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祀 77、新貢士乘勝追擊,小宗伯深思熟慮

其二，則是楊廷和權(quán)利問題。

楊廷和現(xiàn)如今所能倚靠的，唯有他那數(shù)十年的老資歷，以及身后黨羽的抬舉。

真要將皇帝逼急了，朱厚熜掀臺子，楊廷和根本無反抗之力。

這也是楊廷和不如朱厚熜的根本原因。

“慈壽皇太后何如？”

張璁依舊不進入主題，繼續(xù)挑著一些看似有關(guān)，實則無關(guān)的問題，繼續(xù)鋪墊。

王瓚吃了吃了一口菜，飲下張璁所斟之酒后，悠悠道來：“皇太后雖才能不如前人，且偏愛張家，但德行遠蓋趙宋劉娥。”

張?zhí)竽芰Σ蛔悖@是朝臣共知之事，天下人并無其他意見。

不過其能力雖然不足，且對于張鶴齡、張延齡過于偏愛，典型扶弟魔，但極少干政。

除卻正德駕崩到朱厚熜登基這段時間，心里有過一絲覬覦之心，但最終還是被楊廷和勸止，并未真正逾越行事，這也是為何王瓚會說張?zhí)蟮律w劉娥。

畢竟劉娥可是有過穿袞服謁太廟，雖然被減去兩章，與真正袞服有所不同，但依舊屬于僭越行事。

張?zhí)髤s至始至終都沒有！

這也算是朱佑樘，給明朝留下唯一的好處了。

如果張?zhí)笠灰夤滦校瑮钔⒑图俺嘉幢財r得住。

同樣也是因為張?zhí)蟛拍懿蛔悖蝗灰膊恢劣诒粭钔⒑鸵痪湓捤虬l(fā)。

不過這些都無所謂，眼下張璁只是問張?zhí)蠛稳纾瑳]必要太過引申。

“皇太后比之圣人何如？”

“論才論德，皇太后皆遠遜天子！”王瓚搖了搖頭回答。

張?zhí)笞曰实廴雽m，不過一夜之間就被朱厚熜蠅頭小利所獲，居然自己提議讓朱厚熜生母入宮，讓朝臣死戰(zhàn)之心一刻瓦解。

相反朱厚熜自入宮以后，步步為營，全面發(fā)展，且權(quán)勢一日勝過一日。

直到如今皇太后，已經(jīng)惟皇帝命是從，將禁中把控的嚴嚴實實，現(xiàn)如今百官想通過內(nèi)侍探聽大內(nèi)消息，已經(jīng)千難萬難。

而至于想謁見皇太后，也是難如登天。

這也是為何皇帝如此肆無忌憚，堅持讓百官重新議定正德廟號、謚號，甚至提議廢除歷代天子廟號。

因為內(nèi)宮現(xiàn)在海清河晏，并無半點消息傳入，起碼短時間內(nèi)，不會有任何風(fēng)聲會傳到張?zhí)蟆⑾幕屎蠖小?p/> 如此朱張氏，又如何能夠比肩朱厚熜？

“那楊新都可否與張?zhí)蠡ネㄓ袩o？”

“無法！”

“既然如此，小宗伯因何如此躊躇不前？當(dāng)今天下乃圣人所掌，陛下口含天憲，一言而為天下法，且圣德賢明，非古之堯舜無法比肩。

而楊廷和雖一時人杰，但終歸只是凡夫俗子，豈能與陛下相抗？

且夫陛下旨意，在璁看來并無任何紕漏之地，左傳曰：「國之大事，在祀與戎！」又曰：「崇明祀，保小寡，周禮也！」

祖宗之朝，百廢待興，故而不定宗廟，祭祀之禮，延續(xù)前朝陋習(xí)。值眼下國祚百余年，若明知錯而不改，豈非有違圣賢之理？

今楊新都固然可與陛下做一時之爭，然其身為臣子，則注定不成。屆時足下不從圣意，觸怒龍顏，皇帝是否會因此牽連猶未可知。

若順從陛下之意，則四海升平，海清河晏可期，王公也可安穩(wěn)度日，何樂而不為？

若公與石齋公意見相同尚可，可您卻與其素來不合，何必與之一同得罪天子？”

對于張璁之言，王瓚并不引以為然，于是說道：“今從陛下，來日亂政我等從與不從？”

“非也！我有言在先，公此身在廬山耳！”

“何解？”

“自古文臣死諫，武將死戰(zhàn)，乃是天地至理，若皇帝亂政，我等死諫，匡佐圣王即是，何須憂心日后從與不從？”

