扇花錄 第198章 無上會主

提到萬仙大會前一夜的秉燭之會，密室中三人皆是心緒萬端。

密室一霎岑寂，充斥著無形的沉重。

上官雁忽有所悟，一聲嘆息打破岑寂：“難怪唐柔雨極力拉攏，當(dāng)時勸說李魚投身仙音宗，而今又鼓動李魚前往萬仙大會。她好深遠(yuǎn)的布局啊！

她一得知箜篌之死的真相，便想到利用懷劍公子這樁公案來對付圣儒門，卻又隱忍不發(fā)，一直等到圣儒門亂象自生，分崩離析，方予以當(dāng)頭一棒。

圣儒門若倒下，九大門派有人歡喜有人憂。而仙音宗身為推倒圣儒門的大功臣，便有理由多分得一杯羹。

丐門多半是支持飛羽樓的，卻不知仙音宗支持哪一派代替圣儒門呢？”

一番話頭頭是道，但話語說完，上官雁忽又泛起疑惑。

她憶起李魚所言，新鳳鎮(zhèn)上唐柔雨饋贈天鳳錦衣后便即離去，并不強(qiáng)邀李魚，似與所謂的深遠(yuǎn)布局有所矛盾，不由暗想道：“難道唐柔雨對李魚，真是由憐而生愛，由愛而生敬？”

她凝心細(xì)思，偏是想到別處去，心中一動，先自搖頭，復(fù)又點頭，篤定道：“是了，不管各派是支持圣儒門還是支持哪一派，秉燭之會必定難有定論，萬仙大會仍將刀槍分明。

無上會絕不會那么容易讓眾派有所定論，相反，無上會將利用此次良機(jī)，表面不偏不倚，實則推波助瀾，給予各派希望與機(jī)會，叫各派不得不傾盡所有去爭奪。

誰都知道無上會刻意壓制，誰都能看透無上會坐山觀虎斗的布局，偏偏不得不去鉆。

這次萬仙大會，恐怕只有我摘星樓才能獨善其身了。”

杜清秋贊許道：“雁兒所想，與我不謀而合。你雖遠(yuǎn)離仙林風(fēng)云，卻依舊看得透徹。”復(fù)又嘆息道：“說摘星樓獨善其身，是粉飾之語，其實只是無可奈何。

雁兒最清楚的，摘星樓不爭奪、不聯(lián)盟、不表態(tài)、不反對，沉默庸碌，便真的能明哲保身嗎？我看倒是暮氣沉沉，老態(tài)龍鐘，不知禍之臨頭也。

萬仙大會這樣的大場合，其他門派摩拳擦掌，我們摘星樓卻沒有一絲波瀾。

因為，所有人都知道摘星樓的立場。

從師父到我，摘星樓不一直都是這樣沉默下來嗎？

我不必群策群力，不必與諸位尊者商議，諸位尊者也不必關(guān)心萬仙大會，只要她們的日子能混下去，只要在摘星樓內(nèi)的利益不變，那就好了。

連摘星樓主都無所事事，她們又有什么可關(guān)心的呢？

呵，這樣暮氣沉沉，坐敲木魚，難怪有人會生出想法來。

呵，真正說起來，摘星樓還比不上森羅獄呢。”

上官雁連忙安慰道：“掌門師姐，你別自責(zé)了。摘星樓處于十大門派末位，稍一踏錯，便是萬劫不復(fù)。全賴師父與你殫心竭慮，才能保住基業(yè)不失。

世人只看到你的八風(fēng)不動，和光同塵，又有誰知道你的苦心呢？”

杜清秋霍然站起身軀，眸中神光迸現(xiàn)，卻冷笑道：“只可惜，摘星樓每況愈下，怕是要毀在我的手里了。”

她望著上官雁，語調(diào)轉(zhuǎn)為溫柔：“所以雁兒你辭任霜月尊者，我毫不猶豫就答應(yīng)了。這樣的摘星樓，不待也罷。”

