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逵的逆襲之路 第244章 官官相護(hù)

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。

譚敏在縣學(xué)外口無遮攔的話，不管被如何解讀，總歸對蘇門有很大的影響。至少，對他來說，他不過是沂州地面上的鄉(xiāng)下讀書人。

他這樣一個身無長物，而且家世清貧的學(xué)子，突然口氣大到嘲笑蘇門。

不管有心無心，都會被宣揚出去。

雖然不見得傳言都對他有利，但至少對他來說，利大于弊。

他靠著惡心蘇門，至少可以積累一些名望。

狂狷又如何？

至少他說了那句話之后，出了沂水縣，也有人認(rèn)識他了?？墒侵?，他連鎮(zhèn)子上的屠夫都看不起他，背地里罵他——窮酸。讀書人窮是有可能的，但是在大宋，讀書人想要擺脫貧困其實并不難。他識文斷字，給人寫信，也能掙錢養(yǎng)家，給人算賬，能過上相對體面的生活。再不濟(jì)，做一個猢猻王，開館授徒，也能養(yǎng)家糊口?？墒沁@些，譚敏都沒有做。他坦然的接受者家人的辛苦換來的食物和錢財，好支撐他求學(xué)。

辛勞的妻子并沒有讓他獲得哪怕一絲的感激，反而嫌棄妻子一天操勞之后，呼嚕聲震天響。行事舉止越來越配不上他這個讀書人。

他甚至私下里偷偷琢磨，只要有了名望，再娶個家私豐厚的女人，支持他求學(xué)科舉，他也能平步青云，從此走上人生巔峰。

而他的一句話，卻把另外兩個當(dāng)事人拖入了風(fēng)口浪尖之中。

李云咋咋呼呼的從外頭飛奔進(jìn)入莊子，趴在水缸邊上一通牛飲之后，抬起眼對在庭院里練功的李逵道：“二哥，譚敏那廝簡直狂妄之極，竟敢輕視我蘇門學(xué)子，要不要削他？”

“削誰？”

李云這廝就是這點不好，經(jīng)常和李逵作對，卻還處處學(xué)他。削這個詞，在大宋不常用。但卻是李逵的口頭禪。

“你一天天的不見人影，要知道萬一連縣試都過不了的話，你小子樂子就大了！”

李云挺了挺胸，對李逵神氣道：“我爹已經(jīng)知道了我通過了縣試第一場，早去家廟祭祖，都說李家要出讀書人了。還大擺筵席，街坊鄰居都去了。我估摸著，我爹已經(jīng)不生氣了。再說了，最難的經(jīng)義都過了，還有什么可以難倒你我兄弟之處？”

“士子斗毆，真要是惹怒了主考官，你的縣試資格鐵定會被取消?！崩铄雍V定道。

李云小心翼翼的問：“二哥，周師伯不會連一點顏面都不講吧？再說了，我們偷偷去，不讓人知道。”

“你以為這樣就能掩人耳目了？再說了，譚敏夸下?？?，必然會引人注目，這時候他受傷，不是我們做的，也會賴上我們。一旦這廝傷了，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老師的反應(yīng)。他要是不取消你我的縣試資格，恐怕會引起更大的非議?！崩铄臃治龅念^頭是道，他也多半猜到了譚敏的心思，一個窮到連徂徠書院的學(xué)費都支付不起的士子，所能表現(xiàn)的就只能是賣慘了。

李云憤恨道：“這廝好不要臉?！?p/> 李逵既然看出了譚敏的心思，就不會讓他如愿。不過他還是要囑咐李云：“有本事，你下場考過譚敏。到時候，這家伙恐怕連怪話都說不出來了。忍一時，風(fēng)平浪靜；退一步，海闊天空。你我都是讀書人，以前也就算了，要是這次科舉順利，還要去京城。難不成京城有人惹了你，你也用拳頭報復(fù)回來？”

想起自己要靠真才實學(xué)比過譚敏，李云不由的心虛起來。

之前第一場，他考了三十一，譚敏第一。這廝雖然嘴勾欠，但實力似乎比他強(qiáng)了一丟丟。不過如今自己應(yīng)該在上升勢頭，而且愈戰(zhàn)愈勇，或許有點機(jī)會。李云很快就調(diào)整好自己的心態(tài)，拍著胸脯表示：“二哥，你放心，第二場就把他給比下去?！?p/> 不得不說，李云是李逵來到大宋看到的心態(tài)最好的大宋人。

