蟬動 第一百二十七節(jié)有味道的一節(jié)

汽車行駛在嘉興城里，左重覺得余醒樂真是越過越回去了，刑事案件和情報案件的處理方式天差地別，特別是在保密上。

如果他知道金仁久是高麗情報人員，一定會選擇悄悄進駐嘉興，而不是這么大張旗鼓的過來，這么一來絕對打草驚蛇了。

左重對身旁的古琦說道：“老古你帶春陽去嘉興電話局，這里的電話應(yīng)當(dāng)不多，看看能不能找出撥打金安東家電話的號碼。”

其實他知道希望不大，畢竟不是重要機關(guān)的電話，不會有接線記錄，只能依靠接線員的記憶，可距離案發(fā)這么久，只能說試試看。

古琦上了鄔春陽的車去電話局，其他人則跟著左重到了嘉興警署，署長聽到消息后忙不迭的跑了出來，特務(wù)處情報科長，太嚇人了。

左重見面后沒有多說，直接讓他帶領(lǐng)自己去停尸房查看金仁久尸體，署長趕緊點頭哈腰地在前面領(lǐng)路，只覺得腿肚子打轉(zhuǎn)，生怕惹怒了這些閻王。

等到了警署內(nèi)的一座建筑門口，署長諂笑道：“左長官，到了，里面味道不是太好，您確定要進去？”

這個上尉年輕的嚇人，還不知道是哪家的皇親國戚，遇到這種公子哥是最頭痛的事情，因為這種人不缺錢不缺權(quán)，太難伺候，署長只得小心再小心。

他心里也納悶，區(qū)區(qū)一個高麗商人的死亡，怎么會引來這尊大佛，更暗自慶幸那個死鬼的尸體保存的還算完整，要是夏天就遭了，恐怕早就沒法看了。

左重知道他是好心，像自己這樣的年輕軍官多是高官子弟，說不定連尸體都沒見過，更何況這種水漂，于是搖搖頭：“沒事，我們受得住。”

署長只好推開停尸房的包鐵木門，情報科眾人立刻聞到了一絲腥臭味，但不算強烈，可是順著走廊越往里走，味道就越來越重。

左重面色如常，六國飯店的幾次戰(zhàn)斗現(xiàn)場血肉橫飛，味道可比這里難聞多了，只是不知道為什么，左重想到了高家義和臭鱖魚。

何逸君、歸有光和凌三平也沒有太大的反應(yīng)，只有宋明浩喉頭動了動，似乎有些惡心，畢竟他的特長是溜須拍馬、趨炎附勢。

署長在一間房間外停了下來：“左長官，里面就是金仁久的尸體，幸好這些天的氣溫不高，加上多次更換冰塊，否則早就腐爛了。”

“開門。”

“是！”

隨著房門打開，一股劇烈的臭味和涼意襲來，左重捂著鼻子看了進去，黑漆漆的房間里放了一輛鐵制推車，上面用白布遮蓋著。

左重面不改色走了進去，身后的署長趕緊打開電燈，慘白的燈光照在白布上顯得有些詭異，而白布下的巨大輪廓引起了他的注意。

左重臉色難看：“MD，巨人觀。”

這種現(xiàn)象屋里大部分人都沒見過，警署署長一臉驚恐，他分明記得幾天前換冰塊時一切正常，可現(xiàn)在金仁久怎么長胖了。

歸有光迷迷糊糊問道：“科長，金仁久的資料不是說他體型正常嗎，怎么這看上去比宋股長還要胖，是不是搞錯尸體了？”

“呸呸呸！”宋明浩急得跳腳，雙手合十對天喊道：“童言無忌，老天爺你別聽這混蛋瞎說，來日必將供奉豬頭三牲，請佑我平安。”

其他人也不爽地看著歸有光，這種可不能亂說，他們這種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人更加迷信，就連何逸君都給了他一個白眼。

左重皺了皺眉：“歸有光你胡說什么，警校里教過法醫(yī)，你當(dāng)時干什么去了，凌醫(yī)生你給大家解釋一下，老宋你不要動不動就扯到鬼神身上，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。”

面色如常的凌三平走到推車旁拉開白布，下面的景象讓人毛骨悚然，尸體的樣貌跟資料里的照片沒有一點相同，只有丑陋和猙獰。

歸有光又一次喃喃自語：“這人跟金仁久一定有深仇大恨，連眼球都快打出來了，你們看連嘴唇都腫起來了，太慘了。”

凌三平嫌棄地看了他一眼：“人死后，體內(nèi)的腐敗細(xì)菌瘋狂繁殖，這些細(xì)菌可以產(chǎn)生出大量腐敗氣體，這些氣體充盈在人體內(nèi)就形成了這種巨人觀。”

“噢”所有人恍然大悟，原來是這樣，何逸君也知道左重為什么要帶凌三平來了。

左重靠近觀察了一下尸體，忽略恐怖的樣子，金仁久暴露的皮膚上似乎沒有傷口，身上也沒有血跡，看來不是槍擊和利器致死。

這個跡象讓左重更加警惕，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死去，死因越是難以察覺，背后的問題就越大，特別涉及一個情報人員到的死亡。

而且這跟金安東猜測的日本人報復(fù)不符合，如果日本人報復(fù)會選擇更加激烈的方式，他們用不著掩蓋死因，說不定還會大肆宣揚。

左重想看看尸體的細(xì)節(jié)，可考慮到金仁久身上的黏液和細(xì)菌，他轉(zhuǎn)身看向歸有光的胸口，然后揚了揚頭，歸有光沒明白他什么意思。

“科長你看我干什么？”

