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在死牢馬甲成圣 第210章 畫卷夾縫間

夜黑如墨。

呼～呼～呼～

大漠上，如黑色巨龍一般的颶風(fēng)，卷著狂沙，伴隨著刀割般的呼嘯聲，以可怕的速度向日蟬谷前行。

黑色的龍卷所經(jīng)之處，摧枯拉朽地平推一切，無論是大漠上的沙石，綠洲，水源，都只能成為風(fēng)沙的一部分，漸漸地將本就陰沉的黑夜染上了一層不詳?shù)暮谏?p/> 在龍卷風(fēng)與日蟬谷之間，一處空地上方，本應(yīng)空無一物處，詭異地自虛空中淌下幾滴濃稠的“墨汁”。

滴答…滴答…滴答…

墨汁在大漠上匯聚成一團(tuán)小小的黑色水洼，水洼如瀝青般濃稠，上面蒸騰著一絲絲黑色的氣息。

滴答！

詭異自虛空處淌下的“墨汁”滴下最后一滴，停在半空。

濃稠的黑色水洼上，猛然隆起一個(gè)“人形”，瀝青般的墨汁在“人形”身體表面覆蓋了一層，宛若薄膜。他伸手掙扎著撕開了那一層薄膜后，自水洼中走出。

他踏出水洼，腳底與濃稠的水面接觸處，仿佛有什么粘稠的東西被沾起，黑黑糊糊地在“人影”的腳下蠕動(dòng)，“它們”貪婪地想要沾住人影的腳底，就像一絲絲頭發(fā)絲般細(xì)弱的觸須。但人影走得快，將那奇怪的粘稠物拋在身后。

“人影”伸出手，那模糊的面容上沒有五官，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。

“公孫陌……”

人影低吟著公孫陌的名字。

“好一個(gè)公孫陌。”

“若不是樓夢空提醒，老夫甚至無法察覺到，你瞞天過海，畫出這么一副驚世‘絕筆’。”

喃喃自語時(shí)，身后遮天蔽月的龍卷風(fēng)，從人影身上穿過，卻并沒掀動(dòng)人影一分一毫，宛若那處空無一物。

“你定是在不久后的‘將來’，偷偷攝走老夫一縷殘魂，以心中‘怨念’畫出老夫的虛幻之身……老夫僅僅是一道由你親手畫出的‘念體’。可這也意味著，老夫這一次百年布局……”

“成了！”

“老夫此局，令常世再享百年太平！”

周圍的黑夜忽然扭曲，崩塌，仿佛一卷折疊起來的畫布，瘋狂地向人影擠壓。

崩塌的空間眨眼間憑空出現(xiàn)的人影撕碎。

聲音余蕩。

“此處為‘畫布’之外，老夫不該出現(xiàn)在此處。”

“可惜……老夫本想親眼看一次，你親自描繪的常闇之景。非也，老夫必定是，‘早已’見過了！”

“異人與奇人，皆是‘常世之謬’。會在‘詭物’的牽引下，遵從‘詭天道’而相互吸引。這是命，我們的命。”

“因聚集于此的‘人柱’多了！所以，你才能活下來。”

“畫布”之外，狂風(fēng)卷過，一切成空，成了一片虛無。

敵營上空。

俠客們以輕盈的步伐，行走于看似脆弱的血線之上。

上百根血線與公孫陌相連。

每人走上一根，敵營上空仿佛憑空生出了一片巨大的蛛網(wǎng)，而俠客們則成了攀爬于蛛網(wǎng)上，宛若蜘蛛般的俠客。

謝云流說得沒有錯(cuò)。

西域大軍擺好架勢，鎮(zhèn)上空曠，無論是夜襲還是強(qiáng)攻，只有死路一條。

但在公孫大畫師的詭異奇術(shù)輔佐下，武林俠客們踩著久違的輕功，自空而下，如神兵天降——這是一次空襲！

“狗賊！還我藏劍山！”

昔日的天下第一高手，如今只是一位默默無聞釣魚老翁的獨(dú)孤一敗，身如鴻雁，自空中落下，落下時(shí)，恰好騎在了一位值守的西域?qū)⑹考缟希斑恰钡匾宦暎姑沟氖勘χ钡难迕偷匾粡潱蹟啵乖诘厣蠎K叫不止。

