賽博飛升 第五十一章 活下去的辦法

這一刻，癲狂與仇恨正從李涼每一個毛孔溢出。

眼前的一切都如此令他厭惡。

一幕幕記憶如潮涌來。

割下腎給弟弟，自己卻死在手術(shù)中失去一切，憑什么？

梅賽只不過把自己當(dāng)垃圾撿回去，自己卻傻了吧唧地不顧一切地來救他，一次又一次身陷死地。

這幾個蠢貨，分明各懷心思，還裝作一副“兄弟情深”，一個惡貫滿盈的前幫派老大，一個腦子不清楚的傻逼醫(yī)生，兩個早就該死的幫派廢物。

憑什么？

我擁有著希安公司最高權(quán)限。

我是天靈之體。

我必將是宇宙的中心，主角中的主角。

沒人有資格指責(zé)我！

一個又一個黑暗念頭自心底泛起，紛亂的聲音最終化成一個震耳欲聾的呼喊：

“殺。”

下一刻，李涼渾身一顫，怒吼著就要扣下扳機(jī)。

突然。

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腦海響起：

“咄！”

“癡兒！”

如洪鐘大呂，當(dāng)頭棒喝。

李涼一愣，雙眼瞬間清明。

怎么回事？

他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，王巢，老楊，霹靂狗，傻大個，每一張猙獰的臉都痛苦地扭曲著，明顯被幻覺控制。

他竟然要向同伴開槍？

那些極度自私的黑暗念頭哪里來的？

身后，竊笑聲再次拔高，尖銳響起：“嘻嘻嘻嘻嘻……”

噢。

那些念頭有錯嗎？

沒有。

都是事實(shí)……

李涼的表情再次陰沉下來，放下的槍緩緩舉起。

然而，眸子里卻閃過一絲茫然。

在手指扣下扳機(jī)的一刻。

腦海中，一句話如繁星閃爍，沖破黑暗，他猛地瞪大眼睛，鼓起最后一絲理智吼道：“靈皇皇兮既降，猋遠(yuǎn)舉兮云中！”

這一句，聲神共念。

剎那間。

身后的竊笑聲變成撕心裂肺的怒吼：

“九歌！昊天！”

李涼閉上了眼睛。

無盡的靈正如潰散的風(fēng)暴，失去控制般四散奔流。

黑色的濃霧如同不可名狀的軟體怪物，尖叫著，從在場每一個人的頭頂拔出觸手，掙扎著往后縮去。

李涼抓住救命稻草般反復(fù)念叨著：“靈皇皇兮既降，猋遠(yuǎn)舉兮云中……”

周圍的靈愈加混亂，呈噴射狀急速遠(yuǎn)離。

僅僅幾秒后，李涼猛地吐出一大口血，頹然坐倒。

顯然，這句話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，同時，貿(mào)然使用也有著等量的代價。

艱難地睜開雙眼。

對面四個人已經(jīng)撲倒在地，昏迷不醒。

“尊貴的李涼，您怎么了？”莉婭正從車頂?shù)呐撻T爬下來，身上遍布蝕痕。

李涼靠在車廂壁，喘著粗氣：“你，你……”

“您的身體好像出現(xiàn)了很嚴(yán)重的問題，”莉婭快速靠近，握住李涼的手腕，換上了難過的表情，“您的心率遠(yuǎn)低于正常水平，急需治療。”

“外面，外面怎么……”

莉婭轉(zhuǎn)頭看向一側(cè)的屏幕：“這片黑霧成分與剛才完全不同，追擊我們的未知生物正在折返。”

李涼愣了，順著莉婭的目光看向屏幕。

屏幕中，一望無際的暗靈海還沒有被黑霧完全遮蔽，大群幽冥在黑霧邊界徘徊不前，而貿(mào)然追進(jìn)來的數(shù)十頭幽冥明顯不對勁，飛行姿態(tài)開始扭曲，變得越來越不協(xié)調(diào)。

一切都顯示。

他們剛剛沖進(jìn)剎霧界。

怎么可能！？

他們分明至少進(jìn)來了三個小時！

李涼瘋了似地掙扎著拉住莉婭，顫聲道：“書，塔姆的書在哪里？”

