。

簡單來說就是，與其和高盛、閻樓一起被大鬼欺負，不如化身“小鬼”，和大鬼一起欺負高盛、閻樓。

直到成卡前，他都是這個想法。

可現(xiàn)在……

“年哥指哪我打哪，年哥說啥就是啥?！?p/> “我年哥這么好相處的人，要收拾的能是什么好人？”

“擺手不是拒絕，而是年哥無需多言。”

“兩橫一豎就是干，兩撇一力就是辦！”

頭一次得到神話牌使用權(quán)的任王熱血沸騰，恨不得一腳踹翻對面富人家的寵物牛，自己掛上犁頭耕幾畝。

在一樓大廳蹦跶了一宿，臨近清晨，才紅著眼睛瞇了一會兒。

于是，第二天一早。

“哥！”

窗戶外炸起一聲招呼，好似驚雷，給紀年震得耳朵嗡嗡的。

他迷迷糊糊從沙發(fā)上爬起，窗簾一掀，就見一頭紅眼怪，正拎著早餐，守在自家門前。

“阿全？”紀年打了個哈欠：“起這么早??？”

“昨個兒幾乎沒睡。”

任王笑嘻嘻道，膠粘的眼神看得紀年有點發(fā)毛。

“年哥一天比一天帥！”

紀年聞言沉默一陣，轉(zhuǎn)頭望向大廳角落擺著的鏡子。

一如既往地清雋英挺，可在沙發(fā)上對付了一宿，頭發(fā)壓得蓬蓬亂，又因沒徹底清醒，眼神也有些惺忪迷離。

也不知道任王咋看出來的一天比一天帥。

紀年有些無語，卻也理解對方的過度興奮。

制卡師就是這樣一個群體：崇拜知識，敬仰強者。

而知識勝過一切。

像他這樣的“傳道者”，在卡牌、秘境初現(xiàn)的蒙昧年代，都能稱得上“至圣先師”。

“放輕松。”

紀年伸手拍了拍任王的肩頭：“這只是個開始。”

隨即語重心長道：“我知道，你們以前都在私底下喊我‘大鬼’……別急著否認，這些事我一清二楚?！?p/> “我只是想說，那些都是偏見?！?p/> “我這人也有些挺不錯的品質(zhì)?！?p/> “比如，賞罰分明?！?p/> “這次出去好好干，事情做好了，哥再給你安排幾張牌。”

“一張不亞于豹尾的召喚牌，一套還算不錯的裝備牌或者技能牌?！?p/> “保你始終壓高盛一頭！”

任王聞言擺了擺手：“年哥無需多言，有事盡管吩咐，我玩命去辦！”

紀年聞言忍不住一樂：“咱就是出去收波素材、順帶磨合磨合新牌手感，有魏老師的飛艇在，怎么也到不了玩命的程度。”

這時，身后響起敲門聲。

紀年頭都沒轉(zhuǎn)，精神力自動感知，下意識道：“南橘、純良他們來了?！?p/> 任王聞言立馬過去開門，陳源一個沒站穩(wěn)，差點沒撲他懷里。

“咋地，這是要給年哥磕一個?。俊比瓮跣呛堑卣f。

“也不是不行?！标愒匆彩茄劬νt，顯然幾天沒睡好：“全哥，年哥呢？”

“洗漱去了?！比瓮趸卮鹫f，緊接著，又掃了這幫人幾眼：“收獲不錯？”

老實說，倘若沒有紀年，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和三中重點班這個段位的同屆產(chǎn)生什么交集。

完全就處在兩個世界。

可現(xiàn)在，大家都是“年哥”的小弟，算是一家人，他也不敢犯拽，而是表現(xiàn)得相當(dāng)和善。

“年哥一出手，就知有沒有。”

許純良笑呵呵地說：“我這收獲，在年哥和全哥眼里可能不算什么，可對我來說，那就是脫胎換骨。事實上，我從未如此神清氣爽過。”

“我也一樣?！秉S默應(yīng)和著說。

“我才是真服了，心服口服！”程南橘滿臉慨嘆，滿臉寫著崇拜：“我之前只以為書生、女鬼這個老題材已經(jīng)被寫盡了，多少有點破罐子破摔。”

