瀚海唐兒歸 第554章 白龜現(xiàn) ,圣人出

等到錦衣親衛(wèi)送來了可靠情報，確認(rèn)了張彥卿和張雄的身份，張昭突然發(fā)現(xiàn)。

這個時代，當(dāng)他真的有了一定實力以后，一統(tǒng)天下是一件并不難的事。

可以說在之前和以后的開國之主中，他算是最輕松的了。

因為張圣人不需要干太多的事情，只需要比爛就可以了。

環(huán)顧四周，孟蜀的孟昶，這是個典型的花花公子二代，把后宮當(dāng)青樓，溺器要鑲金嵌玉，不通兵事，寵信小人。

也就政務(wù)還行，但也是一百分滿分能打個四十五到五十分左右的那種。

南平的高從誨馬上就要去世，繼位的高保融懦弱無能，別說國事了，他連家事都搞不定，手里權(quán)力都拿不住。

南唐的李璟則和孟昶一時瑜亮，兩個不知道深淺的公子哥，都喜歡文學(xué)，好華服美食，奢侈無度，寵信小人。

馬楚就更不提了，馬希范在世的時候，馬楚就混亂不堪，馬希范一死，立刻就是國中大亂，之后的馬希萼，簡直就是典型的五代無恥之徒。

王閩則現(xiàn)在就把自己給玩沒了。

至于南漢，那是重量級中的重量級，基本就沒有過正常人。

唯有錢越在十國中，歷代君主都還不錯。

不過錢越國弱，加之地理位置太偏，自錢繆立國起就奠定了作為中原臣屬的基調(diào)，從來就不是爭霸天下中的一員。

這么一看，張昭的對手，從來就只有一個半。

而這一個中的耶律德光太過輕敵，自己把自己送上了絕路。

半個的劉知遠(yuǎn)，估計不用張昭去打，他的生命都快到盡頭了。

如此想想，漢高祖、唐太宗、明太祖三個人還真是厲害。

漢高祖是干翻了楚霸王，還要一邊和韓信、彭越、英布這樣的人杰耍心眼。

唐太宗也難，竇建德、王世充、薛舉、杜伏威、劉黑闥這些人沒一個是好對付的。

明太祖的對手則更勐，要北復(fù)中原不說，陳友諒那可是真有開國之君才具的雄主。

張昭搔了搔頭，與這些人相比，孟昶、李璟是哪來的小魚小蝦啊！

帶著這個有幾分傲嬌的失落，四月初二，張昭留高行周為宋州歸德軍節(jié)度使回鎮(zhèn)宋州，留馬鷂子為許州武寧軍節(jié)度使，留鎮(zhèn)徐州統(tǒng)籌一切。