“嘻嘻嘻！狗賊都該死！”

只見釣魚翁魚竿一甩，剎那間軍營中劍氣縱橫，十?dāng)?shù)軍帳被撕成粉碎，上百位受到劍氣波及的士兵人頭落地，血灑夜空！

“敵襲！敵襲！敵襲！”

號角吹響。

“嗚嗚嗚——”

釣魚翁殺入敵陣，無人可擋。

頃刻間，軍營中陷入混亂中。從各個(gè)軍帳中循聲跑出來的士兵，四處環(huán)顧，軍營前空空一片，沒有啼聲，哪來敵襲？從一處偏僻軍帳中懷摟著酥奈半露西域美女的將軍褲子半提，一出來便看見軍營空蕩蕩的，一群將士自亂陣腳，連對方軍隊(duì)的影兒都沒見著，哪來的敵襲？被擾了興致的將軍正想破口大罵，頭頂上傳來一聲冷笑。

“這慫包瞅著……貌似是敵軍部將？”

“定是他了！也只有將軍，才敢在前線睡女人。”

“呸！放屁，老子不敢！”

“所以你這破將軍不當(dāng)也罷！跟我回去當(dāng)軍閥頭子！哈哈哈！”

“老楚你這時(shí)候成心找碴不是？”

“那就日后再說！反正這回……巧了！”

“嘿！巧了！”

兩人對話在頭頂上越來越近，西域?qū)㈩I(lǐng)驚恐抬頭，下一秒情不自禁張大了嘴巴，震驚的他看見了一個(gè)光頭與另一個(gè)滿面絡(luò)腮胡的糙漢從天而降。

“殺！”

“殺！”

從天而降的兩位猛男同時(shí)向下一掌，拍向?qū)㈩I(lǐng)腦袋，那顆承受二人全力一掌的腦袋活活被壓扁，眼睛同時(shí)從眼眶擠了出來。

“敵將已死！”楚成風(fēng)臉上浮現(xiàn)出嗜血的笑容，舔舔下唇，擰下那顆變形的腦袋高高舉起。

“快走！老子不殺女人！”

謝云流怒目圓瞪，指著愣在原地尿了一汪的西域女子。

蕭不平人到中年，早已發(fā)胖。可他輕功卻不輸當(dāng)年，飛起來如一只靈活的胖子。只見他在一顆顆士兵的頭顱上踩過，扇子一甩，無數(shù)鋼針抖出，中針的士兵看著沒事，眨眼后抽搐著倒下——鋼針有毒。

“楚郎當(dāng)心！”已為人母的溫詩姍一劍刺向楚成風(fēng)身后，將一支箭矢擊落。她沒好氣地朝楚成風(fēng)怒斥：“殺了就殺了，舉著顆死人頭做什么！差點(diǎn)遭暗算！”

“婦道人家你懂個(gè)屁！”楚成風(fēng)將那顆破腦袋丟到一邊：“打仗時(shí)，斬首敵將能打壓敵軍士氣！”

“老楚說得有道理！”謝云流語速極快，眨眼已飛身殺入混亂處，邊殺邊道：“敵軍亂了軍心！我們能贏！”

越來越多的俠客從天而降，殺入戰(zhàn)場。

先是遭遇空襲，再加上首領(lǐng)被殺，群兵無首，許多士兵甚至還在睡夢中，就被夜襲的俠客一刀砍下腦袋，死在夢中。

但萬人大軍畢竟是萬人大軍，即便是亂，這么多人，要統(tǒng)統(tǒng)殺完也得耗不少功夫。楚成風(fēng)與溫詩姍靈活地躲著亂箭，二人后背貼在一起，一輪沖殺下來，他們夫妻二人臉上沾了不少敵軍的血污。

溫詩姍感受著夫君背后的溫度，喘息片刻，忽然笑道：“楚郎，回去后，我想為你再生一個(gè)楚家的兒，好事成雙。”

“生！”楚成風(fēng)惡狠狠地說道：“往死里生！你他娘的不給老子生夠一窩，老子跟你急！”

楚成風(fēng)長劍出鞘，二人劍尖一點(diǎn)，旋轉(zhuǎn)的劍氣縱橫于野。

不遠(yuǎn)處，江湖百曉生摸出一對生銹的鐵爪，活活撓死幾人后，回頭一看，不禁感慨：“失傳已久的奸夫淫婦劍，重出江湖！好劍！好劍！好劍！”

