問劍 第三百八十六章 胡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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授課結(jié)束，李樂菱回皇宮寫今天視察太醫(yī)署的記述。

李昂和邱楓，去家訪那個請了兩天病假的女學(xué)生歐陽式。

二人走出太醫(yī)署，冷風(fēng)蕭瑟，

邱楓縮了縮脖子，拉起衣領(lǐng)，隨口問道，“你今天是不是對公主有點冷漠啊？”

“有嗎？”

“有。”

邱楓從衣袖中，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，“換做以前，你可不會用冷淡的語氣，去解釋那么多的哦?！?p/> “嗯...”

李昂瞇著眼睛回憶了一下，“可能是最近煩心的事情比較多吧？”

地位越高，權(quán)力越大，看到的東西越多，

李昂就...越是悲觀。

這世間的悲慘不幸實在太多，像是洢州沙洮村甘小二一家的事情，簡直不勝枚舉。

官商勾結(jié)巧取豪奪，宗族世家濫用家法私刑，小吏差役盤剝百姓，工坊主剝削工人，雇傭童工...

一樁樁一件件，令李昂時常有種拔起劍來，殺他個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凈的沖動。

士人，士人是靠不住的。

“安得廣廈千萬間，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。”

“談笑有鴻儒，往來無白丁?！?p/> 延續(xù)了數(shù)百年的科舉制，令士人和平民百姓成了兩個難以逾越的階級。絕大部分士人在潛意識中，都不覺得鄙視百姓有什么問題。認(rèn)為士人的人權(quán)高于百姓的人權(quán)。

即便是學(xué)宮的博士，學(xué)子們，也更多的將百姓當(dāng)做需要保護(hù)的對象。

認(rèn)為百姓缺乏思考能力，需要學(xué)宮的指揮、引導(dǎo)。

所有的事情，都讓李昂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。

“別皺著眉頭了，來份炒栗子吧。”

邱楓笑著拍了下李昂的肩膀，從隨身香囊中拿出銅錢，在路邊攤處買了兩份用油紙包著的糖炒栗子。

“給。”

她遞了一份過來，李昂用念力撥開栗殼，取出果實，丟進(jìn)嘴里。確實香甜軟糯，驅(qū)散了冬季的些許寒意。

兩人邊走邊吃，閑聊的內(nèi)容，從病坊、太醫(yī)署的未來，到最近的課業(yè)，再到長安城最近的物價——由于鐵路建成，物流交通改善，物價下降了一些，買東西也比過去更加方便。

不知不覺間，一包板栗全部吃完，二人也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。一座酒肆。

外面街道冷冷清清，酒肆里面卻很熱鬧，

三五成群的士子們坐在桌后，摟著服飾清涼的陪酒胡姬，一邊飲酒，一邊談?wù)撝⒄帧?p/> “唉，越王殿下走的真不是時候啊。尚書省為鐵道新設(shè)一部，權(quán)力遠(yuǎn)超其余六部，風(fēng)頭無二，結(jié)果竟然被光王搶了先機(jī)。”

前段時間，虞帝竟然選了一向沒什么存在感的光王李善，授予他官職，讓他主持鐵道建造。

“光王的生母，可是姓武的啊...難道陛下要重新啟用洛陽舊臣？”

“不可能吧。都過了這么多年，洛陽舊臣還能剩下多少？說不定長久受打壓的他們，比長安官僚更加暗恨武氏...”

長安百姓喜歡議論政局。這些讀過書、要參加科舉的士子，更是將針砭時弊，當(dāng)做彰顯自身能力的手段，議論起來格外大膽，除了謀反的話都敢說。

“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吧？”

一位士子輕笑道：“鐵道一部，權(quán)柄雖大，但在初期干的都是得罪人的活。

侵占百姓農(nóng)田，驚擾宗族祖墳，與世家爭權(quán)奪利。

太容易招人嫉恨，也太容易犯錯。

等到鐵道建設(shè)完畢，得罪人的事情辦完，越王殿下也差不多該從太皞山返回了?！?p/> “妙啊...”

“慎明兄有如此遠(yuǎn)見，難怪會被越王府奉為座上賓?！?p/> 李昂和邱楓聽到這些人的高談闊論，對視一眼，都有些想笑。

這群士子不在政局之中，得不到一手消息，完全是根據(jù)報刊文章與坊間傳聞，猜測想象。

那個被眾人吹捧的士子，難掩得意神色，悠悠道：“越王殿下交游甚廣。與信修樞機(jī)坐而論道，與鹿籬書院的山長鹿青崖相交莫逆，與那位同為李姓的小藥王神引為知己...”

停停停，怎么扯到自己頭上來了。自己和李惠可沒那么熟。

李昂臉一黑，在一旁邱楓的揶揄輕笑中，朝酒肆小廝招了招手。

穿著青色袍衫，肩膀上搭著毛巾的小廝小跑了過來，恭敬道：“二位貴客有何吩咐？”

“我們是太醫(yī)署的人，來找歐陽式同學(xué)?！?p/> 李昂問道：“她在哪？”

歐陽式隨著作為陪酒胡姬的母親，從小在酒肆中長大，依靠閱讀書籍，自學(xué)成材。

歐陽式母親年老色衰，酒肆掌柜本來想威逼利誘她出來，代替母親陪酒，

沒想到她竟然偷偷報名，參加并通過了太醫(yī)署考試，并以李昂學(xué)生的身份，反過來威脅酒肆掌柜，要求掌柜對她客氣些。

酒肆掌柜畏懼于李昂，真的不敢再騷擾，還給她和她母親單獨一間房間居住。

前段時間，歐陽式在太醫(yī)署考試拿到第一名后，專門來辦公室找李昂說明此事，為她狐假虎威的行為真誠道歉。

李昂并不在意，反而對這個學(xué)習(xí)刻苦、表現(xiàn)優(yōu)異的學(xué)生頗為欣賞。

“這。”

小廝張了張嘴巴，為難道：“歐陽式姑娘說了不想被打擾...”

“嗯？”

李昂眉頭微皺，小廝渾身一戰(zhàn)，搪塞推諉的話不自覺憋了回去，下意識說道：“她在后院?！?p/> “帶路?！?p/> 李昂手掌一揮，讓小廝在前面領(lǐng)路。

還沒走進(jìn)后院，就聽到了院中傳來男子的聲音。

“別這樣，式兒，你先把門打開。有什么話我們當(dāng)面說。”

“閣下請回吧。”

歐陽式冷淡道：“我們素不相識，閣下何必再作糾纏？”

“什么叫糾纏？我知道我虧欠得太多，我只求一個補(bǔ)償?shù)臋C(jī)會！”

好熟悉的聲音。

李昂和邱楓推開院門，竟然見到了...奚陽羽？

六目相對，邱楓驚詫地捂住嘴巴，李昂眉梢上挑，

奚陽羽見到二人出現(xiàn)，臉上肌肉一抽，放下了按著門框的右手手掌。

“奚司業(yè)，”

李昂地位漸高，不用再忌憚奚陽羽，直接道：“你這是在...騷擾我的學(xué)生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