“在的，”莉婭點(diǎn)頭，從一旁的背包中抽出厚厚的道與魔法遞了過來。

李涼一把搶過，匆匆翻到第四十九章，一眼看去。

“……現(xiàn)在，我不得不提及另一處詭秘之境——剎霧界。

在介紹遠(yuǎn)古神靈的時候我曾提及墜神之地，在十六處已被證實(shí)的墜神之地中，剎霧界是最神秘也是最危險的一處。

永不消散的黑色迷霧，沉寂空靈的無人之境。

唯一進(jìn)入其中并活著逃出的生物，是來自馬科西克城的偉大探險者，約德爾人的英雄，提莫隊(duì)長。

由三十位約德爾一族最驍勇的戰(zhàn)士組成的團(tuán)隊(duì)，在提莫隊(duì)長的帶領(lǐng)下踏入剎霧界，最終卻只有提莫隊(duì)長一人幸存。

遺憾的是，提莫隊(duì)長始終不愿透露任何細(xì)節(jié)。

因此，至今無人知曉，那片令人膽寒的黑霧中究竟有什么。

我們只知道，那次探險歸來，提莫隊(duì)長沉寂多年，曾有一次醉酒后吐露秘聞：“在那里，要相信你的同伴……永遠(yuǎn)不要相信自己。”

沒人理解這句話的意思。

但我認(rèn)為，這句話足以為剎霧界的危險程度蓋棺論定……”

李涼顫抖著放下書。

書的內(nèi)容變了，與“之前”看到的完全不一樣。

又或許……

“之前”那三個小時，全都是幻覺？

他們剛一進(jìn)來就中招了？

一陣無力感襲來，李涼感覺到呼吸越來越困難，心臟像被一塊大石頭壓著，每一次跳動都需要鼓起全身力氣。

閉上眼睛，他看到靈正快速恢復(fù)秩序。

那團(tuán)不可名狀的怪物正試探著再次靠近。

李涼反應(yīng)過來，難怪”之前”三個小時，他根本沒感覺到危險，也從沒有想過嘗試操控靈，而所有人，在如此詭異的地方，竟然全都安然入睡。

最起碼，王巢這樣的人，根本不可能讓李涼守夜，自己去睡覺。

一切，從開始就是幻境。

然而。

那句“靈皇皇兮既降，猋遠(yuǎn)舉兮云中”消耗的很可能是生命，現(xiàn)在的他根本沒有辦法再次使用。

所以。

無論向前還是向后，都成了必死無疑的絕路。

只有一個辦法了。

必須立刻行動。

李涼沙啞問道：“他們怎么樣？”

莉婭正查看其它人的狀態(tài)，聞聲道：“陷入昏迷，原因不明。”

“車?yán)铩袥]有降落傘？”

莉婭困惑地?fù)u了搖頭：“沒有。”

媽的。

李涼吐出一口血唾沫，決然道：“莉婭，帶我去車頂。”

“可是，您的身體急需治療。”

“這是命令。”李涼艱難道。

“收到，”莉婭起身，扶起李涼，順著樓梯爬上了車頂。

狂風(fēng)撲面，李涼扭頭看去，七八頭幽冥歪歪斜斜地追在后面，其中一頭搖搖欲墜。

更遠(yuǎn)處，隱隱約約能看到暗靈海的白霧，密密麻麻的幽冥在天空中徘徊往復(fù)，不敢追進(jìn)來，卻也不愿散去。

“莉婭，這是我最后一道命令，聽著……”李涼握住莉婭肩膀，嘶聲說道，“立刻返航，遠(yuǎn)離這里，帶他們?nèi)グ踩牡胤剑瑹o論什么時候，都要保護(hù)他們。”

莉婭雙目閃爍著藍(lán)色微光：“已獲授權(quán)。”

“現(xiàn)在，放手吧……”李涼摸了摸莉婭的臉頰。

“尊貴的李涼，”莉婭做出難過的表情，“很高興為您服務(wù)。”

“謝謝。”

下一刻，莉婭放開了手。

李涼無力地向后倒去，墜入黑霧。

狂風(fēng)中，他自嘲想到：

幽冥追殺的，始終只有他一人而已，艾倫不愿意帶他們走，最正常不過。

既然最終沒能帶領(lǐng)大家逃出生天，那么只能如此。

或許，他早就應(yīng)該死在幽冥嘴里，多余牽連其他人。

說到底，還是心懷僥幸，想活下去啊。

可惜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