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港島舊事 83 亂世惡狼
何定賢回到屋企,休息一夜,夜里,警隊兄弟卻押著錢莊老板,直接回到家里或錢莊取出底帳,同時,探員接到命令,多處出擊,將灣仔區(qū)內(nèi)其余大小錢莊,總計二十一個銀號,查了個底朝天。
翌日,上午。
何定賢穿上西裝,來到差館,辦公區(qū)內(nèi),探員們空了大半,剩下十幾人在一堆賬本前連打哈欠。
他們見到長官到來,連忙敬禮:“長官!”
“長官!”
何定賢微微頷首,來到辦公桌前,望著如山般的賬目也是頭大:“這么多?”
賬本有薄有厚,全部裝訂成冊,正面寫有錢莊號名,內(nèi)頁有時間,分號,里面是用繁體書寫,從左至右,從上往下,其中還有一些暗語。
足足鋪滿四張辦公桌,另有一些還被探員拿走,在手上查閱。
何定賢拾起一本隨手翻翻,頓時覺得眼前一黑,書里有毒,連忙把書丟下罵道:“靠他娘,真的不是在刁難我們?”
“長官。”探員強迪面露苦色,出聲道:“昨夜,雷探目他們?nèi)ト≠~本的時候,發(fā)現(xiàn)每個錢莊賬本都有一柜,同一個月都有四五本,有些是給稅務(wù)局看的,有些是給警隊看的,有給金管局,還有專門寫給參股老板看的……”
“為了保證賬目精確,干脆就把全部賬目都帶回差館檢查,以其中金額最高的一本為準(zhǔn)。”
何定賢咽咽口水:“奸商!”
強迪也是無奈,他作為藍剛的頭馬,打打殺殺見過了,一輩子頭一回見這么多書,但講出一件好玩的事:“昨天給你打破嘴的錢莊老板,底帳竟然藏在衣柜里,老婆的內(nèi)衣底下。”
“哈哈哈,香不香?”何定賢聞言笑出聲來,擠眉弄眼的問道,強迪咧咧嘴:“又不是他小妾家里,四十多歲的阿姨了。”
“但確實挺香。”強迪回憶片刻,竟然點頭,語氣似有一分向往。
何定賢拍拍他肩,朝著賬目努嘴道:“不用查了,把賬目全部按字號歸類封箱,我去請專門的會計師來。”
“你們算也算不準(zhǔn),真靠你們,差館整年都不用開工了。”
下面的人捉摸不透上面想法,有事情干肯定要往下干,但是作為長官的不能為難人,讓拿槍桿子的去拿筆桿子,專業(yè)的事情得交給專業(yè)的人來辦。
“多謝長官!”路迪表情欣喜,滿口答應(yīng)。
何定賢在口袋里掏出兩張二十元港幣交給他道:“拿去請兄弟們吃早餐。”
“謝謝。”路迪咧開嘴笑的很是開心。
何定賢來到更衣室,照習(xí)慣檢查柜子,要是柜子里沒什么東西,就可以把柜子鎖上。
未想到,一開柜子里面就有一整沓的港幣,拿起看看,總共五大沓,一沓兩千,總計一萬。
“嘿嘿。”他隨手取出一沓,看見上面有銀號封條,當(dāng)即明白是雷洛清點完盒子分潤出來的。
這種錢兄弟們有,探目有,華探長也得有,其中華探長還得拿大頭,估摸一下也沒有少給他。
“當(dāng)差就是好。”何定賢把港幣揣進兜里感覺鼓鼓的,干脆就走出差館門口一趟,讓阿坤把錢送回家,他那一格柜子繼續(xù)開著,里面擺著一個煙斗……
華探長辦公室里,江祖輝叼著支煙,坐在椅子上,重重把一個煙灰缸拍在面前,高興的道:“阿賢,抽煙!”
“謝謝輝哥。”何定賢坐在辦公桌對面,抖抖煙灰,吐出口氣:“我想請一個會計幫兄弟們核對賬目。”
“將來要厘清的賬目肯定不少,不用會計師的話,錢都會從指縫里漏走,下面那些老板也不服氣。”
辦事最好有理有據(jù)。
江祖輝爽快點頭:“請!”
“有本事為我們賺錢的人,就該拿著錢去請!”
何定賢頷首。
江祖輝繼續(xù)道:“另外,昨晚的事情,我都聽說了,辦的漂亮又威風(fēng),高總探長非常欣賞伱的球技。”
“他話事情忙完,一定再約你打球。”他忽然想到什么,用膝蓋將辦公柜給頂上,顯然撈到不少好處。
何定賢假裝沒有看見,笑著說道:“打球都是同盛哥學(xué)的,有機會還要盛哥多指教。”
“昨晚那些撲街是不知道警隊要辦大事,還以為我故意找麻煩,想刮他們油水,邊個能想到,現(xiàn)在不僅是盛哥發(fā)話,連鬼佬都同我們站一邊。只是我年輕氣盛,做事可能有點過火。”
江祖輝甩甩手,滿臉不屑一顧:“不算過火,就是大頭潘嗎?五江社話事人,看起來威風(fēng),但我們就要踩扁他!”
他復(fù)而正色道:“這件事情對你來說麻煩,對我來說也麻煩,唯獨對高總探長不麻煩。”
“有什么事情也是高總探長扛,不過你能親自讓人去取他的頭來,確實夠巴閉。”江祖輝把煙頭摁滅,認真道:“要是沒有這顆頭,說不定那些老板不會膽喪,對于商人而言,底帳就是命根子。”
“你在捏他們命根子呀,嘿嘿。”江祖輝發(fā)出賤笑。
確實,想要定偏門規(guī)矩,首先就要樹立警隊權(quán)威,一定要把社團龍頭踩扁!
