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唐陌刀王 第七百三十八章 兵變馬嵬驛

兩位宰輔領(lǐng)著一堆官員在土道上跑來跑去，挨家挨戶去購買干糧，各種顏色的官袍腳步蹣跚來回，看上去既滑稽又辛酸。

楊國忠來到一戶土坯墻的人家，敲開了門雙手托著錢，對面前的老人說道:“老人家，賣我一些干糧罷?！?p/> 老漢低頭看了看他的裝束，訝異地問道:“你是朝廷的大官吧怎么會來到我們這小地方來”

楊國忠只低頭閉口不言，老漢家人從廚房抱來了幾個胡餅，他把錢塞到對方手里轉(zhuǎn)頭就跑。

“哎!用不了這么多錢的?！?p/> 楊國忠抱著胡餅回來，獻(xiàn)給了皇帝和貴妃，李隆基餓了一上午，就著水干啃了一塊餅，好歹填飽了肚子。

韋見素等人也帶著吃食回來，身后還跟著一大群百姓，挎著籃子端著陶瓷盆，跪在行宮前獻(xiàn)上粗糧和米粥，還有些細(xì)糠。

妃子、諸王，和皇孫們爭相跑過去接過飯食，用手抓著往嘴里塞，但因為隨行人員太多，大部分沒有吃飽，龍武軍兵卒們多數(shù)都沒吃上飯。

妃子中有幾個凄慘地飆淚哭泣，很快便傳染了一大片，諸王皇孫們都哭了起來，官員和禁軍們也在旁邊拭淚。

老皇帝一邊哭一邊說道:“哭吧，但只許哭今日這一場，以后都給我精神起來，嗚嗚，不要再流淚?！?p/> 經(jīng)過一場號喪式的哭泣之后，隊伍中的壓抑氣氛似乎減低了不少，李隆基讓楊國忠照價把糧食錢散給百姓們，并讓組織獻(xiàn)糧的鄉(xiāng)中耆老上前來面圣。

這位叫做郭從謹(jǐn)?shù)睦先四懽右餐Υ螅糁照劝装l(fā)蒼蒼來到皇帝面前，朝他叉手進(jìn)言說道：“圣人吶，安祿山包藏禍心，陰謀反叛已經(jīng)很久了，其間也有人到朝廷去告發(fā)他的陰謀，而陛下卻常常把這些人殺掉，使安祿山奸計得逞，以致陛下出逃?！?p/> “我聽說先代的帝王務(wù)求延訪忠良之士以廣視聽，就是為了這個道理。我還記得宋璟作宰相的時候，敢于犯顏直諫，所以天下得以平安無事。但自從天寶以后，朝廷中的大臣們都忌諱直言進(jìn)諫都沒人敢說真話了只是一味地阿諛奉承，取悅于陛下?！?p/> “陛下對于宮門之外所發(fā)生的事都不得而知而那些遠(yuǎn)離朝廷的臣民早知道會有今天了但由于宮禁森嚴(yán)，遠(yuǎn)離陛下區(qū)區(qū)效忠之心無法上達(dá)。如果不是安祿山反叛，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我怎么能夠見到陛下當(dāng)面訴說呢！”

李隆基憔悴地點(diǎn)點(diǎn)頭:“你說的都對這些全是我的過錯，但后悔已經(jīng)來不及了?！?p/> 他又安慰郭從謹(jǐn)?shù)?“郭先生請放心，我大唐的社稷不會就這么完的，我的兒子們都還在忠于社稷的臣子們都還在等我們到達(dá)蜀中之后，定會發(fā)奮圖強(qiáng)，體恤士兵臣僚，用不了多久，我們還會奪回關(guān)中奪回洛陽，奪回天下。”

郭老頭只是嘆了口氣:“請陛下用這話來自勉吧?！?p/> 皇帝揮手讓老人退下命令隨行士卒們各自到鄉(xiāng)村中購買搜尋食物，約好未時集合出發(fā)。

這一路上不斷有官吏士兵逃散近萬人的隊伍深夜到達(dá)金城縣時，已經(jīng)只剩下四千多人就連皇帝寵信的內(nèi)侍太監(jiān)袁思藝也借著夜色逃走。

金城縣縣令和百姓都已經(jīng)不知所蹤許多人家的米缸和刁斗都還在，士卒和官吏們開始生火做飯，公主和郡主們?nèi)觳?，也不顧污濁了羅裙煙火薰黑了面龐，一個個蓬頭垢面。

這時候正是春天多風(fēng)的季節(jié)，隊伍駐扎在縣衙和臨近的金城驛站，到處黑燈瞎火，黃土原上的風(fēng)沙吹進(jìn)了刁斗里。高力士給李隆基端來一碗摻雜了沙塵的粥。

皇帝不著急吃飯，而是站起來到處察看，瞧瞧哪個隨行官員手里沒有食物，便喊叫著讓人去準(zhǔn)備。

“士卒和官員們都比朕辛苦，讓他們先吃!皇子們都稍后!少吃一些餓不著!”