李大郎不算。

大郎是被欺負(fù)習(xí)慣了，整個人有點賤骨頭。

但是李云不一樣，他年紀(jì)不大，還是會做白日夢的年紀(jì)，任何糟心的事，在他心里過一遍，總能變成好事的神奇，讓他百思不得其解。這不，他才僅僅過了縣試最為簡單的經(jīng)義，就已經(jīng)把自己狂的快沒邊了。

當(dāng)然還有一個原因，經(jīng)義取舍，拙落士子。主要是針對學(xué)識不足的學(xué)子，免得接下來的科舉之中有濫竽充數(shù)之輩。

而第二場，第三場縣試，按照以往的規(guī)矩，是不會拙落卷子的，也就是說李云已經(jīng)一只腳踏入了解試的考場。

至于他的自信，主要來自于縣試經(jīng)義，他考了三十一名。

他也打聽到了，今年沂水縣的縣試去三十人參加解試。就差一個名次，他就能完成當(dāng)年李清對他的殷切期望。原本李云對讀書有點抗拒，但這幾天，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還是很聰明的，要是不喜歡讀書，荒廢了不少時日，自己早刻苦些，或許金榜題名也不是難事。

周元可是自己的師伯哎？

憑這關(guān)系，好意思讓自己連縣試都過不去？

所以，好幾天沒挨揍的李云有點狂。

開始放飛自我的李云趴在李逵院子的回廊上，瞅著陽光下，李逵揮汗如雨的練功場面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，突然多了一句嘴：“二哥，你這一身腱子肉，不知道要饞死多少良家女子。”

李逵猛地一個踉蹌，差點一斧頭砍在了腳板上，腦門青筋直跳。說起來，別人家是曬成古銅色，而李逵天生古銅色，可惜在大宋，李逵這一款型男并沒有太大的市場?？稍贈]有市場，他也是直男一個?？墒抢钤频脑挘o他一種被同類窺視美色的心悸。

沒錯，李逵確實害怕了。李云的是非觀很成問題，他很好學(xué)，當(dāng)然和學(xué)問無關(guān)，主要是他喜歡模仿年長的人，實力強(qiáng)大的人。他這個年紀(jì)，會這樣也很正常。

但學(xué)什么不好，卻要學(xué)歪的玩意。

這李逵能忍？

還真能忍，李逵想著自己的暴脾氣，在沂州沒事，在潁州也沒事，在揚州更沒事。主要是有有臺，背景夠硬。可問題是他要是去了京城，還能有著性子胡來嗎？

不能??！

京城能捏死他的人大有人在。比武力，他都沒有信心踢館御拳館，周侗坐鎮(zhèn)的御拳館，李逵估摸著自己去很可能會丟人。

比背景，他一個沂州鄉(xiāng)下地方來的小子，哪里敢和京城的世家們比背景？

至少也得讓他把進(jìn)士功名得到了，他踅摸著才能稍微囂張一點。

于是，這些天李逵決定修生養(yǎng)性起來，好讓自己的鋒芒內(nèi)斂，不要動不動就得罪人。

他沒心思揍李云，怒斥道：“別總和高俅在一起，這廝不是好人！這貨年紀(jì)不小了，家產(chǎn)萬貫，還不娶老婆，絕對有問題。”

“有什么問題？”李云好奇的做起來，好奇心泛濫。

李逵說這話不是無的放矢，高俅雖說他們一樣，都是蘇門的人。不看身份，就說高俅這個人吧？很不對勁。

李逵十六，高俅都快二十七八了，這廝竟然是個童男子。

沒有感情經(jīng)歷，沒有老婆，整日里琢磨著附和他這個年紀(jì)的單身漢該幻想的美事。私下里，說話更是口無遮攔的不成樣子。加上李云這個不開眼的，還挺崇拜高俅。高俅整日腦子里冒出的私心雜念，一股腦的都讓李云學(xué)了去?？衫钤撇攀鶜q，要是如此沒遮攔，豈不是走上了岔道歧路？