另一處。

程囂走在街道上，踏過一片殘缺的尸體。前方驚恐萬分的士兵親眼目睹了程囂殺人時(shí)的舉動(dòng)，那手起刀落，手起刀落，手起刀落地，幾乎沒有半點(diǎn)停頓，仿佛是殺雞宰牛般，如此輕松寫意地殺人將他們的膽兒嚇破。

地上，尸體的血不斷地流，匯聚成一注注溪流，最終沁入地上的裂縫內(nèi)，不多時(shí)，在程囂身后，他走過的路，不知不覺間染上了一層詭異的暗紅色。

程囂并未注意到這血腥的一幕，他眼中只有刀，還有活著的人。

士兵們舉著長槍，站成一列。明明對方只有一人，可他們誰也不敢上前，顫抖著不斷后退。

程囂微微一笑，殺了上去，手起刀落。

他手里提著的刀，分明是公孫陌當(dāng)年一掌劈斷的那把，只是……刀是完好的。

“嗚——”

敵軍后方西邊處，傳來一陣急促的號角。

黑夜中，十?dāng)?shù)人騎著戰(zhàn)駝，高速向日蟬谷奔襲。俠客們空襲時(shí)，號角聲傳了出去。

為首一人，身材高大，手臂粗長。最為奇特的是他的手臂，長足兩米，長長地拖在身后，詭異地扭動(dòng)著。啪！身下黑色的戰(zhàn)駝難負(fù)重荷，跑著跑著口吐白沫倒了下去。

“廢物！廢物！廢物！”

高大的男人被甩下駝背，咆哮著上前張大血口，撕咬著駱駝身上的血肉，那瘋狂的姿態(tài)，宛若一頭人形猛獸。身后負(fù)責(zé)護(hù)送他前來的小隊(duì)，哪見過這般陣仗，愣了一會，都嚇得原地叛逃，哭爹喊娘地朝四處逃竄，生怕男人瘋起來，連他們一同啃了。

吃了一頓，戰(zhàn)駝早已沒了聲息，背上兩個(gè)駝峰坑坑洼洼，血肉模糊。男人重新騎在駱駝上，詭異的事發(fā)生了，兩眼慘白的戰(zhàn)駝?chuàng)u搖晃晃地重新站起，男人兩腿一夾，雙足竟生生踩入駱駝骨肉內(nèi)，遠(yuǎn)遠(yuǎn)看去，一人一駝仿佛連在了一起。

抬頭，男人雙眸一片漆黑，往著遠(yuǎn)處熊熊火光，如一道漆黑的閃電向那處飛掠，轉(zhuǎn)眼消失在黑夜中。

四周的黑暗瘋狂地向男人擠壓，越擠越快，戰(zhàn)駝一步一閃，人與駝的身體忽明忽滅，一時(shí)如虛似幻，不知是真還是假。

呼！呼！呼！

日蟬谷上，外頭風(fēng)聲呼嘯，朝大漠方向望去，黑色的龍卷就像是一道貫穿了天地的黑色高墻，光是看著，便給人一種能毀滅一切難以匹敵的震懾力。

俠客們殺出去后，謝云流帶來的百人軍借勢沖鋒，里外夾擊，西域大軍早已亂了陣腳，被殺得人仰馬翻。至此已過了半時(shí)辰，濃郁的血腥自那處飄來，慘叫聲，呼喊聲，兵刃交擊聲，哭聲，咆哮聲，笑聲……種種聲音混成了一種空洞的旋律。

謝洛河痛苦地蹲在地上，用力捂住耳朵。

鄭修這時(shí)才緩過氣，回頭看見夫人如此痛苦，上前一看，發(fā)現(xiàn)謝洛河兩耳溢出黑色的血液，雙眸緊閉，渾身在劇烈地顫抖。

“夫人！夫人！”

鄭修焦急地呼喊著“夫人”，謝洛河不為所動(dòng)，仿佛聽不見。當(dāng)鄭修最后喊了一句“謝洛河”時(shí)，謝洛河?jì)绍|抖動(dòng)弱了一些，她額頭浮起青筋，似在極力壓抑著痛苦，指著戰(zhàn)場深處：“別……不能再殺了！”