“直到那天年哥給我講完，這才豁然開朗?！?p/> “最重要的是，那幾個小故事不但適合制卡，還很發(fā)人深省?！?p/> “就像是名儒講學(xué)、老僧談禪、睿智長者讀勸世文，聽了有益身心，頓消頑愚?！?p/> “我甚至感覺，這些小故事要是編纂成冊，有可能抵達九州古語短篇的頂峰?！?p/> “我也一樣?！秉S默點了點頭，對此很是認可。

說完，眾人一起望向陳源。

“說句心里話，年哥就是畫個猴，把天捅個窟窿，或者整個弓箭手，把太陽射熄火了，我都覺得很正常、沒什么?！?p/> “伱們只見過年哥的現(xiàn)在，我當(dāng)初可是和年哥一起從‘幸福家園’逃出來，親眼見證了他的開端?！?p/> “又陪他走了好久的統(tǒng)一培訓(xùn)，還通過九州卡師長期跟進青山杯賽程。”

“可以這么說，年哥制卡生涯經(jīng)歷的這些里程碑事件，我既是親歷者，又是旁觀者，感觸極為深刻?！?p/> “我只能說，要不是見過他曾經(jīng)的窘迫，又聽了那一句‘陰冷雨夜，苦求一字’，我真以為他開了掛?！?p/> “這腦子太嚇人了?！?p/> “是啊?！比瓮跷⑽㈩h首，表示贊同。

“行了，別吹我了。”

簡單洗漱過后的紀年從洗手間里走出，一進大廳就聽這幫人在吹自己。

“咱吃個早飯，檢查檢查東西，九點出發(fā)?！?p/> 一邊說著，一邊往沙發(fā)上一坐：“都準備的怎么樣了？”

“年哥?！痹S純良率先舉起了手，抬手翻出幾張卡牌：“時間有點緊，就做了幾張，您放心，期末前，我一定再磨他個十幾張出來。”

鋼牙撕魂·鐵毛犬、鐵喙破腹·金翎雞，都是綠品。

名字平平無奇，卻曾讓無數(shù)亡魂聞風(fēng)喪膽。

惡狗嶺、金雞山。

其他站多為精神攻擊，這兩個站點則是走直來直去的物理路線。

也是陰間十三站里，受苦程度僅次于十八層地獄的大恐怖。

“做得不錯?！?p/> 紀年像是檢查作業(yè)的老師那樣，點點頭，笑著稱贊。

直到這時，許純良終于松了一口氣，隨即就是欣喜。

從任王、陳源、程南橘臉上的訝異就能看出來，他們并沒有接到年哥的任務(wù)，這不就落后了嗎？

紀年見許純良喜形于色，也是忍不住一樂，隨即給出建議：“其實，你可以嘗試把它們做成軍團牌，這樣效率多少能高點?！?p/> “好嘞，年哥?！痹S純良回道。

“年哥，這是我的?！秉S默見狀忽然開口說。

紀年接過來一看：吞鬼山靈·黃父鬼，邊框淺藍。

“竟然真做出來了?！奔o年不由暗嘆：“這黃默的天賦還真是不簡單?！?p/> 擺爛了這么久，又沒有初次制卡加成，還能在得了知識的三天內(nèi)做出藍牌，還真有點東西。

“僵尸做了嗎？”

紀年將牌收起，出聲詢問。

“做了，年哥?！?p/> 黃默一如既往地言簡意賅。

“黃父鬼給自己留了嗎？”

紀年又問，黃默則點了點頭。

“三天三張牌，好小子，能擔(dān)大任?！?p/> 紀年心說著，臉上笑容越發(fā)燦爛：“年哥趕明再給你安排兩張牌。”

“謝謝年哥?！?p/> 黃默十分誠懇地說。

“年哥，我……”

