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霄仙君 第五百九十章 踏光陰歲月而歸

兩界山前，故鼠族祖地。

連綿的重巒疊嶂在側(cè)，幽深的谷地里，似乎還彌漫著腐爛與腥臭的味道。

正此時(shí)，一眾人身周蒸騰著煞炁，于谷地中聚首。

為首之人，正是乾元仙宗的永年道子。

許是接連許久的時(shí)間都在兩界山前殺伐,

這位面容稚嫩的少年道子，此刻間卻長久的低垂著眼角，顯得整個(gè)人面容冷肅，更有濃郁的血煞氣息環(huán)繞在他的身邊，似與自身的道韻氣機(jī)交織而長久不散。

在他的面前，則是乾元仙宗的一眾長老與泰半多的弟子。

無怪乎明光玄宗的掌教要有“傾巢而動(dòng)”的評(píng)價(jià)，除了那般鎮(zhèn)壓宗門、不可輕動(dòng)的底蘊(yùn),

這樣的一眾人，甚至足以覆滅一處孱弱些的圣地大教。

又或者說，除卻沒將鎮(zhèn)教道器請(qǐng)來兩界山前，他們這樣的一支力量，已經(jīng)和圣地大教沒有甚么分別。

眾長老中，更有兩位垂垂老朽者，甚至是掌教真人那一輩的人，如今也從后山禁地中走出，舍去了諸般道紋的鎮(zhèn)封，不顧歲月與光陰對(duì)于他們最后那點(diǎn)生機(jī)的蠶食，選擇了主動(dòng)為永年道子掠陣。

沉默中，在永年道子的注視下，一眾修士們緩緩地走入了谷地的極深處，將這一行所獵之收獲盡數(shù)從儲(chǔ)物袋中取出。

大妖的精血混合著無上寶藥的漿汁調(diào)和成墨。

玉化的骸骨作桿撐起繡著篆紋的皮囊作幡旗。

那破碎的血肉淤積著煞炁，混合著鼠族祖地特有的腐土，用烏紅的泥漿壘起九疊祭壇。

土山上，幡旗林立，殷紅的血墨灑落，在寬闊的土山上描摹下無上古陣。

呼嘯的山風(fēng)吹入谷地的深處,

在一陣陣的獵獵作響聲中，卷動(dòng)起罡煞回旋。

就在這樣的長久沉默之中，直至最后一人從谷地深處走出，站定在永年道子面前的時(shí)候，那無上古陣落在眾人眼中，也只具備著一個(gè)大略的雛形。

還不等有人開口說些甚么，下一瞬，那回旋的罡煞便在幾處幡旗的空擋里呼嘯而出，化作風(fēng)刃掛在破碎嶙峋的山巖上面，發(fā)出恍如金石摩擦的刺耳聲音。

陡然間，永年道子的臉色愈發(fā)的陰沉了下去。

瞧見他的神情變化，那兩位老朽者中，遂有一人越眾而出。

看著那顫顫巍巍的身影，恍若等同于死亡的腐朽氣息撲面而來，方才教永年道子的臉色微微轉(zhuǎn)晴。

不等老道開口，道子先拱手一拜。

“有勞太上長老。”

“道子，還是聽老夫一句勸罷，貪大求全難免要落入下乘,

說實(shí)話，咬咬牙，我與師弟斬道燃法，便是妖神境界，也不是不能試著殺一殺，可是若九疊成祭，行無上齋醮科儀秘法，且要諸般跟腳皆在大妖之上，甚至要以老妖骸骨為陣眼主材……這實(shí)在不是咱們一宗之力能夠成的，耗費(fèi)太大，幾若海量……不如……”

不等這太上長老繼續(xù)說下去，永年道子的臉色到底又沉郁了起來，他擺了擺手。

“弟子知曉太上長老要說些甚么，可修行里的事兒，果真是可以將就的么？同在紫府境界，雷宗元易道人做的是打穿神煞天河的大好事情，我若要向著與之并肩，若連入證紫府之后的第一件事情都如此將就，那爭(zhēng)這玄門紫府第一人的事情，意義又何在呢？我不甘心如此，為印證至道，我不惜此身，也要給師弟師妹們探路，妖族東逃九千里的事情不會(huì)常有，錯(cuò)過今朝……”

永年道子沒有再繼續(xù)說下去，只是頗為不滿的搖了搖頭。

聞言，那太上長老自是嘆了一口氣。

“老夫明白道子的心意了，這樣罷，也只好教我與師弟走上一趟了，有昔年證道祖師如今斬道履塵，大不了，求他接續(xù)仙道玄境之力，再護(hù)送你一程。”

說罷，那老道多少顯得有些無奈，兩位老道遂腳踏靈光，遁空而去。

如此，這方幽谷之中，復(fù)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。

半晌后，像是后知后覺一般，永年道子忽地輕笑了一聲，他看向側(cè)旁，一眾長老和弟子們的臉上都難掩連日殺伐的疲憊。

“太上長老們終是老了。”

輕飄飄的一句話，卻引得眾人頗詫異的注視。

似是也覺得這樣說不大妥當(dāng)，永年道子又趕忙找補(bǔ)道。

“此事說白了，不過是費(fèi)些心力，總歸能成的事情，無有天塹擺在面前，須知道，雷宗元易道人開辟紫府境界，甚至無有雷宗給出多少的助力來，全憑他一人之力而成，如今吾宗上下一心，難道真真比不過一人之才情么？

照我說，后來者總要超卓前人才好，否則前人已做得盡善盡美，這所謂新道，便從根源里教人加了一層桎梏，反而不好！這萬古一世的爭(zhēng)渡才剛開始呢，怎肯教一人就這樣定鼎了天元？今日是我印證前路，來日便是你們的機(jī)緣。

元易道子自幽暗寂無里生生走出了一條路來，這是無上的功業(yè)，可先行者嘛，總難免有疏漏，那總要一書我是仔細(xì)參悟的了，既見大羅，既修無極，萬象成了寶藥，無極便是血元，古妖神路已有顯照，何不凝練人族之神煞？

我思量許久，頓覺這才是真真紫府境界之絕巔，甚至是青云之路，一步登天就在眼前，掌教也覺得可以嘗試，才有了咱們此行，登天路需得雄渾底蘊(yùn)，我生身年少，不得不依仗外物，有勞諸位同門了，這一步走出，便是百尺竿頭！”

聞聽永年道子說及此處，一時(shí)間，頗疲憊的諸修，方才嘁嘁喳喳的回應(yīng)起來。

不仔細(xì)去聽他們?cè)谡f些甚么，永年道子復(fù)又緩緩地低垂下眼簾。

喧鬧的幽谷似是在這一刻再度回歸了平靜。

無盡的幽暗寂無之中，似是有浪濤聲從他的心湖之中響徹。

渺遠(yuǎn)的玄光浮現(xiàn)，含混之中，似是有古拙的魂音回響。

“吾……已……遠(yuǎn)去！”

“……不甘……”

“道與法……衣缽傳于……何處……”

“后來者……若聽吾言……遠(yuǎn)去者……隔光陰歲月……不可回……”

“唯道法恒！”

“傳續(xù)……傳續(xù)……吾法……”

“接引……接引……”

那古拙的聲音落在永年道子心中，美妙極了。

良久之后，他緩緩地睜開眼眸。

悠然的望向谷地深處。

傳聞之中，雷宗元易道人昔年耳邊長伴大道雷音，大抵便也如是罷，這世上要做大事的人，多少都會(huì)有相似的境遇才是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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