杜清秋與上官雁所說，皆是肺腑之言，不便為外人道。可見，杜清秋愛屋及烏，已將李魚視為親近之人，故而無所避忌。

李魚的心頭不由亦泛起一絲悲涼。

大廈將傾，覆巢難挽，雖有孟子之憂患，雖有諸葛之妙算，雖有項籍之果行，終究是無濟(jì)于事，只有眼睜睜望著夕陽殘紅，等待著徹底沒入黑暗的一刻。

杜清秋與上官雁曾經(jīng)寄望于火玄珠，萬里奔波，備嘗苦辛，正像茫茫海中一艘華麗大船，舵手較他人早一步知道船要翻覆于水，故而殷勤修補(bǔ)，更試圖去尋找一根虛無縹緲的稻草。

杜清秋到底是不甘心坐以待斃的，不甘心摘星樓的基業(yè)毀在她的手里。

上官雁說唐柔雨“隱忍不發(fā)”，其實這話該形容杜清秋。

只是，這所謂的隱忍，是毫無希望可言的，既不能騙別人，也不能騙自己。

木秀于林，風(fēng)必摧之。

木不秀于林，風(fēng)也必摧之。

關(guān)鍵不在于木，而在于風(fēng)。

隱忍不發(fā)，只是一杯不能止渴的鴆酒。

隱了又隱，忍了又忍，終究是徒勞，倒不如從頭到尾昏睡，至少落得舒服。

前一刻還智珠在握，似乎揪出內(nèi)奸是輕而易舉的杜清秋，忽然說出了“摘星樓要毀在我手里”的沮喪話語。

是不是杜清秋已經(jīng)想通了，放棄了掙扎，準(zhǔn)備與摘星樓一起坐等未來的悲劇？

密室又是一霎沉默。

杜清秋望向鐵門鐵窗，背影分明顯示著落寞之意。

然后，她的目光又落回李魚身上，誠懇說道：“李公子，你出身于疏影閣，即將與仙音宗結(jié)盟，又與我摘星樓、與丐門結(jié)有情誼，萬仙大會一亮相，于仙林而言，真正橫空出世。

但以無上會壓制各派的一貫做法而言，它是絕不會容忍仙音宗恣意坐大的，多半會先向你發(fā)難。

我明白冰雪仙子既作此安排，必定已權(quán)衡利弊，更不會讓你獨面難關(guān)。而你仍需小心謹(jǐn)慎，莫讓無上會找到借口。

無上會事實上已成為仙林執(zhí)牛耳的霸主，尤其那無上會主，更是高深莫測，有如見首不見尾的九天神龍。縱然他修為比不過許天君，卻是仙林公認(rèn)最可怕的角色。”

李魚默念道：“我不是疏影閣的。”然后思索著道：“我聽萬劍谷的陳鳳年說，無上會主娶了眾多姬妾，不務(wù)正業(yè)，把大小事務(wù)一股腦都甩給了手下。

陳鳳年還說，無上會主每天花天酒地，縱情聲色，已經(jīng)近五年沒在仙林公開露面了。

對了，我上次在仙音宗鳳鳴山，瞧見了各派掌門，唯獨沒有瞧見無上會主。當(dāng)時好像是一個灰袍文士書生打扮的護(hù)法代替無上會主列席的。

所以陳鳳年特別羨慕，說無上會主是十大門派最沒用的草包，卻因為有個好爹有個好出身，成為了天下男人最羨慕的對象。”

上官雁接口道：“無上會主的姬妾何止是多，簡直是泛濫無忌。便是三宮六院的俗世帝王，也沒有像他那般風(fēng)流濫情。而且無上會主還厚顏無恥，居然……”上官雁臉色忽然微紅，竟是住口不言。

“陳鳳年自己是草包，就把別人也看成草包。那樣的人，居然和陸天離同出一門，也算是仙林奇葩了。”杜清秋哂笑一陣，方才道：“無上會主目前已娶了六百九十八名姬妾，今年突破七百之?dāng)?shù)，已是毋庸置疑。

至于那些沒名沒分的丫環(huán)婦人與那些被誘騙的良家婦女，更是不可勝計。

所以無上會主在仙林中又有‘色中餓鬼王’之名，也被某些正人君子罵為‘’。自然，這些外號是不敢傳入無上會主耳中的。”

李魚雖有預(yù)期，聞之亦不免咋舌，眼前登時又浮現(xiàn)出陳鳳年垂涎三尺的羨慕模樣，暗忖道：“如此眾多的姬妾，便是名字也記不清，難道無上會主真能應(yīng)付得來嗎？”

只是這疑惑頗涉邪思，卻不便說出，以免污了杜清秋與上官雁的耳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