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始皇真牛逼 第二十四章 華夷不兩立,帝業(yè)不偏安

“陛下，是否臣仍有思慮不周之處？”

李斯神色恭敬，虛心求教，心中卻忐忑不已。

“還有一個多月就到歲首了。”

嬴政并沒有回答李斯的話，而是突然感慨道。

歲首？

怎么突然跑到歲首上去了？

李斯感到十分莫名其妙，突然感到靈光一閃。

每年十月歲首之日，無疑是舉國歡慶，大祭之日。

適逢盛典，正是施恩天下的大好時機(jī)。

借著普天同慶的日子，君王會大赦天下，古來有之。

陛下是想大赦天下嗎？

這一次上奏，自己的確把秦律更加完善了，可以說是細(xì)致入微。

但陛下似乎并不滿意，莫非是自己想錯了嗎？

“是啊！陛下，每一年歲首，舉國臣民皆會祭拜天地，祭拜神明，祭拜先祖，乃普天同慶之日。”

李斯收回思緒，陪笑道。

“朕看不盡然吧？”

“大多數(shù)黔首，別說祭祀，就連好好吃一頓，都是奢望，又哪里來的錢祭祀呢？”

“真正能夠舉辦祭祀的，都是非富即貴之人，真正的百姓也只能看看湊熱鬧罷了。”

嬴政臉色不太好看，望著李斯道。

“陛下，自古皆如此，尋常百姓，能夠安居樂業(yè)便已是皇恩浩蕩。”

李斯又豈會不知陛下所言，可誰又有能耐讓所有人都吃肉？

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，自古以來，平民百姓，一年能夠吃幾頓肉沫子，都算是圣君所為了。

“從前朕管不到，可江山到了朕手中，帝國就不應(yīng)該是這樣的景象。”

“權(quán)貴頓頓山珍海味，大魚大肉。百姓怎么著，也要跟著喝點湯吧？”

“若是連湯都不想給百姓施舍一點，讓他們?nèi)コ酝粒俊?p/> “如此天下百姓能不怨恨嗎？”

“一旦有機(jī)會，能不跟權(quán)貴拼命嗎？”

嬴政輕描淡寫的幾句話，就勾勒出自古不可調(diào)和的階級矛盾。

李斯眼皮直跳，心中大駭，對著嬴政拱手一拜道：“陛下圣明。”

除了這句話，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。

反正這個問題，自己絕對沒能耐，也沒這個本事解決。

階級對立，自古以來就難以兩全。

若一味打壓權(quán)貴，扶持百姓，那還有誰敢為君王效命？

往大義上說，是什么忠君愛國。

可真正打心眼里信奉這句話的又有幾人？

絕大多數(shù)人，效忠君王，以死相博，都不過是想要博一個錦繡前程。

即便再忠心的人，又有誰不想為自己的子孫后代留下余蔭，庇佑后人呢？

廢黜分封，收回封地，已經(jīng)讓眾多人心生不滿。

只是礙于陛下天威，無人敢跳出來置啄罷了。

哪怕打碎了牙，承受再多委屈，可在陛下的強(qiáng)權(quán)威儀下，只能往肚子里咽，捏著鼻子認(rèn)了。

就算秦國皇族貴胄么，還不同樣是恨的牙癢癢。

若是實行分封，他們就不再是徒有虛名的皇親貴胄，而是擁有實權(quán)封地的加冕之王。

但這一切美好的幻想，都被陛下一拳打的粉碎，徹底絕了他們的念想。

以至于這些皇親貴胄們，也只能老老實實呆在咸陽，掛個虛名，根本無力與陛下抗衡。

剝奪權(quán)利，這些人都忍了，可若是還要剝奪掉他們的榮華富貴，難免會狗急跳墻，也說不定。

畢竟，每一年，陛下遭遇的大大小小刺殺，不知多少次。

這天下不是所有人都像表面那般恭敬，不知多少人，日夜盼望著陛下駕崩，如此他們才有出頭之日。

“肉刑廢除。”