問題是，走上岔道歧路李逵也不在乎，反正李云也不是他兒子。

可要是這貨竟敢窺視自己的……美色，這就讓李逵無端的驚恐了。

這話李逵能說嗎？

不能說??！見李逵期期艾艾也沒說出高俅的問題，李云立馬要給高俅打抱不平：“二哥，我看你也真是。高俅雖然出身低點，是個軍戶。但做人講義氣，平日里也潔身自好，連個女人都不敢碰，這樣的好人，大宋就沒幾個。二哥，我覺得你是嫉妒高俅的人品比你好！”

李逵終于還是在李云的毒舌下，沒有人忍住自己的脾氣。

“哎呀，二哥，你昨天發(fā)誓不再動我的！”

“沒動手，用的腳。”

高俅是不敢碰女人，主要是他除了和熟悉的女人說話之外，對上陌生女人，一開口，臉不紅，但是鼻子卻紅的如同一個熟透了的山楂果。

忒沒女人緣。

加上這廝去年邪性的跟著蘇軾去了一趟茅山游玩，遇到個無良老道告訴他，有貴不可言的命格，將來官居一品。

自以為是的認(rèn)為，自己一定是中進(jìn)士的材料。

決心，中進(jìn)士前，絕不結(jié)婚，破他守身二十多年的童子身。

可以說，蘇門之中，今年下場的四個人。蘇過最正常，其次是李逵，而李云和高俅都有點走火入魔了。

挨打之后的李云終于消停了一些。

在縣試第二場如約而至。

這次縣學(xué)前送考的百姓少了很多，也平靜了很多。

畢竟按照以往的經(jīng)驗，第二場第三場，終究要看的是第三場策。第二場論的重要性要小很多。再說了，以后兩場縣試都不會有拙落，就算是士子的心態(tài)好了很多。

譚敏自從口出狂言之后，身邊走了一些人。都是一些自認(rèn)為有才學(xué)，對譚敏碰瓷蘇門不屑一顧的士子。

或許，清高是讀書人的臭毛病。

但清高的讀書人，道德水平都不錯。

胸中有正義，孰是孰非，自然看在眼里。

不過第二場縣試之后，是按照排名入場。不像是第一場，按照考號入場。

譚敏在前，李逵在后。

兩人面對面走到縣學(xué)大門變上，譚敏嘴角露出了一絲嘲諷的冷笑。鼻尖還發(fā)出豬哼哼的聲音，趾高氣揚道：“你就是李逵？”

“打聽出來了？不容易吧？住在鄉(xiāng)下確實閉塞了一點?！崩铄有α?，不過他笑起來并不怎么好看，甚至有點瘆人。

譚敏心頭這個叫氣??！李逵的名聲要打聽嗎？

打虎小英雄李逵。

縣尊入室弟子李逵。

蘇門子弟李逵。

百丈村的人雖然很耿直淳樸，但該揚名的時候反應(yīng)一點都不滿。再加上章惇給李逵送了個‘人杰’的字，沂州境內(nèi)，誰不知李人杰的名頭？

他只不過是不認(rèn)識李逵而已，之前在考場交惡，也沒想起來對他百般嘲諷的士子是誰。這次，縣學(xué)門口，他準(zhǔn)備羞辱李逵。然后在第二場，第三場的縣試之中，力壓李逵，成就他在沂水縣的名聲。也就是說，譚敏已經(jīng)打定了主意，腳踩蘇門弟子李逵上位，對他來說，已經(jīng)完全沒有了退路。

胸口一團(tuán)惡氣，今日說什么也要沖出口，然后帶著大愉悅，進(jìn)入考場，連戰(zhàn)連捷。

可惜，李逵根本就不按套路來，緊接著問：“看來你做了不少功課，想必看過《唐摭言》這本書，是否如我所言，句句是金玉良言？”

譚敏氣地臉色黝黑，他何曾不想看這本李逵口中的神書。可惜，遍訪了沂水縣的朋友，都不知道有這本書。

不過也有人似乎聽說過，告訴譚敏：“似乎臨沂顏氏的藏書樓中有這么一本書，可以去借閱一觀?！?p/>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。

譚敏也就是在沂水縣能夠囂張一下，對于沂州絕對的世家大閥來說，他的才學(xué)還不足以讓顏氏為他打開家族藏書樓結(jié)交的程度。

被李逵再一次用同一個辦法硬懟了一次，譚敏心頭生出了一股子執(zhí)念，這輩子一定要讀《唐摭言》，不然死不瞑目。李逵這廝簡直就是誅心。旁人不解，自然要問，不過是一本平日里少見的書而已，有什么大不了的？

