詭秘者的摩登時代 第612章 多年以前

一顆黑色子彈，帶著膛線給予的旋轉(zhuǎn)往前飛去。在這樣的速度里，那些前仆后繼攔在塔蘿身前的人們像是靜止了下來。

黑色子彈掠過了他們的發(fā)梢、耳廓、眼前甚至是指間，像是穿越了紛紛揚揚的落葉，一路穿針引線，追索向最后那點綠意上。

但黑色晶體彈頭在觸碰到塔蘿的身體之前就粉碎了。黑色的殘煙讓女神微微瞇起了眼睛。那是某種非常直白的氣息。奈亞的遺忘氣息，象征著思想和記憶上的消亡。

子彈所拉出的長長黑色彈道，像是一根拓印在空氣中的「墨線」，這樣的墨線總共有六根，呈放射狀交織在人群中，那些墨線散發(fā)著奈亞的遺忘之力，原本憤怒而狂熱的人們似乎忘記了自己正在做什么，身在何地，激昂的情緒迅速退潮，他們只是迷惘地尋覓著。

笑面人甩開柯爾特M1851外形的黑色左輪手槍的彈巢，靈質(zhì)操縱六顆子彈像是乖順的蜜蜂一樣飛入彈倉。手腕一抖，左輪瞬間復(fù)原，平舉，幾無間斷的激發(fā)，槍口噴吐火舌。

那些子彈上附著與責難之劍相同的暗金色，是可以擊傷神明的子彈。

塔蘿再不顧自己的親善形象，看不見的巨手抓起身邊迷茫的人堆砌在自己面前，任由那些子彈打出噗噗脆響。

這些人還是得為我所用。這是塔蘿的想法。

于是她不再試圖享受擁戴了，人群的后方，一個身影越升越高，當人們回過頭的時候，只看到聳立在強光前的是一個修長得有些怪異的身影。

那身影有著一雙代表著「劫掠」的灰白色大手，她雙手輕輕索取，反復(fù)做出一種褻瀆的手勢，人們的皮膚就像是陳放了過久的橘子一般皺縮了，頭發(fā)迅速枯萎，生命的精華被她提純占有，人們就此前仆后繼地倒下了，像是風干后的果實一樣掉在地上。他們死在了下城區(qū)骯臟的街道上。

塔蘿的秘庫中珍藏著下城區(qū)人民對她的崇敬愛戴，而她面對危機的時候，選擇直接「食用」了一部分的「愛戴」。

春神的存在形態(tài)被補完，出乎肖恩意料的是，她竟然舍棄了人的形態(tài)。

他看見那片翠綠碎裂，仿佛一群青鳥飛上天空，融成了一片……

能感覺到一陣看不見的氣息彌漫在街道的上空，那氣息潮濕、溫暖，蘊含著生發(fā)之意——那是一片純粹的「春」。

雖然還不能再次張開神國，但她的力量已恢復(fù)了七八成。

一道怪異的身影忽然從旁沖出，肖恩發(fā)現(xiàn)此刻的比爾已經(jīng)失去了人形，他的身上雖然仍穿著白色襯衫和破爛的黑色長褲，但肢體儀態(tài)已經(jīng)完全獸化。他的背高高拱起，脊柱仿佛要頂破皮膚，看起來像一頭怪模怪樣、穿著人類衣服的異淵獵犬。

這頭獵犬沿建筑外墻攀爬而上，朝著不定型的存在躍去，帶著純粹恨意狠狠啃咬那片濃郁的、沒有形態(tài)的事物。

異淵獵犬無法飛行，而且還有一半的構(gòu)成是血肉，只是一口撕咬之后，他笨重地從空中跌下。剛剛發(fā)生的一切，如同一頭不自量力的獵狗跳出懸崖，徒勞地啃咬了一片云。

落回地面的比爾匍匐著。他的臉龐已經(jīng)完全腫脹變形，人類的五官與半張獸臉擠在一塊，他抬頭看著在「云」上撕咬出的傷口，那里有一片以太色的火花跳躍。

接著，微不足道的撕咬竟開始在一片綠意上蔓延開來。仿佛同樣的撕咬沿著之前的邊緣不斷重演著……

那是屬于異淵獵犬的某種特殊的攻擊，將毀壞的意念灌注其中，創(chuàng)造出一種能夠不斷自我增殖的「撕咬」，像是上千頭看不見的獵犬在沿著綠云奔馳狂咬！

從地面觀看這一幕，有種難以言喻的夢幻感。秘庫似乎由于主人的痛苦而扭曲，下城區(qū)的樓房輕輕抽搐變形，其上的那片綠云皺縮了起來，閃耀著一臺火花的啃咬不斷蔓延，仿佛某種紫藍色火焰在天空草原上蔓延開來，而空幻的嚎叫聲從高空中傳來，在天地間不住地回蕩著……