張昭揀選徐州武寧軍三千人交給虎廣統(tǒng)帥，作為先鋒的一部分南下。

就地任命張彥卿為楚州刺史，任命張雄為楚州團練使，給了他一個淮安鎮(zhèn)的軍號，準(zhǔn)許他招募兩千人。

這看起來有點破壞規(guī)矩，因為張昭已經(jīng)不在黃河以南設(shè)立節(jié)度使了。

但張雄這個州防御使加上鎮(zhèn)軍總兵的官職，兵將還是之自行招募的，跟節(jié)度使已經(jīng)沒什么區(qū)別了。

不過具體事情具體分析，張昭現(xiàn)在的主要目標(biāo)，是要把一只手伸進淮南，然后不斷奪取整個淮南除了壽州以外的濠、泗、楚、海四州。

但現(xiàn)在張周在淮南的根基幾乎可以說沒有，不給當(dāng)?shù)厝艘恍┖锰帲趺凑{(diào)動他們的積極性呢？

大軍出發(fā)前，張昭將手里的憾山都抽出三百甲士交給張烈成，加上錦衣親衛(wèi)自己的兩百多山賊海匪，一共五百七十人作為先頭部隊前往楚州。

張昭這次進攻楚州，可沒打算強攻，他是準(zhǔn)備在張彥卿和張威這樣的本地土豪掩護下，直接在城中猝然起事拿下楚州。

所以就用不著大軍出動，錦衣親衛(wèi)做這樣的事，正合適。

四月初五，張昭大軍還沒到宿州，楚州到海州的鄉(xiāng)野之間，一個消息就開始風(fēng)傳。

說江寧天子并不是大唐苗裔，是冒認(rèn)的。

而北方中原的周國天子，恰恰才是大唐的忠臣，唐德衰微之后，合該大周承接唐德。

別小看這樣的流言，也別覺得百姓們不關(guān)注君王的家世，以及是不是有德什么的。

恰恰相反，百姓們還挺喜歡這些，更喜歡討論。

就在這個消息到處傳揚的時候，緊接著就有走街串巷的貨郎神神秘秘的說，縱橫淮水的張三郎前幾日吃醉酒落了水，結(jié)果被一只龜殼是銀白色的巨大白龜駝了起來。

那白龜?shù)募讱ぞ拖袷且诲V銀錠一樣，而且能口吐人言，還問是不是有圣人出現(xiàn)了？張三郎搖了搖頭。

白龜就對他說，要他趕緊北上去找，一定是有，有周天子那樣的圣人出現(xiàn)了，張三郎當(dāng)夜就動了身。

眾人將信將疑，但不久就傳來了消息，江湖大豪客張三郎與海州的張官人在江邊酒樓吃酒，當(dāng)眾承認(rèn)了此事。

這一下，整個楚州地界都震動了，竟然真的有這事！

那么白龜口中的圣人，肯定就不是江寧的唐天子了，淮南人絕不會認(rèn)為江寧的天子是什么圣人。

這樣一來北上去找，去找周天子那樣的圣人，說的是誰，還用問？

謠言風(fēng)傳的時候，張彥卿正在楚州東門個守門的州縣兵都頭攀談，這個都頭，還是他的堂外甥。

張彥卿家世代都在楚州為兵將，他的曾祖父還曾做過昔年淮南節(jié)度使高駢的牙將。

張家一直以來雖然地位不高，但故舊親戚滿楚州，屬于軍中的資深地頭蛇。

不出意外的，堂外甥也在跟他談?wù)摶此霈F(xiàn)能人言白龜?shù)氖虑椋劾镩W爍著異樣的光芒。

人心思變啊！張彥卿知道，這都是江寧的唐天子，在淮南壓迫太甚的緣故。

他自己也正是因為這個，才會想法混去徐州，因為他要親自看一下周國天子的成色。

結(jié)果讓他非常滿意，周軍紀(jì)律嚴(yán)明，戰(zhàn)斗力強悍，紹明天子禮賢下士有漢高祖之風(fēng)，天下遲早是周國的，只要紹明天子不暴卒的話。

張彥卿故作神秘的說一半留一半，把楚州四門都攀談了個遍，然后路過一家酒肆的時候，買了一斤一兩一錢豬肉，這是暗號，可以開始下一步了。

于是當(dāng)晚，四處又開始有傳言，說周國伐（南唐）朝廷的原因，不是朝廷得了徐州。

而是周天子知道了淮南人民被苛政虐待，因而致書江寧朝廷，要求取消博征和軍田，體恤百姓。

可是朝廷不但不領(lǐng)情，還罵周天子多管閑事，所以周天子才會起大兵，將朝廷軍隊打的全軍覆沒。

這時候身邊就會立刻有人問上一句，‘那是不是明年的博征可以不征，軍田可以不耕了？’

傳播消息者馬上就會長嘆一聲，然后翻了翻白眼。

“怎么可能？周天子是仁義之主，不會隨便攻占他國之土，咱們還是唐國人，明年的博征和軍田照舊。”

到了這時候，周圍本來是來看熱鬧的百姓們，都會急的不行。

這可是亂世啊！周天子怎么就這么守規(guī)矩呢？別國的土地，那不占白不占啊！您趕緊發(fā)兵打過來算了。

張彥卿繼續(xù)在楚州城等，一直等到楚州四野都在感嘆周天子怎么就不來進攻楚州的時候，最后一步就可以執(zhí)行了。

不過這一步可不是繼續(xù)去鼓動楚州之民了，因為繼續(xù)鼓動，也鼓動不出什么結(jié)果來。

這些最底層的百姓，不被逼到最后的懸崖，輕易不會拿自己的妻兒老小來賭命的。

而且就算他們要賭命，張彥卿也沒有能把他們完全動亂起來的人手。

他下一步，要鼓動的是把手楚州四門的州縣兵，以及鄉(xiāng)野間團結(jié)鄉(xiāng)兵中的孔武有力之領(lǐng)袖，只有這些人，才真正有能力，也有膽氣出來鬧事。