“今日陛下之旨意并未有錯，然而群臣卻一意孤行反對皇帝，這豈不是因人廢事？

即使皇帝有錯，那也是日后之錯，與今日何干？”

“百官結(jié)黨違逆上意，激怒龍顏，屆時圣人復(fù)太祖舊事，緹騎四出，緝捕天下，朝政有何人處置？百年之后，后人謂今日忠邪？奸邪？

楊石齋不過是為了維護手中權(quán)柄，故而不讓陛下達成所愿，美其名曰唯恐陛下日后肆意妄為，破壞祖宗成法。

可這與公有何干系？難不成您想要與楊新都沆瀣一氣，對抗朝廷邪？”

在張璁看來，這種有罪推定論實在不可取。

皇帝日后如何誰也不知，但以以后可能會行事張揚，不聽臣言，從而執(zhí)意在此時違逆圣意，實在是不可取之事。

這件事本身在于皇帝無錯，反而是舊黨有別樣心思，故而無理取鬧，強行阻止。

可最后結(jié)果必然導(dǎo)致激怒皇帝，以結(jié)黨營私之名，一如明太祖處置淮西黨一般，倒時誰對誰錯？

文臣死諫，武將死戰(zhàn)古之至理，可這些皆立足于做法有理的情況。

若是文臣邀直買名死諫，也能算忠心？

若是行不義之戰(zhàn)，武將焉能為國死戰(zhàn)不休？

俗語云“有理走遍天下，無理寸步難行。”

可如今無論是除了人情，天理、禮法皇帝都有足夠的立足點，而且并非是穿鑿附會，的的確確沒有半點混淆概念。

反而舊黨則除了占據(jù)人情，無論天理、禮法沒有一種占據(jù)。

想要贏下這場戰(zhàn)役，恐怕絕無任何勝算，反而還會將朝政拖下泥潭。

而且此事原因便出在皇帝，與楊廷和二人身上，王瓚與楊廷和本就不合，又何必為其獻身？

誠然中立不代表為其獻身，但一定會為他人鋪路，完全不值當(dāng)。

王瓚聽后心中的天平也微微傾斜，誠如張璁所言，這件事最主要變是楊廷和勢弱，走到最后根本無法扭轉(zhuǎn)失敗趨勢。

如果將這件事持續(xù)發(fā)酵，事情絕對會超乎所有人預(yù)料結(jié)果。

將原本一件小事，最后變成滔天禍事。

屆時株連清算，他也未必能夠安穩(wěn)渡過。

遂點點頭說道：“秉用所言也不無道理，只是眼前事態(tài)并非如此簡單吶！我若反對楊新都，以其現(xiàn)有權(quán)利，可命其黨羽攻訐我，陛下愛惜羽毛，必然會隨同臣議……”

這也是王瓚原有的擔(dān)憂之一，楊廷和雖然無法對付皇帝，但若對付他區(qū)區(qū)一個禮部侍郎，問題并不是很大，甚至可以說手到擒來。

“小宗伯過憂了，如果替圣人張目，即使被彈劾無非便是罷黜，早晚還會起用，有何畏懼之處？

且依圣人重用臣公之德，私以為并不會罷黜，而只是遷至南京。您如今官居禮侍，極有可能會遷南禮，等待事態(tài)明了，再遷北吏，或是入閣也猶未可知。”

張璁雖對朱厚熜并不是太過了解，但同樣也能猜到，如果王瓚此時替他發(fā)聲，絕對不可能將其棄之敝履。

君王講究賞罰有度，這種將人當(dāng)馬桶，用臟了就換的做法，日后還有何人愿意為君王賣命？

由此可見，只要為朱厚熜張目者，絕對不會被棄之敝履，除非真做了天怒人怨之事，且證據(jù)確鑿，不然百分之一百會事后起復(fù)。

“嗯……”

王瓚陷入深思當(dāng)中，他在權(quán)衡其中利弊，到底應(yīng)不應(yīng)該像張璁所言，為王前驅(qū)。

想了半天，不見結(jié)果，隨后又道：“此事茲事體大，我還是先想想。今日暫且不論此事，喝酒喝酒！”

“小宗伯說的是，喝酒喝酒，不談這些煩心之事。”

有些事點到即止，不可點倒即止，逼人太甚只會適得其反。

故而兩人便沒有再繼續(xù)談?wù)搰拢D(zhuǎn)而推盅把盞說著一些茶余飯后笑談，以及家鄉(xiāng)之事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