請記住本站域名:
黃金屋
雛鷹的榮耀 35,官方泄密
“如果有什么事情能夠促進我們兩國的和睦與繁榮,我當(dāng)然樂意這么做的,先生。”
特蕾莎的承諾,讓馮邁爾霍芬頓時心花怒放。
在19世紀,外交在絕大多數(shù)情況下,其實是“私人事務(wù)”,一個外交官能否成功,完全取決于自己能夠搭上什么高官和貴族的渠道,或者干脆成為君王的“朋友”。
當(dāng)初梅特涅能夠取得的最大成功,就是他在巴黎施展了個人魅力,然后成為了巴黎社交界最受歡迎的明星人物之一,而后借機撮合了拿破侖皇帝和路易莎公主的婚事,最終一錘定音,奠定了自己的“江湖地位”。
而現(xiàn)在,他自己能夠搭上法蘭西帝國皇后這條線,無異于是一種莫大的幸運,如果操作得當(dāng)?shù)脑挘蔷偷扔谡莆樟艘粭l讓自己平步青云的密碼。
當(dāng)然,即使知道這一點,他還是要小心行事,因為他知道,如今法國人的民族主義情緒濃厚,最忌諱看到自己的皇后一直和外國勾勾搭搭,尤其是多年來一直和法國為敵的奧地利,更是情緒敏感,為了不給特蕾莎皇后添麻煩,他必須把事情做得妥帖,既讓自己的祖國得利,又不至于讓特蕾莎皇后為難。
“相信我,只要您有這份心意,世界上沒有比這更加簡單的事情了。”大使拿起酒杯,興沖沖地喝下了一口,“無論是皇帝陛下,還是梅特涅親王殿下,都絕無和法國以及法國人民為敵的情緒,他們熱愛和平,也希望來之不易的和平能夠維持下去,只要您能夠讓法國和我們友好,那么我們之間的睦鄰友好將是順理成章之事!奧地利永遠不愿意與自己的女兒為敵……”
雖然大使的話充滿了浮夸的外交辭令,但是特蕾莎卻能夠感受到其中的誠意。
不是因為皇帝和首相“心善”,而是客觀條件讓奧地利不得不熱愛和平。
她就是奧地利皇室里出來的,當(dāng)然最為了解奧地利的虛弱情況,曠日持久的拿破侖戰(zhàn)爭當(dāng)中,奧地利幾乎從頭打到尾,損失也最大,軍隊在意大利、甚至在本土多次被重創(chuàng)甚至殲滅,連首都都陷落過兩次,人力物力的損失直到20年后的今天還是難以恢復(fù)。
當(dāng)初為了一次次重建軍隊,皇帝不得不一直增稅和借債,背上了天文數(shù)字般的債務(wù),直到今天還在因為債務(wù)和利息喘不過氣來。
這樣的情況下,試問哪個君主還想要打仗呢?也難怪奧地利人這么平靜地看著波拿巴家族重登皇位了。
古老的輝煌歷史,以及現(xiàn)在的難堪處境,讓奧地利不得不想盡辦法一邊維持“大國體面”,一邊盡量擺脫國際義務(wù),只想要用最小的代價來維持帝國的架子不倒。
從結(jié)果上來,梅特涅首相“裱糊匠”的工作干得還不錯,利用維也納和會的機會,他轉(zhuǎn)身成為了歐洲的仲裁者,實現(xiàn)了新時代的大國平衡,而奧地利賴以生存的環(huán)境,就是“各大國互相牽制”的平衡狀態(tài),一旦平衡被打破,無論是誰打破的,都將成為危及帝國的災(zāi)難。
特蕾莎無法預(yù)知后面的歷史,所以并不知道,后來的奧地利是處于“平衡全面崩潰”的絕望處境,先是1859年法國率先打破平衡主動對奧地利開戰(zhàn),而后是1866年普魯士傾力一擊最終打垮奧軍,而到最后,俄羅斯帝國又成為了它最可怕的敵人,為了巴爾干甚至引發(fā)了世界大戰(zhàn),然后俄羅斯人在1916年徹底摧毀了奧地利帝國軍隊。
這三次巨大的失敗,來自于不同的方向,但是每一次奧地利都只能承受恥辱的失敗,這個老大帝國確實在新時代民族主義國家的沖擊之下,難以招架,只能小心翼翼地維持架子不倒。
哪怕不知道后面的歷史,特蕾莎也知道為什么大使,以及他背后的梅特涅會想盡辦法和自己套近乎,因為他們太渴望維持“平衡”了。
而法國和英國最近的暗中接近,也自然會引起梅特涅的高度警覺,他想要知道這兩個國家到底進行了什么樣的內(nèi)幕交易。
