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瀚海唐兒歸 第347章 九月九日重陽節(jié)
937年八月底,就在馬嵬坡下和談后不久,李從照率領(lǐng)鳳翔軍讓開了興平,把這個小縣城讓給張昭作為駐扎點。
同時仍然有一部分鳳翔軍被圍在了馬嵬坡附近,李從曮也被張昭帶到了興平縣城。
李從照則會鳳翔去籌集物資,要等到他們承諾的三十五萬貫到齊之后,張昭才會放人。
安審琦的速度倒是比鳳翔軍要快得多,張昭只在興平縣等了三天,價值十八萬貫的布帛、金銀器、銅錢,以及數(shù)萬石糧草,都被送到了興平縣。
不過郭天策的神情,卻有些不太對勁,他拿著厚厚的一疊分類清單找到了張昭,這個清單是張昭用來統(tǒng)計安審琦送到的各種財貨物資的。
“司空!這十八萬貫中,除了價值七萬余貫的金器、錦帛以外,其余物資,很多應(yīng)該都是從民間收上來的。
其中好些布帛上,還有各家各戶自藏的畫押,銅錢從磨損程度來看,不是存在府庫中,而是經(jīng)常在用的。”
郭天策用了一個很平和的‘收’字,但張昭知道,這不是收,而是安審琦從民間搶來的。
或者說叫攤派來的,平攤到長安附近每個人身上,就是幾百錢了。
別以為這錢不多,實際上真不少,那些貧苦人家,一家連老帶小也有五六口人,這一下就沒了兩三貫,說是傾家蕩產(chǎn)也不為過。
而且就現(xiàn)在這吏治,一層層往下盤剝是常態(tài),有錢的反而出不到多少,往往都是窮苦人出了大頭。
更何況,給了張昭十八萬貫,那些貪官污吏,不得上下其手,給自己再弄個十幾萬貫分潤分潤?
張昭沉吟了片刻,這安審琦果然是個老狐貍,他這么一搞,合法的讓晉昌軍上下搜刮了一波民間,爭取到了晉昌軍的軍心。
還把屎盆子給扣到了他張昭頭上,讓他這個幾月收攬的民心,瞬間就化為烏有。
“天策你放出風(fēng)聲去,就說某要把這十萬貫來自民間的窮苦錢還回去,自己出十萬貫犒賞,看看將士們是怎么認為的?
如果將士們并沒有多少抵觸之心,甚至認為某做得對,那你就趕緊組織人手,把長安及周邊幾個縣的鄉(xiāng)老、里長、耆老都組織起來。
咱們按繳納的比例,把這十萬貫,還給長安百姓!”
“司空真仁義之主,臣替長安百姓,叩謝司空了!”郭天策竟然滿是感動的跪下給張昭行了個頓首禮。
“行了,起來吧!快下去安排。”
張昭明白郭天策的心情,他們郭家,也要算是長安人了,祖先的墳塋,也都在長安附近。
郭天策出去安排后,韓七娘子和丈夫趙今方被召了進來,經(jīng)過這些天的調(diào)養(yǎng),趙今方身體已經(jīng)完全恢復(fù)。
張昭給他兩找了二十幾個幫手,嗯!說是幫手,實際上就是學(xué)徒。
而且張昭還任命趙今方為從八品的醫(yī)監(jiān)和充隨軍醫(yī)士督監(jiān),張昭從涼州帶來的二十幾個醫(yī)士,也由趙今方管理。
不過這次召他們夫婦過來,不是討論醫(yī)藥的事,而是討論蜀國的事情。
巴蜀偏處西南,比起戰(zhàn)亂的中原,特別是孟家的后蜀建立以后,已然成為了世外桃源。
按后世統(tǒng)計,此時的孟蜀四十余州兩百多個縣,賬面人口就有三百多萬,加上隱戶,起碼有五百萬左右。
蜀中富庶,乃魚米之鄉(xiāng),有天府之國之稱。
這樣的地盤,富戶一定極多,這樣的世外桃源,也一定會奢靡成風(fēng),消費力爆棚。
比起雖然有一千多萬人口,但常年戰(zhàn)亂,百姓都想著辦法囤積糧食不敢消費的中原,他們才是冰糖、白糖的大客戶。
