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夜將盡 第259章 倒尿桶的喬公公

海棠里113號。

這里就是李源伍的家。

院門緊閉，門上貼著虹口巡捕房封條。

房子很大，獨門獨院，四間寬敞明亮的上房，東西各有兩間廂房。

住上七八口人，富富有余。

兩輛車一前一后開了進來，前面是巡捕房的警車，后面是徐思齊的福特車。

警車緩緩?fù)Ｏ拢瑥埈h(huán)率先下了車，身后還跟著五六個巡捕。

徐思齊也下了車，四處看了看，吩咐道：“把門打開。”

張環(huán)掏出一串鑰匙，正準備要去開門。

忽聽一個稚嫩的聲音說道：“阿坤姐家里鬧鬼，小心鬼抓你！”

徐思齊扭臉一看，斜對門鄰居門口，站在一個模樣乖巧的小女孩。

大大的眼睛，胖乎乎的鵝蛋臉，梳著清湯掛面式的板凳頭，最多也就七八歲的樣子。

她說的阿坤姐，是李源伍的女兒，兩個小姑娘年齡相仿，平時經(jīng)常在一起玩耍。

徐思齊來到小女孩近前，溫言說道：“你叫什么名字呀？”

“我叫阿浣。”小女孩脆生生回答道。

“阿浣，好名字。”

徐思齊贊了一句，隨即問道：“告訴叔叔，你剛才說，阿坤家里鬧鬼是怎么回事呀？”

“人死了，就變成鬼了……”阿浣嘟囔著說道。

徐思齊笑了笑，從兜里摸出兩塊英國咖啡糖，塞到了阿浣的手里，說道：“送給阿浣的小禮物，喜歡嗎？”

阿浣眼睛一亮，欣喜的點了點頭。

徐思齊說道：“外面很冷，回家吧。”

阿浣緊攥著糖塊，歪著頭想了一會，臉上的表情極為認真，說道：“阿坤姐家里真的鬧鬼，我不騙人。喬公公告訴我的……”

閣樓曬臺上，一個眉眼和阿浣很像的年輕少婦雙手叉腰，呵斥道：“阿浣，跟你說過多少次了，不許要陌生人的東西，怎么就不長記性呢！馬上給回來！聽到?jīng)]有！”

聽說巡捕又來查案，海棠里的閑人們聞風而動，站在不遠處指指點點。

其中一個胖女人笑道：“阿浣，還不走快一點，要是再不聽話，你娘要打你屁股了。”

閑人們發(fā)出一陣戲謔的笑聲。

阿浣撅著小嘴，把糖塊塞還給徐思齊，一言不發(fā)轉(zhuǎn)身進了家門。

院門“咣當”一聲關(guān)上。

徐思齊想了想，問道：“各位，你們認識喬公公嗎？”

胖女人格格笑道：“倒尿桶的喬公公嘛，大家都認識的哦。”

不知道為什么，只聽她的笑聲，讓徐思齊多少感覺有些猥瑣的意味。

“在哪里能找到他？”

“那就不曉得了，我們和他又不熟……”

胖女人撇著嘴，一臉的嫌棄。

自我感覺良好的人，當然不屑于和一個倒尿桶的聯(lián)系在一起。

即便是中國現(xiàn)代化程度最好的城市，上海也依然有很多家庭沒有安裝抽水馬桶。

每天一大早，家家戶戶門口都放著一個尿桶。

到時候，會有專人按時來清理尿桶。

周而復(fù)始，天天如此。

三百六十行，這一行算是最低等的工作。

很少有年輕人愿意干，他們寧愿去拉黃包車，去碼頭當苦力。

這和收入無關(guān)，主要是嫌丟人。

愿意做這種工作的人，大部分是一些上年紀的老年人，體力活干不動了，只能做一行。

此時。

李源伍家院門已經(jīng)打開。

張環(huán)和巡捕在門兩側(cè)恭恭敬敬等候著。

徐思齊問道：“你們誰認識喬公公？”

“我認識。”張環(huán)立刻說道。

“認識你不早說！”

“認識是認識，可也不知道他住在哪……”

“打電話問戶籍科，一查就知道了。”

“都叫他喬公公，大名究竟叫啥，估計沒人知道。”

“那就去問衛(wèi)生署。要是還找不到，明天一早派人在這里等！”

“是！”

張環(huán)笑了一下，說道：“您別看他現(xiàn)在落魄了，當年可風光的很……”

徐思齊沒搭話，點燃一支香煙，邁步進了屋子。

張環(huán)跟在身后，繼續(xù)說道：“當年，他在宮里當太監(jiān)，生活過的滋潤著呢。只可惜，好景不長，宣統(tǒng)退位，他走投無路，只好到上海來投奔堂兄。要不怎么都叫他喬公公呢，嘿嘿……”

徐思齊這才恍然大悟，剛剛那個胖女人為啥笑的那么猥瑣。

她顯然是從名字聯(lián)想到了喬公公的生理狀況。

在各間屋子查看了一番，并沒有發(fā)現(xiàn)更多的線索。

這里至少被搜查過十幾遍，若是有線索，應(yīng)該也早就發(fā)現(xiàn)了。

院子中間有一棵枝繁葉茂的榕樹。

當初，就是從樹下挖出的李源伍一家八口尸體。

站在榕樹下，新土的痕跡還在。

“張環(huán)。”

“有。”

“李源伍埋在哪個位置？”

“就是這。”

張環(huán)伸手指了一下。

徐思齊打開公事包，拿出了李源伍的照片。

張環(huán)瞥了一眼，立刻說道：“挖尸體的時候，我就在現(xiàn)場。李源伍頭朝東南，臉朝這邊……”

突然傳來一聲狗吠。

循著聲音找過去。

墻角的雜物堆下面，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狗呲著牙，看著面前這幾個陌生人。

徐思齊問道：“哪來的狗？”

“李源伍養(yǎng)的狗。剛回來。上次我們來的時候，它也回來過。”一名巡捕回答道。

主人死了，狗當然不懂。

它依然把這里當家。

估計是白天出去找吃的，到了晚上就回來了。

張環(huán)嘆道：“聽附近鄰居說，這只狗以前可肥了，看看現(xiàn)在瘦的……”

“沒人喂養(yǎng)，能活下來就很難得了。”

徐思齊緩步走了過去。

黑狗身子往里縮了一下，充滿敵意的低吼著。

徐思齊說道：“去給它弄點吃的。”

一名巡捕答應(yīng)著，到附近飯館要了一些剩飯剩菜。

黑狗看來是餓急了，聞到了飯菜的香味，立刻從雜物堆里鉆出來。

徐思齊蹲下身子，看著黑狗狼吞虎咽。

他喜歡狗，只是沒精力養(yǎng)。

“我還以為，這只狗早就成了盤中餐了呢……您說的沒錯，它能活下來確實很難得了。”張環(huán)在一旁說道。

看了一會，徐思齊站起身，說道：“找到那個喬公公，立刻通知我。收隊！”

幾分鐘，巡捕撤離了現(xiàn)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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