其實,梅特涅并不在乎什么比利時,因為在1815年維也納和會上,梅特涅主動允許荷蘭吞并比利時,并且把萊茵蘭交給了普魯士,已經(jīng)事實上主動放棄了對西北歐洲的影響力。
他這么做,是因為哈布斯堡已經(jīng)受夠了三百年來一直和法蘭西交戰(zhàn)的歷史,這是難以承受的負擔(dān),所以轉(zhuǎn)而想要讓荷蘭和拿到了萊茵蘭的普魯士來充當(dāng)防衛(wèi)法國的第一線哨兵(同樣充當(dāng)哨兵的還有拿走了熱那亞的撒丁王國)。
梅特涅只是擔(dān)心比利時被切割之后,法國東北角的包圍網(wǎng)出現(xiàn)了一個難以彌合的缺口,所以才會為此著急上火,希望能夠繼續(xù)維持他苦心經(jīng)營的歐洲平衡。
說到底,雖然奧地利人已經(jīng)主動放棄了它曾經(jīng)最富有的領(lǐng)土,也放棄了曾經(jīng)的神圣羅馬帝國,但作為一個歐洲大國,它卻又不可能甘心主動放棄大國的形象,它需要一個“大國形象”,所以它希望在重大事務(wù)當(dāng)中不被缺席。
當(dāng)然,奧地利對外演出一個大國形象,很多時候并不是為了震懾住外國,因為外國君主們知道它根本無法對抗自己,它是為了震懾住國內(nèi),準(zhǔn)確來說,是震懾住時時刻刻都對帝國心懷異志的匈牙利人、意大利人、捷克人、克羅地亞人……等等被統(tǒng)治民族。
只有讓各個民族知道皇帝依舊強大、帝國依舊堅不可摧,他們才會安心接受帝國的統(tǒng)治。
外交就是內(nèi)政,對奧地利來說尤其是如此。
自小在奧地利長大的艾格隆夫婦,對這些隱秘的‘執(zhí)念’都心知肚明,他們既知道奧地利的虛弱,也知道奧地利的需求,他們也會利用這種需求來實現(xiàn)自己的目標(biāo)。
正因為心照不宣,所以特蕾莎皇后一邊用餐一邊和大使談笑風(fēng)生,看得其他大使們暗生羨慕,不過他們也沒有辦法,畢竟皇后的母國得到優(yōu)待是理所當(dāng)然的事情。
很快,宴席就來到了尾聲,而接下來稍作休息之后,將是盛大的舞會了。
在侍從們撤下餐桌和餐具的時候,特蕾莎向著大使淺淺一笑,然后小聲開口了。
“馮·邁爾霍芬先生,在舞會開始之前,您是否能夠稍稍移步同我再聊上幾句呢?我記掛父母,所以想要問問他們的近況。”
馮·邁爾霍芬先是有些疑惑,因為這些問題,實際上特蕾莎皇后剛才在餐桌邊已經(jīng)問過了,她如果沒有健忘癥的話,實在沒有必要再問一遍。
但是很快,從特蕾莎波光流動的眼眸當(dāng)中,他立刻就感受到了皇后陛下意有所指。
她想要和我說一些秘密的事情!
馮·邁爾霍芬大使頓時精神一震。
說什么來什么,他剛剛還跟皇后說她是奧地利的女兒,沒想到這么快就見效了。
此時他的心頭狂跳,但是多年的從業(yè)經(jīng)驗,讓他面色絲毫不亂。
“是隨時聽候您的調(diào)遣,陛下。”他恭恭敬敬地回答。
“那么我身邊的女官等下會帶您到我的梳妝間,您稍等下。”特蕾莎皇后留下了一個迷人的微笑,然后先行離開了。
大使干了這么多年外交官,在各國宮廷都逛過,美女自然也都見慣了,當(dāng)然不會因此而失魂落魄,不過他還是暗暗感嘆,自己國家最美麗的鮮花,終究卻在法蘭西的宮廷當(dāng)中綻放了。
接著,大使低調(diào)走到了大廳的角落里,而很快,如同特蕾莎承諾的那樣,一位女官走到了他的面前,然后微微示意。
大使立刻就跟著她一起走出了大廳,沿著走廊走了幾步,接著走進了一間房間當(dāng)中。
一進門,大使立刻就聞到了各種脂粉和香水的氣味,這里自然就是皇后陛下的化妝間了。
而此刻,皇后陛下就端坐在裝飾精美的梳妝臺前,笑容滿面地看著大使。
“先生,誠然這里并不是一個好的交談場所,不過此時我們不應(yīng)該過多挑剔,您認為對嗎?”