肖恩意識到現(xiàn)在也許是個好機會，異淵造物令人無法理解的手段，對現(xiàn)在的塔蘿造成了巨大的痛苦，如果再輔以誓約炬火……？

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的比爾，笑面人猛然下蹲，雙腿鼓脹起來，像是瞬間蓄滿的水袋，然后，他輔以靈質(zhì)高高躍起，地面轟然凹陷，像是大地射出一顆黑色炮彈。

那顆炮彈順著絕大的力量朝上遞出劍，有那么一瞬間，劍尖似乎由于空氣的摩擦而熾紅白熱。

像是要刺破青天，笑面人的劍尖和身體洞穿濃稠綠云，幻化為銹黃色的炬火也點燃了塔蘿的軀體，迅速蔓延開。兩種截然不同的火焰爭先恐后地爭奪「領(lǐng)土」……

兩人在地面仰頭看著不斷變幻著的天空，各種不同的光暈交替投射在他們的臉上，像是在目睹一場過于激烈的極光。

綠云之上，痛苦的哀嚎更甚，她猛然收攏原本不斷膨脹的軀體，凝聚成一個女子形象，一只手迅速從身上掃過，將那些灼燒身體的事物剝離，以「分配」的力量，投擲向了笑面人和比爾。

兩人各自側(cè)閃，躲閃開了那團兇猛事物，它將地面灼出了一個洞。在地上沒有燃料地熊熊燃燒著。

塔蘿似乎原本打算以漫布天空的形態(tài)震懾兩人，沒想到兩人都有攻擊這種無實體的手段，反倒是讓自己遭受重創(chuàng)。

她落回地面，身上穿的不再是那條華麗如翡翠的長裙，而是一身被火焰燒得破破爛爛的衣裳。誰也未曾想過，那位塔蘿女士竟會穿著這樣的衣服。

她半跪在地上狼狽地喘著氣，恢復(fù)了好一陣才猛然站起。

衣衫襤褸的女神猛然站起。但她站起的地方，是多年以前的新約港。

扛著貨架叫賣香煙的兒童小販，不懷好意拋擲著硬幣的碼頭流氓，遠處停成一排排的馬車，視野開闊的海港，那個高擎火炬的巨大身影此時卻并不存在。

這是新約城還只能被叫做「新約鎮(zhèn)」的時候。

是塔蘿真的曾衣衫破爛的時候。

她在環(huán)境糟糕的移民船那臭烘烘的船艙中，跟著來自歐陸的移民捱過了一周讓人難以忍受的搖晃旅程。

這位曾經(jīng)生活在森林和村莊交界處，生活優(yōu)渥的女神，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這么一天。

彼時，「圣歸」發(fā)生了一百多年，歐陸終被一神信仰的救世教徹底統(tǒng)一了信仰，曾經(jīng)的多神信仰之一的塔蘿，竟跟著那些走投無路的移民來到了新大陸。

但是，由于信者寥寥，她的神力全無，幾乎等同于一個普通人。

她記得自己之前明明欣然在歷史長河中睡去，跟著諸多善神離開這個逐漸由人類執(zhí)掌的世界……卻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竟然又醒來了，還落得如此下場。

眼下像是一個神靈能做的最糟糕的噩夢一般。

不知道何去何從，于是只能在還未成為國家的紐蘭德爾上狼狽求存。

那時的記憶已經(jīng)不甚明了了，只記得為了一口吃食而輾轉(zhuǎn)流離，卻又不敢前往野外——本地的神靈要比她強大太多。為了生存下去，她甚至還做過取悅?cè)祟惖钠と馍狻?p/> 她曾經(jīng)信任過人類，向人坦白自己的身份，卻遭遇了無情的嘲笑和奚落。

只有落得如此潦倒凄慘之時，曾經(jīng)無憂無慮的神才知道人在世上生活是如何艱難。

也許是由于人口增長，或者蘇醒的時間久了，后來她恢復(fù)了微弱的神力，可以對微量的生機進行分配。為了謀生，她謊稱自己有奇術(shù)，能夠提升農(nóng)作物收成，想以此換取農(nóng)場主的報酬……

結(jié)果，迎面撞上從歐陸蔓延而來的獵巫運動，被揭發(fā)逮捕，被折磨得不成人形。

原本以為自己會被人類處決，結(jié)果貪婪的農(nóng)場主私自將她「豢養(yǎng)」了起來，將她當做了某種「神奇肥料」使用。她被囚禁在馬廄里，脖子上套著防止逃跑的項圈。

由于被判定為女巫，所以被當做惡魔的仆人對待，每日吃到的都是一些剩菜乃至潲水，人類也從來都不顧她的哀求，甚至連一桶擦身的水都未曾給予……

一個曾經(jīng)尊貴的神明流落世間，見識了人間的「惡」。在惡臭的馬廄之中，仿佛變成了某種渾身散發(fā)臭味的牲畜。

大神年少不如歸的《詭秘者的摩登時代》，，！

第612章多年以前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