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隋說書人 372.癡心妄想

“報！??！霍州出兵！先鋒軍人數(shù)一千！！”

“報?。?！霍州出兵！估約一萬?。　?p/> “報?。?！……”

大清早，一封又一封的奏報直入中軍大帳。

接著，兩道命令迅速從中軍之中發(fā)出，傳到了前線。

瞬間，原本便集結(jié)好的軍隊里抽調(diào)出了部曲三千，后進一萬，形成對壘之勢。

戰(zhàn)鼓聲陡然而起。

騎在一匹渾身披甲，只露四蹄猶如踏雪之墨的戰(zhàn)馬上，年輕的將領(lǐng)聽到了中軍命令后，抽出了手中長劍。

“出擊，迎戰(zhàn)！”

命令下達，先鋒軍卒高喝：

“殺?。。　?p/> 兩軍對攻而起。

可古怪的是，雙方似乎極為默契，雙方大軍皆無有動彈，而是兩邊先鋒率先交戰(zhàn)到了一處。。

霍州一方那群在正規(guī)軍看來皆為匪類的軍卒先鋒面容沉靜、冷厲。

不見半點殺意。

可出刀抽矛卻一點不慢。

而與之相比，隋軍先鋒卻不知為何，明明是正規(guī)軍，身手卻顯得多少有些疏忽……

一經(jīng)交戰(zhàn)，高下立判！

霍州方之人幾人成伍，戰(zhàn)陣配合竟然極為熟練！一進一退仿佛整合一體的一張泥濘粘稠的陷阱，在穿插行進之中，一點點的把隋軍拉入了泥濘的包圍之中。

他們，就像是駱駝。

而隋軍，就像是那帶刺的仙人掌。

雖然毛刺扎人，可落入到了駱駝之口中，任憑如何翻騰，最終也只剩下了被吞噬殆盡一途。

隋軍見情況不對，立刻騎兵出發(fā)，打算解救先鋒突圍。

可霍州方向卻箭雨升騰！

戰(zhàn)馬嘶鳴之聲，無數(shù)騎兵只能暫避鋒芒。

眼睜睜的瞧著……那三千軍卒被吞噬殆盡。接著，那自始至終都極為平靜的一千霍州先鋒軍便有條不紊的撤退離開，退回了一萬軍卒之中。

好一只鐵血之軍！

“叮叮叮叮……”

戰(zhàn)場之中，鐘鼎清脆之音傳遍全場。

不到半個時辰……

隋軍傷亡三千，退兵據(jù)守。

而霍州那邊也沒有追擊，一萬多軍卒歸于城中，只聽得歡呼陣陣：

“大勝！”

“大勝！”

“大勝！！”

隋軍本陣內(nèi)。

今日特別跟著大軍一同來到戰(zhàn)場觀戰(zhàn)的孫靜禪盯著那已經(jīng)緊閉的城門，若有所思，喃喃自語：

“千人之?dāng)?shù)，鎧甲具皆精練齊整，每所攻擊，無不破者,

名為……”

名為什么,

她沒說。

只是看著霍州的方向微微點頭：

“難怪能占一郡之地……”

上洛。

雖是郡縣,

可下設(shè)僅有上洛、商洛、洛南、豐陽、上津五縣。

地形多山。

比起弘農(nóng)那種“三步一村、五步一鎮(zhèn)”的村落遍地不同，這五個郡縣的人口相對集中。雖然山路不好走，但只要到達一處之地,

對于李臻和杜如晦來講，卻要方便許多。

這就是人口集中的好處了。

不用在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跑,

那些村子除了個別坐落山中外,

其他的都是撿著挨著城池,

地勢平坦之地而建。

因為地勢平坦，代表著土地好耕作。

山中之地又要伐木,

又要碎石之類的，在加上運輸條件的限制，在這個時代來講,

耕地有限。

而這樣的客觀條件,

無疑是讓李臻和杜如晦方便了許多。

一轉(zhuǎn)眼,

踏入上洛已過了五日。

洛南縣。

“誒,

聽說了嗎？河?xùn)|那邊又打仗了?！?p/> “河?xùn)|？噢，我知道,

不是說這兩年那邊鬧匪患呢么？終于有官兵去平叛了？”

“噓……小點聲?！液湍阏f啊，那邊的土匪可厲害了，不是一般人,

知道嗎？”

“我不知道……問題是你咋知道的？”

“嗨，別提了。我二哥的閨女,

不是嫁到那邊了么？嫁的可是大戶人家，在河?xùn)|那邊專門做漕運生意的。結(jié)果從去年開始,

便和家里這邊斷了書信來往。家里人正打算要不要派人到那邊看看……結(jié)果你猜怎么著？”

“怎么啦？”

“人逃回來了。我二哥的女婿一家，哎喲喂……瞅著就跟乞丐一樣,

好懸被我二哥家的家丁給打出去……”

“哎喲，怎么成這樣了？”