“是的,皇后陛下。”大使躬身行禮,沒有露出任何不得體的神色,“以我的經(jīng)驗而言,大事總是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發(fā)生。”
“是的,大事即將發(fā)生,而我,作為一個奧地利人,也希望奧地利能夠盡快知道。”特蕾莎點了點頭。
大使的信條更加加速了,他此刻已經(jīng)深信,特蕾莎皇后是準(zhǔn)備向他透露非常重要的事情,所以才會這樣鄭重其事——至于這是她個人的獨斷專行,還是夫婦兩個人商量好的結(jié)果,那就不得而知了。
化妝間的隔音非常好,所以完全聽不到大廳里的嘈雜聲響,這種異樣的寂靜,反倒增加了大事心中的嚴肅感和緊張感。
“好,我們時間不多,所以沒必要浪費在那些繁文縟節(jié)上面了,我就向您直說吧,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,我相信,梅特涅親王也一直在苦苦思索……”特蕾莎的語氣從剛才的輕柔,一下子變得堅定起來,“如果我沒有預(yù)計錯誤的話,你們應(yīng)該已經(jīng)打聽到風(fēng)聲了,我的丈夫在登基之前,就派出了代表團和英國人商議了比利時的問題……”
特蕾莎如此直白,倒是讓大使嚇了一跳,不過坦誠總是好事,所以他也干脆地承認了,“我們確實略有耳聞,不過尚且不清楚其中的細節(jié)。”
“那么,現(xiàn)在我就來告訴您細節(jié)吧——”特蕾莎立刻接上了話茬,然后鎮(zhèn)定地說了下去,“不瞞您說,在塔列朗親王和威靈頓公爵的支持之下,現(xiàn)在兩國已經(jīng)達成了默契,比利時人民將會擺脫1815年不公正的對待,從荷蘭王國的統(tǒng)治當(dāng)中解脫出來,然后成為一個獨立王國。”
雖然已經(jīng)對此有了猜測,但是當(dāng)特蕾莎皇后直接證實的時候,大使仍舊感到震驚。
英國人,20多年的抗法主力,維也納和會的臺柱子,此刻卻毫無障礙地轉(zhuǎn)身過來和法國合作,修改當(dāng)初維也納和會當(dāng)初的安排……這么華麗的轉(zhuǎn)身,果然也只有英國人做得出來!
“人人都說梅特涅親王見風(fēng)使舵,但碰到盎格魯船長的時候,他也只能甘拜下風(fēng)。”沉默片刻之后,大使苦笑著給了一個無奈的答復(fù)。
雖說這個決定讓人震驚,但大使心里清楚,奧地利所謂的“應(yīng)對”,其實就是接受這一切并且什么都不做。
畢竟,對梅特涅來說,比利時成為一個獨立王國,并沒有打破他苦心孤詣建立的體系,相反可能還是一個讓體系更加順暢的機會。當(dāng)初他主動扔掉了比利時,自然就沒有想過再回去,那只是吃力不討好的蠢行罷了。
況且,如果英國和法國真的達成了默契,那奧地利就算心里不愿意又有什么辦法呢?
沉默了片刻之后,大使又開口了。
“也許這確實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(jié)果,梅特涅親王也會對此表示贊許。只是……既然要成為一個獨立王國,那么國王將是誰呢?”
“目前雙方議定的結(jié)果,是薩克森·科堡·哥達王族的費迪南王子,當(dāng)然他尚且年輕,不過年輕也意味著有著無限的可能性,他將接受到最好的指導(dǎo),確保他成為一位受人愛戴的國王。而薩克森·科堡·哥達也已經(jīng)接受了這個安排,他們愿意欣然接受這頂王冠,以及它所代表的義務(wù)……那么,您對此怎么看呢?”
面對特蕾莎探尋的視線,大使下意識地舔了舔干澀的嘴唇。
“我……我無法在這里表達我的個人意見,皇后陛下,我將把消息轉(zhuǎn)達給梅特涅親王,他將做出他的判斷,不過我相信,他會對此欣然接受。”
“我想也是,沒有人比他更加愛好和平了。”特蕾莎點了點頭,仿佛她真的相信自己的話一樣。“如果他愿意的話,他可以提出一項倡議,甚至主導(dǎo)議程,奧地利人也可以參與到對比利時的保證當(dāng)中……梅特涅親王是我們一直不可或缺的人,今后也是如此。”
接著,她看了看旁邊的鐘。
不用等她開口,大使自然明白這個暗示。
“時間已經(jīng)不早了,皇后陛下,我不該再耽誤您的寶貴時間了……”他又躬身對特蕾莎行禮,“我代表奧地利感謝您,陛下,您永遠是奧地利最引以為傲的女兒。”
接著,他悄悄地走出了化妝間,然后在女官的帶領(lǐng)下,悄悄返回大廳。
而在他離開之后,特蕾莎也從容起身。
沒錯,她確實在泄密,但這是夫婦兩個的官方泄密,她需要成為親奧地利的代表人物,而梅特涅親王,注定也不會缺席這一場“盛事”。
(本章完)
快捷鍵: 上一章("←"或者"P") 下一章("→"或者"N") 回車鍵:返回書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