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君請息怒 第二百三十六章 婚訊傳并州,喜憂各不同

雪日初晴，天地一片蒼茫。

天剛蒙蒙亮，永安城大小食肆酒樓便已開張，碩大蒸籠白汽升騰、羊湯滾滾肉香四溢、油鍋內(nèi)金燦燦的油炸鬼被筷子翻來翻去…

往年這時節(jié)，城中所有店鋪都已關(guān)門，但如今大量人口涌入，店家們自然也就生意興隆。

城南，鎮(zhèn)邪府軍衙門早已叮當作響。

破舊的磚墻被重新整理、蟲蛀旳木梁更換上漆、風(fēng)霜滿布的屋頂更是換上了琉璃瓦…

隆冬時節(jié)不是修繕房屋的好天氣，但永安輔兵近千人齊齊上陣，又有匠作營陳墨刀、白三僖等人指揮，一切都不是問題。

府軍長史林九吃過早點后，悠閑自在趕來，看到府衙后方挖出的池塘、壘砌的假山和花園，不禁微微點頭。

“哈哈哈，林長史，怎么樣？”

白三僖灌了口烈酒，爽朗一笑過來詢問。

林九看著周圍已初見規(guī)模的精致小樓，微笑道：“在下幼年曾在王府當差，也算有點見識，這里地方雖小，但也暗合了‘幽奇雅趣’，就是這隆冬時節(jié)草木皆枯，有些遺憾…”

一旁的陳墨刀笑道：“放心，此事不難，楊老頭說曾在東山那邊發(fā)現(xiàn)地火竅穴，必有火玉蘊藏，已帶徒弟前去收取，在下再弄個風(fēng)水陣，雖不能四季如春，但弄些花花草草卻是沒問題。”

“大人操心軍務(wù)，但如今大婚在即，總不能像之前一般常駐軍中，聽聞夫人有神都七玉美稱，琴棋書畫俱精，弄得雅致一些才不丟人。”

林九點頭稱是，微笑不語。

王玄與莫家女訂婚的消息已經(jīng)傳出，且會在年底之前完婚，府軍老人們也火急火燎進行籌備，還請他來做個參謀。

從這，便能看出府軍人心所向。

雖說與莫家合作，如今又聯(lián)姻親上加親，但這規(guī)矩卻不能破，要有個主次之分。

以王玄如今名望，到時即便大雪封山，也必然賓客如云，若在條件更好的莫家山城完婚，不知道的還以為王玄是入贅了莫家。

府軍上下忙成一團，莫家也心有靈犀不參與其中。

查看了一番府衙修繕進度，林九又跑去與郭鹿泉商議婚禮當日安排，直到天黑時才回到自家小院。

他的身份特殊，因此也很識趣沒住在軍營，平日除了查看庫房賬簿，大多時間就待在自己住的小院。

回到房中后，林九沉思片刻，提筆在黃紙上寫下簡信，隨后拿出刻滿符文的銅盆丟入。

黃紙無風(fēng)自燃，燃起綠色火苗，青煙升騰至半空莫名消失不見。

掌控封神社稷，自然有諸多妙處。

無論皇族還是太一教，都可憑借香火神力與各地城隍廟間傳遞信息，瞬息可至。

大燕疆土遼闊，燕皇敢下放財權(quán)，掀起開荒大潮，自然有挾制手段。

各地府軍長史皆為皇族密探，一則管理庫房賬簿，二則可隨時向府城傳信。

若有異動，大軍即刻前來平亂。

傳遞密信后，林九優(yōu)哉游哉喝起了茶。

他在永安待得很舒心，同時也很矛盾，畢竟立場不同，若發(fā)生些什么，必然會兵戎相見。

如今，卻是稍微放寬了心。

府城康元，城南。

夜色大雪飄飛，并州王府內(nèi)燈火輝煌。

花園暖閣外，竹林蒼翠、寒梅怒放，閣中卻是鼓樂齊鳴，半透明的碩大白紗后，惟妙惟肖的皮影小人上下翻騰。

雖說戲彩門皮影一脈出了個妖人阮修，所創(chuàng)畫皮術(shù)遺毒無窮，但這門手藝卻未斷絕。

如今戲彩門藝人正演著一出《三軍鎮(zhèn)河妖》，講的是兵圣李援攻伐南國叛軍時，九曲天河有妖龍肆虐，試圖水淹三軍，十大元帥中的兩人率軍斬殺鎮(zhèn)壓。

戲彩門法脈弟子出手，自是不一般。

擅口技者時而模仿各色人語，時而演繹天雷轟頂，河浪翻涌，聲音在暖閣內(nèi)旋轉(zhuǎn)回蕩，如身臨其境…

操控皮影者指尖扭曲變幻，上百個人影翻騰縱躍，動作惟妙惟肖…

擅幻術(shù)者，則燃起五色煙，虛影交織，變化山川河流…

只需五人，便弄出了恢弘戰(zhàn)場。

并州王獨孤勝喝著小酒眼睛微瞇，貌似看戲，實則回想起了軍營之中許多往事。

旁邊并州刺史劉長庚也有些走神，不知在想什么。

就在這時，一名內(nèi)侍低頭踱步而來，將手中紙條恭敬遞上。

并州王獨孤勝接過后先是瞄了一眼，隨后揮手令戲班退下，將紙條交給了劉長庚。

“王玄即將大婚？”