“唉……慘啊。河?xùn)|一鬧匪患，他們家就遭了秧，家里面別說金銀了，連木梁都被扒走了。一家人是妻離子散，好好的一個大戶人家，被搶的分文不剩,

那群土匪還不放過他吶，直接給關(guān)了起來。

我二哥家的閨女是強行把祖產(chǎn)送給了他們，才放她當(dāng)家的出來。一家人出來時，兜里分文沒有……萬幸,

那閨女留了個心眼，把自己嫁妝里的一根金釵死死的壓住了。等夕歲過后，那群土匪不知道為什么，都往霍州方向集結(jié)后，趁夜逃了出來，到弘農(nóng)后把金釵當(dāng)了，換了些銀錢回了娘家……唉！”

“我的媽呀……那些土匪竟然如此可惡？……可我聽說，那土匪們打著的旗號不是什么人人吃飽穿暖啥的么？”

“都是放屁！謊話，全是假的！奸淫擄掠，這群人把壞事做盡了！你是不知道……我聽我那閨女說這一路的辛苦，在飯桌上眼淚都流干了。那群人什么都搶，你說大家都是窮苦人出身，誰不知道再餓不能吃糧種的底線？都說盜亦有道，可他們呢……才不管你是不是糧種，只要家里有糧食,

那就拿走……唉……你瞧著吧，今年啊,

河?xùn)|天知道要餓死多少人……”

“這些土匪太可惡了！！……來來來，喝酒喝酒,

今天這雞子可真不錯……”

倆看起來跟老員外似打扮的客人在一桌吃酒。

離他們遠一些的酒樓角落里，倆蓬頭垢面的人正在抱著個豬蹄啃。

現(xiàn)在這個節(jié)骨眼，窮苦人都下了徭役，去河溝里挖泥了。能留下來的，要么是身體有殘缺的，要么是兜里有錢的。

所以這酒樓生意是真不好。

說話別說修煉者了，就是普通人都聽的真真的。

而倆人一邊說話時，那抱著豬蹄啃的書生三番五次的皺緊了眉頭。

但對面的道人卻好似沒聽到一般，豬蹄啃完，便拿著餑餑兩口一個的往嘴里塞。

偶爾噎住了，就趕緊灌上一碗面湯或者是一口茶。

然后繼續(xù)往嘴里塞。

好像餓死鬼托生。

片刻。

桌子上的食物只剩下了殘渣后，道人一抹嘴……

“呼……飽了，走吧？”

書生沉默的看了一眼那倆老員外，又看了看眼神清澈的道人。

猶豫片刻，點頭：

“嗯?！?p/> “掌柜的，結(jié)賬！”

給了銀錢，出來后，翻身上馬。

倆人現(xiàn)在身處的洛南縣地勢已經(jīng)偏向南方了，氣候已經(jīng)暖和了起來。

周圍地貌上已經(jīng)見到了一層看著就招人喜歡的翠綠。

可不知為何，本應(yīng)該帶領(lǐng)李臻朝著洛南周邊村落而走的杜如晦卻顯得心事重重。

在剛剛出城走了不到兩里的距離后，他忽然停了下來。

“道長?！?p/> “嗯。”

看著他那眉頭緊皺的模樣，李臻其實早就猜到他要說什么了。

畢竟，他也不聾。

那倆老頭說的話杜如晦能聽到，他自然也能。

但問題是……

能又如何？

不管是他說過的《隋唐》也好，還是說通讀的史書也罷。

其實對于毋端兒的記載都非常少。

或者說，他更像是李淵豐功偉績之下的一顆……很不起眼的墊腳石。

李淵來了。

李淵開打。

李淵勝了。

李淵壘了個塔。

李淵走了。

就這么多。

記載寥寥的史書上，根本沒有寫占據(jù)了河?xùn)|如此之久的毋端兒是怎么一個人物。

也沒有說李淵走后的這一年，被鬧匪患傷害了這幾年的河?xùn)|百姓是個什么樣的下場。

但想來無非也就是一個很簡單的結(jié)果而已。

朝廷賑災(zāi)。

不管是給糧食，還是給錢……不管有沒有人中飽私囊……

反正朝廷給東西了。

而這幾年，天下大亂……一個小小的河?xùn)|郡鬧了災(zāi)荒，比起今天哪地方冒出來個反王，明天皇帝又做了點什么事，或者是后天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之類的“八卦新聞”，誰會關(guān)心一個已經(jīng)賑災(zāi)了的郡縣死活？

更何況……亂世將至，一個河?xùn)|……

又真值得寫史之人費幾滴筆墨嗎？

只要寫明白李淵的“偉大”就夠了。難不成，在寫完之后，還加一筆“戰(zhàn)后休養(yǎng)不利，餓殍遍野”的句子彰顯李淵的無能？

明顯不可能嘛。

可是，放到現(xiàn)實之中，便是如此。

不用親眼去看。

光聽，李臻就聽明白了……

河?xùn)|那邊，春耕之際，家中糧種被搶走的那些農(nóng)民……

心中究竟是何等的絕望。

可是……

當(dāng)李臻聽到了杜如晦的下一句：“道長對河?xùn)|之地如何作想？”時，卻再次陷入了沉默。

怎么想？

根本不敢想。

因為，他想的……

是癡心妄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