因為社團是商會老板們的拳頭,踩扁他們手下社團,就是打斷他們一只手。
五江社的“大頭潘”一朝生死,各大堂口立即開始奪權(quán),但是敢報復(fù)的一個都沒有。
商會也就喪失報復(fù)權(quán)力。
除非商會決定不死不休,集資砸錢下去買命,但那樣又可能引來當(dāng)局不滿,導(dǎo)致生意都會受損。
資本階級的妥協(xié)性、軟弱性,暴露無遺。
這也是在動蕩年代強權(quán)可以壓垮資本的原因,港島若不是有另一個強權(quán)在上面頂著,早早就被警隊給踩扁,不可能出現(xiàn)商人把差人當(dāng)狗使喚的情況,現(xiàn)在警隊權(quán)力想要上升,竊取鬼佬退讓的空間,立即就敢向商會下手。
當(dāng)然,以港島的社會環(huán)境警隊想要壓住老板不可能,畢竟,老板一合力就能讓當(dāng)局動手。
唯獨在不搞正行生意,只動偏門生意的情況下,可以拿捏好尺度,重定江湖秩序。
說到底,華資老板、警隊、社團、全都是在殖民地乞食的三等人,不打贏鬼佬前,個個都得看鬼佬眼色,商會老板是靠著建設(shè)港島,上繳稅收得到鬼佬下放權(quán)力,警隊現(xiàn)在卻靠著勾結(jié)鬼佬,輸送利益,開始獲得鬼佬進一步的權(quán)力下放,只要互相觸碰到對方的領(lǐng)域。
不觸動到另一批鬼佬的利益,大家背后都有鬼佬撐腰,誰怕誰?
雖然給人當(dāng)狗底人一等,心頭總是不爽,但是在殖民地、說的更難聽,在淪陷區(qū)里掙扎生存!
就得先低頭!
將來手腕硬了,自然能把上頭的人趕下臺,事實上,這是港島華人的普遍觀念,也是未來華資崛起的內(nèi)因之一。
港島組織海外華僑,戰(zhàn)時捐款,戰(zhàn)后建設(shè),其實都是為了華人能抬起頭,為了祖國能收復(fù)失地,不再低人一等!
這些人也是將來官方認證的愛國企業(yè)家、實業(yè)家,是“港人為港”的主力,當(dāng)然,也有一批鐵桿買辦,一心為外族服務(wù),以外籍人士自居,那才是真正的走狗。
何定賢一直覺得想獲得自由的人,有野心者是“狼”,安于乞食,背祖忘宗者為“狗”。
他之前沒有感覺,只想獲得權(quán)力,不要被人踩低,現(xiàn)在見識到港島的斗爭之后,心里愈發(fā)覺得不爽。
這是來自一個現(xiàn)代人的基本心理,無關(guān)前世是好是壞,他想當(dāng)一匹狼!
就算是一匹惡狼!
也好過做一世敗犬!
而警隊在權(quán)力上升之中,不可避免會遇到阻擋,其中最大阻力是商會資本,最大對手則是社團。
商會資本只是在幕后,社團才會被推到臺前,而且警隊、社團一直是在同一個位置上,警隊突然間的上升,必將會引起社團反彈。
社團愿意賣華人探員三分薄面,為了吃飯自矮一頭,但不可能希望頭頂多個爺,將來既給商會打工,也要給差人當(dāng)狗,那豈不是狗中狗?
所以警隊必將要把社團打垮,統(tǒng)一江湖,這也是眼下為何社團囂張,能和警隊過招,歷史上,再過十幾二十年,社團卻要仰仗警隊鼻息的根源。
當(dāng)然“警隊”是一整個大集體,大勢不會改,可“潮汕幫”一系從高永盛往下到最普通的潮汕幫探員,也只不過是警隊集體的一部分,潮汕幫想要引領(lǐng)大勢,拿最大的紅利,面臨對手可就多了。
有社團、有商會、有警隊內(nèi)部的東莞幫、五邑幫、也有鬼佬,乃至自己人……
何定賢離開辦公室后,并沒有在差館久留,走出差館大門,叫來一直守在門口的倪坤:“陪我去九龍一趟。”
“老板,請上車。”倪坤彎下腰恭敬請道,他自從來到港島區(qū)上工,逐漸變得見多識廣,就連高高在上的警隊探目,竟然也對他和顏悅色。
這導(dǎo)致他在社團、工會內(nèi)的地位都是一路高漲,不僅港島區(qū)的車夫已經(jīng)叫他“坤哥”,就連在社團內(nèi)都扎了一個草鞋的職。
要知道,他這種只給社團交數(shù),不為社團砍人的工人,一般都是背一輩子四九,往往也沒人想要出頭,愿意上位的是另一批人。
社團給他一個草鞋職位,已經(jīng)是大大的看重提拔。
同時,他也不再跑去外邊接客,一整天就守在差館門口,專門等著老板用車。
近來還有四五個想要跟他混的年輕車夫,也會陪他一起在差館等車,往往也能拉到不少客人。
在工會里七號差館街似乎已經(jīng)默認為他的地盤。
他自然知道一切改變是因為什么。
何定賢坐在車上,忽然想起一件事情,開口道:“阿坤,聽人講,你最近快要結(jié)婚了?”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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