眾人再三勸諫之后，皇帝才退回到驛站草廳里，楊玉環(huán)端著一碗粥吃了一兩口，便捂著肚子跑到門口嘔吐。李隆基端起碗嘗了嘗，感覺苦澀咯牙難以下咽，但他若無其事地蹲在柱子旁邊，硬生生把一碗粥都干了下去。

吃完飯之后眾人開始聚堆歇息，圍繞著驛站附近的民房躺下，這時候也不顧什么高低貴賤了，互相枕著腿隨地臥睡。女眷們都聚集在一起，便溺就跑出去在野地里，四五個妃子公主圍成一圈蹲下，警惕地望著周遭。

第二日他們繼續(xù)趕路，只是行路過程中食物越來越匱乏，兵卒們都叫苦連天。

十四日，逃難隊伍來到馬嵬驛這個地方，隊伍疲憊到了極點(diǎn)，士氣也低落到了極點(diǎn)。

此時天色已近黃昏，驛站兩邊的山林中有烏鴉啼叫，李亨面帶菜色蹲在一棵松樹下，李靜忠站在面前低聲說道：“殿下，時機(jī)已經(jīng)到了，憤怒的龍武軍士兵就像是一把火，只要稍稍撩撥，他們什么事都能干得出來。”

李亨猶豫地說道：“這樣好嗎如此一來我們父子就真的形同陌路了。”

“殿下!此時不發(fā)，更待何時，等到了劍南可是楊國忠的地盤!到時候我們可就無計可施了?！?p/> 李亨最終下定了決心：“去請陳玄禮大將軍過來，我們需要他的支持?！?p/> 片刻之后，陳玄禮也來到了樹下，朝著李亨躬身叉手道：“殿下，今日之禍全因楊國忠一人作祟，安祿山包藏禍心不假，但沒有他推波助瀾，怎么會反得如此快!為了他自己的權(quán)力，阻止圣人召喚三鎮(zhèn)節(jié)度使李嗣業(yè)帶兵入朝，又逼哥舒翰帶兵出潼關(guān)遭到安祿山埋伏全軍覆沒，這一樁樁一件件，哪怕他有一件惡事落下，我們也不至于淪落至此?！?p/> 李亨抬頭看著他的眼睛:“那大將軍以為該如何”

陳玄禮一字一頓：“今日此時此地，就是楊氏覆滅之日。”

李亨抿著嘴唇，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:“行。”

日頭即將淹沒在山林中，山道四處彌漫著炊灶白煙，馬嵬驛南門開始換防，龍武軍中侯張小敬帶著幾十名兵卒換下了白天的崗哨。他用眼色與手下進(jìn)行交流，然后靠在門柱旁嚼著樹葉。

楊國忠?guī)е賳T們不知從何處采買了些食物，用黃綢布包裹騎著馬進(jìn)入了南門，站在空地上的十幾個吐蕃使節(jié)朝著楊國忠堵了過來，其中一人拉住了楊國忠的馬韁大聲道:“右相，把食物給我們一些!你總不能讓我們這些外邦使節(jié)跟著你餓死吧!這豈不是大唐的失禮!”

楊國忠硬拽回韁繩怒道:“沒有!連陛下和皇子們都沒有吃飽飯，哪來你們的!”

“這里面是什么!”

雙手抱胸靠在門柱上的張小敬鄙夷地睨著楊國忠與番使?fàn)幊?，呸一口將口中的樹葉殘渣吐出，突然高聲暴喊道:“楊國忠與胡人謀反了!”

十幾個龍武軍兵卒抽出刀劍沖上去，嚇得吐蕃使者慌忙抱頭鼠竄，楊國忠也反應(yīng)極快，喊了一聲駕打馬朝驛站西門逃竄。

一名兵卒從背后摸出長弓，拉滿了弓弦射出，砰地一聲射中了楊國忠的馬鞍，這家伙伏在馬背上揮動馬鞭，逃得更快了。

“拿來!”張小敬從兵卒手中搶過弓箭，拉滿如月稍稍上抬，箭矢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，正中楊國忠的后背肩胛骨。

楊國忠痛吟了一聲，雖未傷及性命，但馬速明顯慢了下來。龍武軍兵卒蜂擁地追上去，將他從馬背上拖下，亂刀分尸后割下頭顱，掛在長槍上豎在西門外示眾。

士兵們趁機(jī)鼓噪道：“楊國忠已伏誅!應(yīng)當(dāng)繼續(xù)清剿其朋黨!”

這時已經(jīng)不需要人指揮，馬嵬驛外亂成了一鍋粥，龍武軍撲向了楊家人歇息的茅屋，把楊國忠的兒子戶部侍郎楊喧拖出來殺死，秦國夫人、韓國夫人及其子女被亂刀斬死，尸體被排列成一行。

御史大夫魏方進(jìn)驚得面紅耳赤，大聲道：“你們好大的膽子，竟敢謀害宰相!”

一名校尉提著沾血橫刀轉(zhuǎn)過身去，對準(zhǔn)他腹部一刀攮了進(jìn)去：“去你媽的!”

對方將他的尸體踩在地上，將刀鋒拔出來，在袖口上擦拭了一下。

周圍的官員及其家眷驚恐萬狀，像羊羔一般依偎在一起瑟瑟發(fā)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