而且蜀中的錦帛、桐油、茶葉、生漆,這些也都是河西隴右和安西河中急需的商品。
發(fā)展與后蜀的經(jīng)貿(mào)往來,成了張昭最關(guān)注的事情。
這么一想呢,對于安審琦,張昭也不那么恨了,因為哪怕就是為了打通商路,他也要跟盤踞鳳翔,手握入蜀通道的李從曮大戰(zhàn)一場。
不過,要打通蜀國的商路,讓河西商人進入蜀中,肯定要后蜀國主孟昶點頭才行。
可張昭雖然馬上就要得到隴右節(jié)度使官職,甚至也能稱王一方,河西隴右加起來,也有一百多萬到兩百萬人口。
但跟盤踞蜀中富庶之地孟家比起來,他張昭,身份也還低了點。
更何況他畢竟還是中原王朝的臣子,大張旗鼓派使者去溝通蜀國,也還不太合適。
韓七娘子知道這個情況后,就主動找到了張昭。
張昭這也才想起來,韓七娘子就是蜀中武德節(jié)度使梓州(四川三臺)人,更重要的是,他的兄長,就是蜀中名醫(yī)韓保升。
韓保升此人,是歷史上著名的儒醫(yī),以《新修本草》為基礎(chǔ),編撰了《蜀本草》一書,李時珍的本草綱目就多有引用。
他精于醫(yī)理,又深知藥性,時人稱贊為‘治病用藥不拘局方,臨床施藥輒有神效。’
而且韓保升跟精通醫(yī)理的孟昶關(guān)系很好,是孟昶的翰林學(xué)士,他為蜀本草做的圖經(jīng)(插圖畫)之序,就是孟昶親自寫的。
有了這樣的關(guān)系,就大大方便了張昭搭上孟昶這條線,將商路拓展到蜀中。
張昭立刻讓二舅宋善融為密使,讓他拿上韓七娘子寫給兄長韓保升的家書,前往蜀中,求見孟昶。
翌日,郭天策前來報告,歸義軍上下,都很支持張昭將其中十萬貫,退給長安百姓的舉動。
張昭立刻任命郭天策與郭廣勝全權(quán)負責(zé)此事,兩人召集了長安一府六縣數(shù)百位鄉(xiāng)老里長和耆老,制作了詳實的回退補償方桉。
此方桉,把長安城的安審琦看的目瞪口呆。
這可不是單單退還十萬貫?zāi)敲春唵危@更體現(xiàn)了張昭手下,有一支十分高效的行政班底。
他本來想打擊下張昭的聲望,但反倒讓張昭又刷了一波聲望。
而且在這個組織退還的過程中,歸義軍的官員深入到了各縣的鄉(xiāng)里之中,收集了大量本土本鄉(xiāng)的情報,甚至已經(jīng)開始繪制長安附近的輿圖,掌握基層信息。
九月初九,重陽節(jié),這是唐代最重要的節(jié)日之一,時人都要登高祈福、拜神祭祖、家人團員、飲宴歡聚等。
后世的重陽節(jié)不流行,那是因為它的功能一半分給了中秋節(jié),一半分給了春節(jié),所以就變得不尷不尬的。
但在這個時代,重陽節(jié)極為重要,張昭就干脆選擇在這一天,將十萬貫的財貨,返還給長安百姓。
對于張昭來說,手握絲綢之路小循環(huán)、佛門錢莊和白糖、冰糖、茶磚三項大殺器,他根本不缺真正意義上的錢。
十萬貫、二十萬貫都是個數(shù)字,如果不是怕引起河西的通貨膨脹,他能隨隨便便搞出幾百上千萬貫。
他缺的,是實打?qū)嵉呢浳铮瑫惩ǖ纳搪罚约熬薮蟮穆曂屘煜氯硕贾溃游鲝埗傻娜柿x。
為此,張昭不惜這十萬貫的財貨,甚至還在重陽節(jié)的這天,準(zhǔn)備了米面肉糖四樣禮物,凡是民五十以上,五歲以下,到了現(xiàn)場的,通通給賞賜。
《日月風(fēng)華》
嗯,看著挺豪爽,但真用不了幾個錢。
這個時代,百姓中五十歲以上的,真不多,哪怕就是富貴人家,能活個五十歲,也不錯了,很多人一般就活個三十幾歲。
而五歲的孩童雖然不少,但賞賜的也少啊!
