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霄仙君 第五百五十章 無用的道體

隨著岳師低沉的聲音，幽谷之中，一眾天門主都陷入了沉默之中。

他們被古史之中的滄桑與孤寂所淹沒，全數(shù)的思感與念頭仿佛都深陷入了其中去，追溯著古史大幕的余韻，悵惘著那些再也不可能被經(jīng)歷的事情。

最后，最快從這樣的沉郁情緒之中掙脫出來的，反而是最為蒼老的岳師。

他最后回味著古玄門時代有限的幾次與存神觀想道主的逢面，最后臉上帶著些許對于生與死的豁達(dá)，平和的一笑。

老人看向柳元正。

“你做的已經(jīng)很好了，以紫府開懸道圖為道標(biāo)，將此事公之于眾，所有玄門有志于掙脫你這位道主掌控的天驕妖孽，都注定會主動的投入對于存神觀想想之道的參悟中去，你贏了新舊兩道的生死爭鋒，血祭了化神道主，高下之判已然分明，由不得他們再遲疑了。

自今日起，元教諸宗也會供奉他的果位，歸屬于月師一脈法統(tǒng)之中，以輔神隨侍二代月師，甚至來日謀劃冥府時，也可以將他的神道果位加上去，以虛位待之。不會有真實的名字，不會指向一位玄門的道主，但這樣的香火之力凝結(jié)，也足夠成為指引他回望塵世的道標(biāo)之一了。

這是在塵世的人能夠做的事情，終歸間隔的太久了，禍?zhǔn)掳l(fā)生在古玄門初年，而后有人斬斷因果，在歲月之中布下迷陣，今世的人能夠做的事情已經(jīng)很有限，這甚至不是短暫的逆溯歲月光陰能夠挽救的事情，能否有回歸塵世的機會，能不能真的回返塵世，便只能看他自己了。”

或許是太過于蒼老，經(jīng)歷的事情已經(jīng)太多，岳師的一番話，說不出的冷漠，恍若在漠然的判斷著一個人的生與死，不論是甚么樣的結(jié)果，都很難再引起他的動容。

寂靜的沉默之中，柳元正像是還在沉思著甚么，面對岳師的話，只是靜靜地點了點頭，未曾言語。

直至此刻，一旁的左道宗師才后知后覺似的喟嘆。

他先是定定的看了岳師一眼，復(fù)又看向柳元正這里。

“難怪，難怪說咱們曾經(jīng)踏足在重疊的道路上，某自左道出身，昔年游歷中土北疆，自認(rèn)學(xué)貫兩教，以天人之才而著仙書，如今回看，微末時的左道也好，后來看遍的仙宗玄景也罷，其中都有著存神觀想道主的殘缺傳承在，這些也正是啟發(fā)吾創(chuàng)神魔道圖的部分根源，想必，元易你在修行到這一步的時候，甚至是你在今日開懸道圖，都有類似的體悟。”

聞言，柳元正復(fù)又點了點頭。

在場多有天驕妖孽，點破了那層窗戶紙，很多事情并不難看清楚。

“昔年弟子曾有感于凝練神魔祭器之艱難，彼時便曾參悟存神觀想之古籍，用以佐道。那會兒還是陰冥界初開，眼前諸事以無量量劫為重，對古仙也好，冥府也罷，包括道主在內(nèi)，都沒甚么太大的概念，若非如此，許是在祭煉太上玉書的時候，在初時遁入悟境的時候，便能夠有所發(fā)現(xiàn)。”

說到此處，柳元正回想著那逆溯歲月而上的朦朧神形，言語之中也滿是遺憾。

聞言，一旁的焱師劉老鬼反而寬慰道。

“如今也不算晚，甚至恰到好處，許多辛秘都需要足夠的修為境界來承負(fù)，否則太早的發(fā)現(xiàn)，也只會先一步將你自己壓垮掉；況且元教也好，玄門也罷，修行從來都不是不便之事，只要一道神形在，能夠重返塵世的話，凝聚氣血，重?zé)挼儡|，都不過是易如反掌的事情，這最難的一步，關(guān)隘反而是回返塵世……”