嬴政坐在自己的王位上，語氣堅定道。

“陛下三思，如廢除嚴(yán)刑峻法，國法之威，定然蕩然無存，形同虛設(shè)，難保很多人會以身試法。”

李斯臉色一變，連忙勸諫道。

“知道大秦有多大嗎？”

嬴政沒有反駁李斯，而是轉(zhuǎn)問道。

李斯楞了楞，大秦有多大，自己大概有個輪廊，可具體有多大，那他還真不知道。

“回陛下，天下一統(tǒng)之日，陛下分天下三十六郡，隨著這幾年南征北戰(zhàn)，大秦共有四十二郡。”

陛下的問題，作為臣子，又豈能不回，李斯只能硬著頭皮，報出一串?dāng)?shù)字。

“那你知道這天下有多大嗎？”

嬴政再次問道。

李斯腦海中快速掠過大秦的版圖，周邊四夷，很快他所知的天下就到了盡頭。

“陛下，神州乃天地之中心，地大物博，物華天寶。”

“四夷偏居蠻荒之地，氣候惡劣，不適宜耕種居住，非樂土也。”

“坐擁九州，便足以富甲天下，睥睨八方異族。”

頓了頓，李斯再次謹(jǐn)慎回答道。

“不，你錯了。”

“無論是胡狄的大草原，還是西羌的不毛之地，都遠(yuǎn)比你想象中的要大。”

“那些地方并非全都是荒蕪惡劣之廢土，許多地方的土地，甚至比大秦更加肥沃。”

“井中之蛙，又豈知天地之大？”

“神州雖富饒，卻不足以目中無人，睥睨天下。”

“天下之廣闊，遠(yuǎn)超你之想象。”

“就算大秦的人丁再增加十倍，百倍，這天下也足以讓大秦子子孫孫繁衍生息。”

“華夷不兩立，帝業(yè)不偏安。”

“否則安居樂土，驕奢淫逸，總有一日，大秦帝國會生于憂患，死于安樂。”

嬴政的話，宛如為李斯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。

李斯從未想過這些，這一刻，他似乎覺得這個自己追隨了二十多年的陛下，非常陌生，陌生的讓他感到有些膽寒。

陛下的心中到底還隱藏著多少秘密？

李斯自問博覽群書，對于古籍也多有涉獵，但對于陛下所言之天下，他簡直聞所未聞，更別說見了。

陛下不但把當(dāng)世之事，給安排的妥妥當(dāng)當(dāng)，就算后世之事，也透徹的頭頭是道。

這種心思，實在太可怕了。

“陛下，那些胡狄蠻族真的能威脅到巍巍大秦嗎？”

李斯突然好奇道，只是話剛脫口而出，就后悔了。

自己怎么會問出如此傻的問題？

嬴政目光打量著李斯，不咸不淡道：“為了這萬里山河，肥沃樂土，華夏歷代先祖，流了多少血，與四夷爭奪幾千年，還不足以證明他們的強(qiáng)悍嗎？”

“帝辛就是因為南征北戰(zhàn)，征伐四夷，以致民生凋敝，國力空虛，才會讓姬家撿了便宜。”

“周幽王戲耍諸侯，而失信天下。廢嫡立庶，以致禮樂崩潰。寵信奸佞，以致怨聲載道。”

“周王朝存生立命之根本，皆被其親手悉數(shù)瓦解，終遭亡國之禍，慘死犬戎之手。”

“八百里秦川，一寸山河一寸血，老秦人浴血奮戰(zhàn)數(shù)百年，方滅犬戎，屹立西方，最終橫掃六合，一統(tǒng)天下。”

“你還質(zhì)疑異族不能威脅華夏生死存亡嗎？”

嬴政的聲音并不大，可卻如同洪呂大鐘，直叩李斯的心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