轟轟烈烈搞了一天,漫山遍野的司空公侯萬代,司空大仁大義的呼喊聲中,張昭付出的,連七千貫都沒有。
而且這還搞出個一個很不錯的意外效果,那就是大量遭了兵災(zāi)活不下去,或者想離開這個傷心地的百姓,一看張昭如此仁義,當(dāng)場就有上千人表示要跟著張昭去河西。
這加上以前被他救下來的乾、邠、寧、涇四州百姓,張昭起碼可以帶回去上萬唐兒。
同時他還命韓七娘子這種本地人,為他四處搜羅民間有一技之長者。
地種的好的,到了河西就分地,種的特別好的,給農(nóng)學(xué)官的身份,不但分地,還有賞賜。
醫(yī)術(shù)過得去的,同樣如此,至于其余木匠、石匠、瓦匠、泥水匠、船夫、屠夫,會修房子,會挖水渠,甚至織布織的好的農(nóng)婦,只要愿意去河西,通通給賞賜。
假如有識的字的讀書人,那就更好了,一般會先給五貫的安家費。
“小子,你所求甚大啊!這些事,當(dāng)年莊廟閔皇帝要是有這份心,大唐早就一統(tǒng)了!”
康福這些天一直跟著張昭,不過也就是喝喝茶,吃吃冰糖紅燒肉,一直沒什么言語,直到這一刻,他才忍不住出言。
張昭回過神來看著康福,“太尉,如今局勢變化莫測,誰又能知道以后會怎么樣?
說句真心話,我所求大者,無非就是國家一統(tǒng),四夷臣服,海晏河清。
若此時是這樣的盛世,很可能我張昭都不會出現(xiàn)在這里。”
這句話只有張昭自己懂,康福則似懂非懂,想到別處去了。
“國家一統(tǒng)、四夷臣服、海晏河清,多好的畫面啊!若是天下真的如此,我康福,現(xiàn)在應(yīng)該在東京開封府逍遙自在吧!”
說完,康福拉著張昭的手,“既然司空如此豪闊,給某三萬貫,某就把雄武軍賣給你,再把你拉進代北武勛之中來!”
張昭看著這個老狐貍哈哈一笑,康福應(yīng)該是被這次宋家架空他給嚇怕了,而且他也五十多歲了,想回到東京開封府安享晚年的欲望,也越加強烈。
“太尉的孫女,顏色如何?”
“還惦記老夫的孫女呢?那得五萬貫,告訴你,老夫有十一個孫女,個個國色天香,保管讓你挑花眼!”
康福用說笑的語氣說著話,但眼神卻是認真的。
“康翁真要回東京了?”于是,張昭也認真的問道。
“要回去了,你回涼州后,盡快拿下渭州(隴西)吧,老夫最多在秦州呆半年,半年后,恩準(zhǔn)某告老還鄉(xiāng)的旨意就肯定會到。”
張昭點了點頭,“五萬貫銀票,明日就送到太尉手中,東京各大佛寺都可承兌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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