但是這本書不僅僅是一本書，還是身份地位的象征。家學(xué)淵源，才敢說學(xué)富五車。有錢有學(xué)問，才能建藏書樓。李逵用一本書壓的不僅僅是譚敏唯一的尊嚴(yán)，還有他的身份，他兜里的錢財。出身卑賤，且窮，大概齊就這么個意思。

連書都沒有讀過，譚敏和李逵的交鋒自然堅持不下去，冷哼道：“強(qiáng)詞奪理，讀書人還是要文章上見高低。”

“呵呵，我也是這么想的。”

李逵寸步不讓，他還能讓一個鄉(xiāng)下的士子給踩下去？這貨連史書上的記載都沒有，鐵定是個不入流的貨色，沒必要怕他。

再說了，經(jīng)歷過蘇軾、黃庭堅、秦觀、晁補(bǔ)之、李廌等人的摧殘之后，李逵還有什么可怕的人？

譚敏傲嬌的扭頭率先進(jìn)入考場，這是他第一場第一名的特權(quán)。李逵跟著也進(jìn)入了考場。

縣試不會太難，加上論對于讀書人來說并不陌生，半日時間，就又有交卷。

一天之后，縣學(xué)門口又有衙役刷著漿糊，將縣試第二場的排名張貼其上，第一名突然間變成了李逵，而第二很諷刺，變成了李云。

排在第三的卻是口出狂言的譚敏，此時他氣地雙目血紅，單薄的身體不住的發(fā)抖：“舞弊，一定是舞弊，我要查卷！”

譚敏的反應(yīng)并沒有激起士子們的擁護(hù)，誰都知道李逵是什么人。

沂水縣最有錢的李家莊的頭面人物，自己又不是進(jìn)士，何苦去得罪縣里的坐地虎，豈不是沒事給自己找不痛快？

不過譚敏咆哮之后，還是把沂水縣最大的官員給驚了出來，周元站在臺階上，一臉憤恨的看向譚敏，對其的不滿和憤怒已經(jīng)溢于言表，指著譚敏道：“污人清白，可是惑眾之罪。你可要想好了，一旦坐實了，誰也救不了你！”

“學(xué)生，學(xué)生……學(xué)生想好了?！弊T敏臉色變換不已，他心頭噗噗跳的飛快，感覺耳膜仿佛像是打鼓一般。如果說李逵比他強(qiáng)，他認(rèn)了。畢竟李逵之前排名第二，論上水平比他好，自然也有可能。當(dāng)然，他已經(jīng)完全被仇恨沖昏了頭腦，認(rèn)為李逵是周元的弟子，一定是周元舞弊了。

單單一個李逵，譚敏也認(rèn)了。

可是李云的異軍突起，讓他無法接受。一下子壓在他頭上。這豈不是啪啪打他的臉面不成？

周元厭惡的看向譚敏，道：“可以，但是你也是讀書人，應(yīng)該明白這個代價。”

“學(xué)生愿意賭上自己的資格，請縣尊成全?！弊T敏發(fā)狠道。

周元點頭道：“既然如此，你就休要怪我不近人情。去吧，我同意你查卷了?！?p/> “譚師兄，不可?。　?p/> “譚師兄，慎重啊！”

旁人還真有勸的，畢竟連秦檜都有幾個朋友。何況譚敏呢？

既然已經(jīng)賭上一起，譚敏也豁出去了，揚起臉對周元道：“不過小子在之前有一事不明，還請縣尊明示?！?p/> “說！”

周元不耐煩的擺擺手。

譚敏咬牙問：“不知李逵是否是縣尊的弟子？”

這個問題很敏感，要是省試，遇到這樣的情況，周元肯定要避嫌?；蛘呃铄痈纱嗖粎⒓诱５亩Y部省試，而是參加同時間舉辦的別頭試。可是李逵和周元并沒有避嫌，主要是因為解試之前，相對閱卷寬松，才出現(xiàn)這種情況。

周元還沒開口。

縣學(xué)教授鄒選開口道：“縣尊避嫌了，卷子他二人的卷子，是我閱的，也是本官立主他們的試卷排在你之前?！?p/> 譚敏聽到鄒選的話，心頭頓時咯噔一下，暗道：“不好?！辈贿^很快，他想到了另一個可能，官官相護(hù)，心中對這個世道平添了些厭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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