焱師乃萬古魂道正源，他的判斷，幾乎便是顛撲不破的至理。

聞言，柳元正的臉色方才有所好轉(zhuǎn)，情緒與思感念頭也皆盡從無垠道海的驚鴻一瞥之中逐漸掙脫出來。

眼見得此，一旁的岳師也笑著打岔道。

“不說昔年的舊事了，或許他的遠(yuǎn)走，與萬古一世的糾錯有關(guān)，也或許無關(guān)，但既然棋盤已經(jīng)擺下，落子無悔，那咱們眼前最重要的事情，便是這大爭之世，便是這一世爭局，不論古史之中埋葬著甚么，到了這一世，都要從鬼蜮之中爬出來，在這爭局里定勝負(fù)，元易，你也算是爭局中的角兒，而今可有甚么樣的想法？”

聞言，柳元正反而茫然的搖了搖頭。

“諸位前輩，弟子沒有虛言，老實說，我看不清這爭局，莫說是已經(jīng)落子的那些人，甚至還有不知道多少人隱藏在一層層厚重大幕之中，我連他們是誰，他們落下了甚么子，都無從談起，更何況是這一世爭局，甚至……我連今日的諸般廝殺，都沒能看明白。”

這是柳元正的心里話。

一切都太快了，漫天風(fēng)雪的場景還在清晨，可一轉(zhuǎn)眼，古往今來像是甚么人都從萬里山川中冒出了頭來，然后回饋給塵世的，便是一場極盡的廝殺與瓢潑的血雨。

聽得柳元正這般說，反而是一旁的左道宗師笑了笑。

他很能理解柳元正的這種迷茫。

“一朵浪花打落，一朵浪花揚起，黃金一世洞開，對于所有人而言都是陌生的，古往今來所有掙扎著止于此世的人，所有還想繼續(xù)掙扎下去沒有認(rèn)命的人，都要從爭局里廝殺到最后。

這紛紛塵世便是蔥郁的叢林，億萬山川托舉起來的叢林，你我皆在其中，便如乍入?yún)擦值陌佾F，要想確定在叢林里的地位，要想確定初識的領(lǐng)地，最簡單的辦法，便是先廝殺一陣！

弱者領(lǐng)死，萬世成空！強者才配活下來討論地位與在叢林里占據(jù)怎樣的地盤，當(dāng)你從最弱的野獸開始，一直到你撕咬不動為止，你停下來的地方，就是你的強弱地位所在，便是領(lǐng)地所在。

這就是今日這場廝殺的真相，這就是爭局背后的野蠻法則，所以劍祖無須飛升，所以元教占據(jù)了南疆，所以從今往后起，紫府新道會成為玄門的主流！說了這么多，有甚么是我們能做的？”

最后說話時，左道宗師環(huán)望著南疆的十萬里莽荒群山。

直至此刻，仔細(xì)聽了宗師的言語，柳元正那笑容方才不再溫和。

恍若龍虎之相加身，展露著利爪與尖牙。

“弟子也是此世天驕呢，天驕妖孽之間的相互獵殺，乃是弟子自己的事情，可既然吾元教入主南疆，鼎立諸元宗，倒是有一事，請諸位前輩幫一幫。”

“哦？甚么事？”

“不知道幾位前輩還有沒有印象，今日里那個攔下我追殺諸古仙的人？那個來自北疆道周仙門的賀萬安？”

“有印象，他不也是轉(zhuǎn)世古仙之一么？”

“那個人，和別人不一樣，弟子這里只有一事，不論這爭局發(fā)展成甚么樣子，這個人，不許入南疆一步！不能有絲毫接近酆都大淵通道的可能！”

“哦？他竟然特殊至此？教元易你如此慎重？”

“師尊也知，弟子打破了古仙們的金身，勘破了凝練道體的辛秘，我于此道也算是精研了，可我直至今日也想不明白，將鎖龍局的地紋盡數(shù)復(fù)刻，凝練成道體，到底于自身有甚么用！此道于長生無益也！尤其是……那是橫布在陰冥界中的諸鎖龍局！所以有沒有今日的變故，都一樣，誰都能入陰冥界，唯獨他不行！”

說罷，柳元正望向北疆的方向，眼中殺機再度涌動。

“我會讓他明白，當(dāng)年在我面前凝練道體，會是他賀萬安這一輩子，最后悔的一件事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