“你胸口的筆。”

歸有光臉一下子拉了下來，很多人都笑話他是個莽夫，于是請教鄔春陽后他特意去買了一支鋼筆，這可是他裝文化人的利器。

左重看他沒有動作，眼睛一瞪：“趕緊的，你就算揣個算盤在身上也不像賬房。”

歸有光不情不愿地把鋼筆遞給左重：“這支筆花了我十幾元，科長你得給我報銷。”

左重懶得理他，捂住鼻子，用鋼筆撥開金仁久的手掌，上面的皮膚呈現(xiàn)琥珀狀態(tài)，一樣沒有任何傷痕，指甲里也沒有任何污垢。

沒有搏斗？還是被瞬間控制？金仁久是個半吊子特工，左重不知道他的搏擊能力如何，可事關(guān)生死就算普通人也會拼命抵抗吧。

會不會是中毒或者被迷昏？這就需要解剖之后才能知道了。

繼續(xù)檢查尸體，左重查看了金仁久的手腕、腳腕以及頭部，沒發(fā)現(xiàn)捆綁和擊打的痕跡，這就排除了他曾經(jīng)被人控制拘禁的可能性。

左重直起腰陷入了沉思，過了一會，他的目光停留在金仁久的衣服上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是秋冬季節(jié)，尸體身上那件單薄西裝顯得更外別扭。

左重問警署署長：“上個月3號和4號的氣溫如何，你們這有沒有存放氣象記錄的部門，給我找來。”

署長回憶了一下：“不用去問，我記得上個月1號開始降溫，2號孩子他媽還給家里的幾個小崽子買了厚棉衣，屋外水缸都結(jié)了冰碴。”

有冰碴，那就是至少零度了？江南地區(qū)的零度看似沒什么，可體感溫度非常難受，金仁久他就算是高麗人也不至于這么抗凍吧。

左重判斷，他只穿著一件出門有幾種可能性，要么是見面的地方很近且很溫暖，要么他非常著急要與那人見面，或者兩者兼有。

左重忽然想到一個問題：“你們是如何確認(rèn)死者身份的，我看過記錄，他隨身物品除了錢包沒有其他物品，難道警署有人認(rèn)識他？”

署長介紹道：“當(dāng)時來了好多百姓看熱鬧，人群中有個人是金家的鄰居，我們依此找到了他的父母，那個鄰居經(jīng)過調(diào)查沒有可疑。”

左重將金仁久身上的一根水草挑到燈光下，一邊觀察一邊繼續(xù)問道：“尸體具體是在哪里被打撈上來的，靠近岸邊還是在湖中心？”

署長摘下帽子，面露苦色：“漁民是回到岸邊報的案，具體在哪里他也記不清楚了，應(yīng)該不在岸邊，據(jù)他所說他劃了十分鐘的船。”

十分鐘，這已經(jīng)到了南湖深處了，要不是漁民發(fā)現(xiàn)，金仁久很快就會變成失蹤，尸體也會在湖水中慢慢消失，成為生態(tài)鏈中的一環(huán)。

可他是怎么到的湖泊深處呢，淹死之后被水流沖過去的？那里是第一現(xiàn)場？還是死后被人拋尸？

這件案子越來越有意思了，左重對凌三平說道：“你負(fù)責(zé)解刨尸體，我讓歸有光在這陪你，盡量找出金仁久死亡的原因，或者什么其他線索，特別注意有沒有下毒。”

凌三平痛快地點點頭，這本就是他的工作，也是在特務(wù)處上班的好處，可以經(jīng)常性的解刨尸體，中國人講究身體發(fā)膚受之父母，別的地方想要這么干可不容易。

歸有光眼淚都快出來了，不是委屈，而是被巨人觀的味道給刺激的，他寧愿跟日本人大戰(zhàn)三百回合也不愿意在這待著，可誰叫他剛剛信口開河呢。

角落里的宋明浩嘿嘿一笑，心中的氣散了不少，科長干得漂亮，是要收拾一下歸有光這小子。

左重走出停尸房，跟署長吩咐道：“派幾個可靠的人手在這里日夜守衛(wèi)，直到我的人離開，還有你把當(dāng)時發(fā)現(xiàn)尸體的漁民叫來，我現(xiàn)在就要見他。”

“是，我立刻安排。”署長一個立正，然后小聲詢問：“長官你們要不要洗一洗，里面的味道太大了，警署里面就有澡堂，我讓去準(zhǔn)備一些香菜。”

左重聞了聞自己的袖子，好家伙，這味簡直了，他們幾人被寒風(fēng)一吹味道擴散開，在外面等候的特務(wù)紛紛退后了幾步。

看了一眼署長，左露出了滿意的笑容：“很好，你去安排吧，不過我們這里有女同志，你另外準(zhǔn)備一些香菜。”

署長心說終于看見這位長官笑了：“放心吧左長官，我家離這不遠(yuǎn)，家里就孩子他媽在，我讓人送這位女長官過去。”

左重樂了，是個知情識趣的人，還特意說明了家中沒有男人，也幸好眾人到了嘉興沒還有住下，行李衣服都在車?yán)铩?p/> 有番外，笑收土特產(chǎn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