鄭修聞言猛地一愣。

他突然抬起頭，往向谷外。外面明明風(fēng)聲呼嘯，風(fēng)暴已止，可偏偏谷內(nèi)卻沒有一點(diǎn)點(diǎn)風(fēng)。是什么擋住了風(fēng)沙？

一瞬間，鄭修手足冰涼，抿緊雙唇望向戰(zhàn)場處。俠客們早已殺紅了眼睛，西域上萬大軍死了大半，那里只有一片紅彤彤的，血液夸張地流了一地，在戰(zhàn)場上就像是一條條河流，與血肉擰成一束束可怕的沙流。整個(gè)戰(zhàn)場從高處看，如今就像是一個(gè)巨大的絞肉機(jī)，閃動(dòng)的刀光就像是絞肉機(jī)的刀片，流淌的血流就像是一塊巨大的肉，隨著刀片滾啊滾，生生造出一副人間煉獄的場景。

他們流的血比想象中更多，死人的肉看起來也比想象中更加鮮活。

“謝洛河，你留在這里！”

鄭修腦中仿佛劈過一道閃電，眼前熟悉的場景令他幡然驚醒，不等謝洛河回答，鄭修便畫出一頭大鳥，騎在背上，向戰(zhàn)場飛去。

“我明白了！可還來得及！至少，我去把和尚……謝云流帶出來！”

大鳥上，鄭修回頭看了一眼夫人，斬釘截鐵，以半兇半求的口吻說：“你萬萬不可過去！”

謝洛河沉默著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看著相伴十年的丈夫離去，她剛想站起，兩腳一軟又跪在地上。她的腦中響起一聲幽幽嘆息：“我，是誰？”

公孫陌不會死。鄭修騎著大鳥向戰(zhàn)場飛去，心中篤定這一點(diǎn)。他無論是鄭修也好，公孫陌也罷，他還沒畫出這一切的起因“食人畫”，他還沒畫出那一副傳世鬼作，絕不可能死在這里。

鄭修轉(zhuǎn)眼來到戰(zhàn)場高處，鎮(zhèn)子早已鋪了一層淺淺的血，俠客們瘋狂地踏著血水，在軍陣中廝殺，那瘋狂的神態(tài)令鄭修心驚不已。鄭修落在地上，地上的血河竟開始流動(dòng)，地上的尸體上隱約飄出層層墨色光影。

地面無聲皸裂，流沙自地底涌出，與血肉混在一起。

不遠(yuǎn)處猛地傳來一陣震動(dòng)，鄭修周圍尸體被彈得震起幾寸，仿佛詐尸了般。鄭修循著震動(dòng)望去，只見一只半人半駝的怪物，拖著一根數(shù)米長的手臂，殺入戰(zhàn)場。

他的半張臉猙獰似鬼，長長的獠牙上沾著血沫與碎骨。只見他人駝合一，一腳落下踩死幾人后，長臂暴漲，蠕動(dòng)的血肉化作一根剛?cè)岵?jì)的長槍，貫穿戰(zhàn)場。

瞬間，戰(zhàn)場上，不分?jǐn)澄遥瑐b客與西域士兵被那血肉長槍串在一起，卷上高空，死狀凄慘。

“阿圖魯！”

即便阿圖魯變成了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姿態(tài)，鄭修仍是一眼認(rèn)出了他。

阿圖魯殺入戰(zhàn)場后，這可怕的姿態(tài)讓俠客們與仍活著的西域士兵們皆是一愣，可在一剎的死寂后，早被殺怕的西域士兵沒有因阿圖魯出現(xiàn)而重振士氣，而是嚇得屁滾尿流地逃竄。俠客們卻殺紅了眼，不顧一切提刀殺上。

最為矚目的是程囂，他默默走出，他那柄長刀仿佛活了，貪婪地汲取著地面的血液，瞬間變得通紅發(fā)燙，冒著可怕的煙。

在鄭修因阿圖魯?shù)谋┡岸霈F(xiàn)片刻停頓時(shí)，一道身影自角落飛出，向外遠(yuǎn)離。

鄭修眼睛一瞇。

是這個(gè)世界的密廠提督樓夢空，也正是范謠！

“想跑？”

鄭修冷冷一笑，任由目中染上瘋狂，手腕一割血液狂涌，一個(gè)“鳥籠”熟練拍出，鄭修朝范謠追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