刺史劉長庚看了一眼，若有所思道：“府軍改制時，此人死里逃生，但因無世家法脈支持，無人看好，卻沒想闖出一番名堂。”

“我聽聞此人心智不凡，一心想要重振門楣，如今卻沒有與蕭家、屠蘇家，甚至法脈聯(lián)姻，只娶莫家女為妻，倒是聰明的很。”

“長庚想多了。”

并州王哈哈一笑，“非是為表明心跡，而是英雄難過美人關(guān)，更不愿為他人附庸。”

“原來如此…”

劉長庚啞然失笑，“這王校尉擅于練兵，智計百出是一員將才，若被世家收攏倒也可惜。”

“不過他在蕭家與屠蘇家之間左右逢源，卻是身陷泥沼，王爺既助其解圍，又以愛馬‘龍鱗’相贈，難不成此人有大用？”

并州王沉默了一會，幽幽一嘆：“落步閑棋而已。”

“封神術(shù)壽不過百，皇上已過壯年，一統(tǒng)人族大業(yè)只有這次機會，這些年心思越發(fā)深沉，雖立太子，但對三皇子與六皇子卻更加寵愛。”

“誰都知道，饕餮軍成立，誰若立下不世功勛，就有可能掌控社稷大業(yè)，神都如今的氣氛越加詭譎，本王已年邁，能幫太子一把便幫一把…”

說罷，兩人皆是陷入沉默。

劉長庚見并州王情緒不好，連忙拱手微笑道：“王爺眼光卓絕，這王校尉有統(tǒng)兵之才，自身修為也不錯，若是培養(yǎng)的好，太子南征時必然多一名大將。”

并州王臉色稍緩，撫須笑道：“老夫在軍中見的也多了，皇族子弟英才不少，但比起這些掙扎求生的狼崽子，還差了點血性。”

“既要養(yǎng)士，就不能小氣，長庚，你讓錄事參軍代我去一趟。”

“是，王爺。”

劉長庚恭敬拱手，隨即沉聲道：“王爺，聽說那蕭劍秋元帥不日就會還鄉(xiāng)，是否要派人入蕭家山城？”

“不用。”

并州王想了一下，微微搖頭，“蕭家在邊軍已然失勢，如今無非是穩(wěn)固并州，如本王沒猜錯，蕭劍秋回來，必然和那兩個老鬼共同閉關(guān)，若能成就一名地仙，南征時才有機會。”

“地仙…又豈是那么容易，無需自找麻煩。”

“是，王爺。”

“王玄要大婚？”

仙泉縣并州商會高樓內(nèi)，蕭季禮看著手中請柬，眉頭一皺微微搖頭，“此人也算將才，本以為他和晴曼有私情…”

“兄長想多了。”

蕭仲謀查看著手中賬本，頭也不抬沉聲道：“晴曼命運坎坷，已心如死灰，一心奉道為師門留傳承，不要再去打擾。”

“仲謀說的也是。”

蕭季禮幽幽嘆了口氣，“永安坐擁兩座巨型玄銅礦，且有龍穴新城與秦州商道，但此人看樣子已站在皇族一邊。”

蕭仲謀微微搖頭，“山城已有決斷，并州王親自拉人，也不好出手對付，三位老祖要閉關(guān)，一切以穩(wěn)妥為主，有王玄做緩沖，屠蘇家也能安分一些。”

“派人送些賀禮便是，無需走得太近。”

“仲謀說的也是。”

蕭季禮看向樓外飛雪飄零，面色有些凝重，“明年要清理妖術(shù)傳承，也不知山城準備怎么處理神機閣，若是生出亂子…”

蕭仲謀合起賬本，同樣望著窗外冷風(fēng)寒雪，眼神變幻莫測…

王玄大婚的消息，短短時間內(nèi)便已傳遍并州，有人計劃親自前往道賀，有人只是決定送些禮物。

以他如今聲望，一舉一動都會引人猜想。

但無論怎么說，也給這多災(zāi)多難的并州顯慶五年末，添了一絲喜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