陳源正欲說些什么，卻被紀年揮斷：“放心，你們都有任務(wù)，只是沒到時候。我可不會放著‘人才’不用?！?p/> 說罷，拎著外套起身，卻是輕裝上陣。

“都準備得差不多了，現(xiàn)在就走吧?！?p/> “十天推五個任務(wù)，多少有點緊湊?！?p/> 他拎著鑰匙卡，去激活飛艇。

五人隨即回應(yīng)說：“好嘞，年哥?！?p/> “騰，騰，騰，嗡?。。　?p/> 卡牌科技飛艇，啟動時卻像是摩托聲。

紀年可沒有魏婭那駕船兜風(fēng)的雅興，登上飛艇后，直接開啟自動駕駛模式。

然后往甲板上一趟，享受陽光。

“老謝，不得不說，你眼光不錯?！?p/> 某處高臺，眼見著飛艇起飛，留有一頭酒紅長發(fā)的女人對謝文淵說。

“找到他，將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?！?p/> “我跟你說，這孩子可不是光會制牌的卡呆子，不知道你聽沒聽過他奪冠時的演說……”

謝文淵滿臉自豪，絮絮叨叨。

嘚瑟的樣子就像是炫耀自家出息小孩的家長。

可這份好心情卻被那女人一句話給摧毀：“等你死了，他就是我的?！?p/> “周采薇，你別忘了，那孩子背后還有王勁東。我就是死了，他也跟你沒關(guān)系。”

謝文淵的臉色有些陰沉：“永遠別指望他給你們當(dāng)箭靶子。真要有那一天，我就是拼著死后不入九墟，也要炸了你們的鼎?！?p/> “老謝，消消氣，不就是開個玩笑嘛。”

周采薇笑嘻嘻地道：“我勸你最好還是別指望王勁東，那老頭以前剁過景神，毒已入髓，都不一定能挺到紀年高考那天。我聽說，他最近已經(jīng)在給那小孩物色新靠山了?！?p/> 謝文淵聞言一陣沉默：“托付給誰？”

周采薇搓了搓手指，意思是“給錢”。

謝文淵見狀深吸一口氣，強壓著火，從識海里摸出一張紅品素材牌。

“嘖，不是魔卡啊。”

周采薇將牌收起：“多好的機會啊，咋不給自己弄兩張魔牌當(dāng)素材呢？你才四十幾，還能往上沖沖。真就全心全意培養(yǎng)下一代??？”

“你懂個屁。”謝文淵毫不客氣地懟了句：“趕緊說，東叔找的誰？”

“余化龍。”周采薇笑瞇瞇地說。

“那老東西不是早死了嗎？”

謝文淵面上波瀾不驚，眼神卻幾度轉(zhuǎn)換，可他到底是個聰明人，很快想清了原委。

“他要是死了，他那廢物兒子哪能保住那么大的生意？”

周采薇輕笑著說：“高家這些年霸著王氣結(jié)晶，又投了那幫狗，實屬虎狼之輩。要不是有那老家伙震著，早帶人把老余家搶沒了?！?p/> “哦，對，老余家那個小丫頭，叫安然的，聽說跟你侄子關(guān)系還不錯?！?p/> 周采薇笑了笑，說：“不過你放心，我已經(jīng)提前出手，把小姑娘拉到我們這邊了。等王勁東一走，紀年還是我們的。”

謝文淵聞言吐了口唾沫，點了支煙，停在嘴邊：“什么踏馬的你們、我們的，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孩子，不是給你們當(dāng)玩意兒的?！?p/> “謝文淵，你別給臉不要臉，老娘忍你夠久了。”

周采薇也拉下了臉：“他喊聲‘淵叔’，你就真把自己當(dāng)叔了是吧？你現(xiàn)在是披著聯(lián)盟那層衣服，等哪天被揪出來……”

聽到這話，謝文淵反而笑了：這女人根本就是什么也不懂。

又過了會兒，估摸著對方差不多消了氣，這才開口道：“‘家里人’都走到哪了？融合派這回陣仗可不小，只憑市協(xié)會這大貓小貓兩三只，怕是擋不了?！?p/> “念經(jīng)的、牛鼻子、坐輪椅的這幾天就能過來，那兩個估計得晚點?！?p/> “那就好。”

謝文淵聞言點了點頭。

這幾天，他見紀年老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，總覺得這小子要搞什么大陣仗。

這種情況，舞臺越穩(wěn)越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