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無香 第301章 選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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追著小姑娘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，他幾步趕到近前，把要跑的小姑娘抓住了。

“還敢跑，跟我回去！”

林好見男人兇巴巴的，不由皺眉。

池彩云和朱佳玉性子都比較急，異口同聲問：“你是什么人？”

曾經(jīng)落入歹人手中的經(jīng)歷，讓她們對這種情形格外敏感。

一個大男人當(dāng)街抓一個小姑娘,這是想干什么？

男人面對二人的質(zhì)問，兇巴巴的表情轉(zhuǎn)為客氣：“我是她爹，這丫頭沖撞了幾位姑娘，我代她給幾位姑娘賠不是了。”

“他真是你爹？”池彩云信不過男人的話，問被他拉著的小姑娘。

小姑娘也就十一二歲的年紀(jì)，雖然不愿意跟著男人回去，卻沒勇氣扯謊，當(dāng)即白著臉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。

“你既然是她爹，為什么這么兇？”池彩云擰著眉問男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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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人窮苦出身,可不敢得罪衣著光鮮的幾位少女，好脾氣道：“是這丫頭不聽話，對家里的安排不滿意就亂跑。”

“安排？什么安排？”池彩云追問。

“姑娘，這是我們家里事……”男人心中暗罵多管閑事，臉上帶出來幾分不滿。

不敢得罪是一回事，可他再窮也不是這些小丫頭的下人。

池彩云是個嬌縱性子，聞言不但不覺得不好意思，反而來了脾氣：“不想說也沒什么，剛剛伱閨女撞了我，你不是說代她賠不是嗎，只說有什么用，賠錢吧。”

面對少女伸過來的白嫩嫩的手，男人傻了眼：“姑，姑娘,我家都要揭不開鍋了，求您大人有大量,高抬貴手吧……”

池彩云冷哼：“別扣帽子,我才不是什么大人。”

小姑娘似乎緩過了神,小聲道：“是我爹想把我送到別人家當(dāng)童養(yǎng)媳，我不愿意……”

童養(yǎng)媳？

林好幾人都不由皺了眉。

以她們的出身，自然離這種事很遙遠(yuǎn)。

朱佳玉震驚指著小姑娘：“她才多大啊，最多不過十一吧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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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人苦笑著：“都十二了，不小了。”

“十二還不小？”朱佳玉還待再說，被陳怡輕輕拉了一下衣袖。

男人暗罵幾個小丫頭不識人間疾苦，拉了拉打著補(bǔ)丁的衣擺：“她娘病死了，先前為了治病欠了不少錢，還留下了五個娃兒。大妮是最大的，人家愿意給八兩銀子的聘禮，大妮過去是當(dāng)正頭娘子的，又不用為奴為婢，我這當(dāng)?shù)臎]有對不住她啊。再不想出路，幾個小的就要餓死了……”

男人說著，竟抹起了眼淚。

池彩云本想說才八兩你就把十二歲的女兒嫁出去，可聽了男人后面的話，突然不知道說什么了。

她下意識看向林好。

那段共患難的經(jīng)歷，讓她對林好有了很深的信賴。

林好神色溫和望著小姑娘：“是這樣嗎？”

小姑娘慚愧低下了頭，雙手不安攪著，說話磕磕絆絆：“可是,可是那家的孩子才七歲，還有些傻……”

她拽著男人衣袖哭求：“爹，求你了，我不想嫁給一個七歲的傻兒，我會很努力干活的，我還能洗衣裳賺錢！”

幾人視線落在小姑娘手上，明明是這個時節(jié)了，小姑娘的手指卻腫得像小蘿卜，一看就是長時間浸在水里造成的。

男人聲音大了起來：“你洗衣裳從早洗到晚能得幾個錢？咱家的外債還不還了？你就看著弟弟妹妹餓死？”

男人是真的生氣。

家底掏空還欠了外債的情況下，靠他一個人干活如何養(yǎng)活五個孩子。

“我，我會想辦法多賺些錢的——”小姑娘掙扎著，眼里卻有了妥協(xié)。

這時已經(jīng)有不少人看熱鬧，這些人的議論傳進(jìn)耳里，大半都是指責(zé)她不懂事的。

她真的錯了嘛？

小姑娘茫然想著。

男人見閨女有所松動，語氣也軟和了些：“死丫頭，你當(dāng)錢那么好賺的？爹這樣的大男人不停歇干活還賺不來幾個錢，你個小丫頭能干什么？聽爹的話，等你去了李家吃香喝辣，不比一家人沒了活路強(qiáng)多了……”

小姑娘神色糾結(jié)，稀疏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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睫毛一顫，流下淚來：“我——”

那句“我愿意”如一座山，說出來壓得她難受得喘不過氣，不說出來同樣壓得她喘不過氣。

池彩云看不下去了，冷著臉道：“算了，算了，我給你八兩銀子，別讓你閨女去當(dāng)童養(yǎng)媳了。”

男人與小姑娘聽了這話都不由瞪大了眼睛，不敢相信有這種好事。

小姑娘敢反抗家里，本身就是個伶俐潑辣的，比男人先回過神，就要給池彩云跪下。

一只手伸過來，阻止了她的動作。

小姑娘愣愣看著林好。

這個柔聲細(xì)語的姐姐突然攔住她，是不想朋友給她銀錢嗎？

林好看出小姑娘的緊張，笑道：“也是巧了，我家的花露鋪正缺人，你若愿意來，一個月工錢五百文，等以后做得好還能漲一些。只是你若來鋪?zhàn)樱遗笥训陌藘摄y就不能要了。”

一個月五百文，一年就是六兩銀，放在這么小的女孩子身上絕不算低了。但另一邊是八兩銀子的現(xiàn)錢，對小姑娘一家來說可是一筆巨款。

林好想看看這小姑娘的選擇，更想看看她父親的選擇。

當(dāng)然，過后對這偶然撞見的父女要有一番調(diào)查，看是不是真的偶然。

“我……我想去做工……”小姑娘飛快看了男人一眼，臉上露出自責(zé)。

她覺得自己很自私。

可是她每個月都有五百文的話，她只花一點(diǎn)點(diǎn)吃飯，剩下全交給阿爹，也能養(yǎng)活弟弟妹妹吧？

林好看向男人。

男人神色有些糾結(jié)，大著膽子問：“姑娘家的花露鋪開在何處？”

林好微微揚(yáng)了揚(yáng)唇角。

看樣子，這位父親不是完全不顧女兒死活的。

“就在萬青街上，來做工的話可以簽雇傭契書。”林好見男人想說不敢說的樣子，吩咐寶珠，“帶他們?nèi)ヤ佔(zhàn)涌纯矗袢蘸灹似鯐魅站湍軄碜龉ち恕＜依飳?shí)在困難的話，可以提前支取兩個月的工錢……”

父女二人跟著寶珠走了，林好幾人逛街的好心情也不見了，取而代之的是說不清的沉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