張彥卿鼓動百姓，并不是要指望百姓出來破家相隨，而是通過百姓的洶涌起伏，將最底層不滿的情緒，傳遞到這些有一定能力，但同樣被壓制的‘能人’中。

這可以形成一種裹挾。

你是甲村的土豪，我是乙村的豪客，我聽聞了周天子的仁義名聲，決定帶著村民一起投靠周國，但是你還在猶豫，或者不想冒險。

那么我就可以振臂一呼，直接鼓動甲村的村民，一起搞事，當(dāng)然你甲村土豪的名頭和財產(chǎn)，那就是我的了。

所以，鄉(xiāng)野間的土豪，一旦被這種民情挾裹，不起事也要起事，這就是望風(fēng)景從的威力，也是張彥卿想要達到的效果。

輿情繼續(xù)發(fā)展，四月初八，楚州各地開始出現(xiàn)各種祥瑞。

在瓦廟，有人看見一只白色的狐貍在向著北方叩拜。

三莊誰家的牛，又下了一頭純白的牛犢子。

胥馬莊誰鋤田的時候發(fā)現(xiàn)了一窩純白的田鼠，正要打殺，田鼠卻口吐人言，說圣人將至，它是來報信的，求留一命。

誰誰在漕渠邊打魚，誰料驚現(xiàn)大白魚如蛟龍在水中穿行，一息之內(nèi)就穿行半里。

最后，有神秘人出來總結(jié)，周國承唐德，唐德為土，土生金，周為金德。

金在西，正合周天子起自河西，金尚白，所以這些白色瑞獸，確實是出來迎接周天子的。

周天子就是結(jié)束亂世的圣人啊！

這一步，圖窮匕見，不單是楚州，甚至連附近濠、泗、海三州，甚至連更南的鹽城，建武軍（天長）都人心浮動，流言如同春日暖風(fēng)般，吹得到處都是。

四月初十，眼見火候已到，張雄在鄉(xiāng)間召集手下的弟兄和各處江湖豪客、山賊水匪、鄉(xiāng)間土豪，一起幫助張烈成隱藏已經(jīng)潛入淮安的這五百多甲士。

張烈成也是大手筆，立刻甩出了錦衣親衛(wèi)二十個名額，最高已經(jīng)給到了副千戶，于是鄉(xiāng)間的這些能人們，爭相為周軍效力。

楚州城內(nèi)的張彥卿則召集全族，以紙為甲，起出庫藏的刀槍埋伏到家中，然后邀請守楚州四門州縣兵火長以上軍官，到家中宴飲。

酒過三巡，菜過五味，張彥卿摔杯為號，一百多族人披甲持刀闖入。

張彥卿勐地撕開身上的粗麻衣，露出了張昭賜予的銀白色繡飛魚錦袍，跳大桌子上大喝。

“天子仁德，委任某家為楚州刺史，大軍已到城外，愿意跟隨者坦右臂，不愿跟隨著剁為肉泥！”

這些州縣兵的軍官干著最辛苦的活，但是好處都被駐守楚州的禁軍拿走，早就心懷不滿，聞言紛紛袒露右臂表示愿意起事。

一個步軍都頭稍微猶豫，張彥卿身邊的侄子立刻飛身而出，將其一刀捅死。

張彥卿再次大喝，“天子授命我鎮(zhèn)楚州，偽唐大小官員，作惡者盡皆誅滅。”

這句話的信息量就大了，因為官總是要有人當(dāng)?shù)模F(xiàn)在的楚州官員如果消失了，當(dāng)然要人補上，但人多官少，誰能補上這個缺呢？

眾兵將秒懂，立刻從忐忑變?yōu)闊崆椋瑥垙┣湓僮屪迦颂С鋈笙渥渝\緞，兵將們立刻變成了爭先恐后。

四月十一寅時，楚州東南北三門同時在凌晨打開，南唐楚州刺史、防御使、禁軍廂都指揮使還在睡夢中，張烈成等就進了城。

己時初，張烈成就率眾攻占了南唐楚州刺史府，南唐楚州刺史以下將官數(shù)十人，不是被殺就是被擒。

楚州這個淮南門戶，落入了周軍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