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漢道天下 第614章 討價(jià)還價(jià)
劉表請周忠入座,命人上酒菜。
這次宴請的規(guī)模很小,除了劉琦之外,沒有其他陪客。
即使如此,劉表也沒有和周忠談太多的公事,只說些當(dāng)年在洛陽的舊事,不時(shí)的感慨一番。
物是人非,這幾年的變化實(shí)在太大了。說到動(dòng)情處,兩人都有些唏噓,潸然淚下。
宴后,劉表將周忠請入書房,命劉琦在外面候著。
劉表親自為周忠奉茶。
茶來自江南,不加姜蔥,很是清淡,甚至有些苦澀。
“這種苦荼也不知是誰先創(chuàng)建,都說能清心明目,不為世俗所惑。”劉表輕笑了一聲。“我雖不以為然,卻覺得比河?xùn)|所傳的奶茶更清爽一些。不知嘉謀兄以為如何?”
周忠端起茶杯,先在鼻端聞了聞,然后淺淺地抿了一口,淡淡地說道:“十里不同風(fēng),百里不同俗。一地自有一地的飲食,不必強(qiáng)求一致。是不是為世俗所惑,在心,不在茶。”
“還是嘉謀兄見多識廣,虛懷若谷,倒是我見識淺了,犯了我執(zhí)之過。”劉表舉起茶杯,含笑說道:“還請嘉謀兄為我清心。”
周忠一聲輕笑,放下茶杯。“你這是學(xué)老莊,不是修浮屠道,玄虛得很啊。”
“聽說天子重西域蠻夷之學(xué),我雖學(xué)力不能及,卻有效顰之心,讓嘉謀兄見笑了。”
“天子雖不拒西域蠻夷之學(xué),但他用力最深之處還是在儒學(xué),在王道。”周忠拿起一旁的蒲扇,輕輕地扇著。“只不過他對當(dāng)前的今古經(jīng)學(xué)都不甚滿意,這才放寬眼界,求諸百家,所謂禮失求諸野也。”
劉表微微頜首。“王道才是正道。”他吁了一口氣,又道:“君君臣臣,親親賢賢,便是王道,又何必外求諸子?孟軻狂人,荀況俗儒,又哪里能及夫子微言大義?縱使返樸歸根,也當(dāng)于圣人典籍中尋求,又何必諸子。”
“天子身邊哪有夫子這樣的大儒,縱使孟軻、荀況輩也不可得。”周忠打量著劉表。“景升學(xué)養(yǎng)深厚,又是宗室,若能輔佐天子,或能有所改觀。”
劉表目光一閃,嘴角一抹笑意一閃而沒。
說了半天,周忠終究還是吐露真言了。
“朝廷還有我的容身之地嗎?我聽說三公皆不得伴駕,九卿也只有衛(wèi)尉馬騰一人隨行。”
周忠面不改色。“天子巡邊,西北苦寒,公卿不是老弱,便是書生,哪里經(jīng)得起那樣的辛苦。天子憐惜大臣,這才沒有讓他們隨行。景升久在荊州,不知西北之苦,有所誤會(huì)也是正常的。”
劉表笑得更加燦爛。“如此說來,倒是我想差了?”
“待乘輿東出之日,你自然會(huì)看到公卿。”周忠幽幽地說道:“如果你有幸列身其中的話。”
“如果不在其中呢?”
“那你只能看到守護(hù)天子的并涼鐵騎。”
劉表臉上的笑容一僵,隨即又道:“漢水浩蕩,縱使并涼鐵騎精銳,也不能泅水而過吧。”
周忠呵呵地笑了。“論水師之強(qiáng),荊州何如江東?再說了,漢水再浩蕩,也有江心洲可以暫歇。襄陽渡不得,魚梁洲也渡不得?蔡洲也渡不得?一旦拿下諸洲,襄陽不過孤城而已,又有守得幾時(shí)?”
劉表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,沉默不語。
周忠的威脅之意已經(jīng)很明白,不管他怎么決定,蔡瑁之流十有八九是要跟著朝廷走了。
“景升,我這次來,除了要見你,還要去豫州,見劉正禮。”
“見劉正禮?”
“你剛才也說了,親親賢賢,天子年少失怙,對親情尤其重視,欲使宗室并力,再興大漢。但凡宗室愿為朝廷效力者,可既往不咎。所以劉公衡督散騎,劉子揚(yáng)鎮(zhèn)金城,劉玄德守彭城。若景升、正禮亦能如何,天下指日可定,中興翹足可待。”
“劉子揚(yáng)……是誰?”劉表心生疑惑。
“阜陵質(zhì)王之后,名曄,字子揚(yáng),曾佐劉子臺定廬江,不久前去了行在。為人少壯多智,頗有才干。”
劉表吃驚不已,隨即心中一松。
雖然他對劉曄其人不太熟悉,但周忠說的阜陵質(zhì)王,他卻不陌生。
那并不是一個(gè)值得稱道的人物,嚴(yán)格來說,那是一個(gè)因涉嫌謀反被剝奪了王位的反面典型。他的后人也能得到天子的重用?
和劉延一比,自己那點(diǎn)小心思算什么啊。
看來天子想重用宗室的心思并非作偽。
劉表整個(gè)人都輕松起來,笑容再次綻放。
他打聽起劉曄的事。
周忠知道劉表的心思,將劉曄的事一一道來。起程之前,他曾和劉曄詳談,做了充分的準(zhǔn)備。此刻所言,句句屬實(shí),沒有一句是他瞎編的。
他很清楚,劉表雖然是書生,崇尚儒雅,卻不是死讀書的人。相反,劉表非常精明,甚至有些過于精明。若非如此,他也不會(huì)一心想割據(jù)荊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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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他現(xiàn)在說的事,劉表一定會(huì)想方設(shè)法的求證。
如果他說謊,只會(huì)讓劉表生疑,從而懷疑天子的誠意。
只有真誠,才有取得劉表的信任,才能說動(dòng)劉表。
能否讓劉表向朝廷稱臣,不僅關(guān)系到天子能不能借荊州的人力、物力迅速平定山東,更關(guān)系到山東大臣能否在朝堂上重新取得地位,與山西武人分庭抗禮。
劉表雖然沒有全盤接受周忠的說辭,但他感受到了周忠的誠懇,也意識到了荊州的重要性。
“若天子果能不計(jì)前過,我愿寫信勸本初改過自新。若本初不肯,我也顧不得舊情了,愿統(tǒng)荊州之兵,為天子前驅(qū),與本初一決高下。”
周忠打量著劉表,眉心微蹙。
“景升,我任豫州牧?xí)r,曾率部圍攻廬江,略知征戰(zhàn)之事,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容易。”
“我聽說了。”劉表笑笑。“但荊州不是豫州。若嘉謀此去豫章,能說服劉正禮與我并力,想必本初也會(huì)知道大勢如此,不得不三思而行。”
周忠深吸一口氣,又緩緩地吐了出來,反復(fù)再三。
“既然如此,那我就上書天子,由天子定奪。在此之前,景升可整頓兵馬備戰(zhàn)。天子雖年少,卻極果斷,或許我還沒有到豫章,詔書就會(huì)到襄陽。兵兇戰(zhàn)危,顏良又是河北名將,景升不可大意。”
劉表自信一笑。“冀州有名將,荊州也有名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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