錦衣玉令 第767章 觀音,該顯靈了

門外是朱九的聲音。

這些天來，時雍的居處，除了嫻衣和朱九之外，其他侍衛(wèi)都不許進(jìn)來，每次拿東西或是傳消息，也都是由嫻衣和朱九來完成。當(dāng)然，時雍這么做的目的，除了對所做之事保密，也是為了給這對小情侶更多的時間相處。

聞言，時雍抬了抬下巴，示意嫻衣去開門，然后坐直了身子。

朱九風(fēng)一樣卷進(jìn)來，手上抱了個信鴿，還有一個信筒和薄薄的紙條。

“京師飛鴿傳書。”

這是錦衣衛(wèi)的信鴿，信筒上也帶有錦衣衛(wèi)標(biāo)志，信紙上還有火漆。

時雍心里咯噔一聲響。

是趙給她的信么？

這薄薄的紙，能寫幾個字？

她抬頭看了朱九一眼，飛快地展開紙條。

只看一眼，她就變了臉色。

“怎么會這樣？”

紙條上短短幾個字，“烏嬋染疫，已至彌留……”

時雍猛地抬頭，不敢相信地盯住朱九。

“怎么會這樣？”

朱九看了嫻衣一眼，低下頭道：“烏家班嚴(yán)武師出事，又得聞郡主的謠傳，少將軍夫人擔(dān)心郡主，一時心急如焚，換了丫頭彩云的衣裳悄悄出府，一路往霄南鎮(zhèn)跑，可是路上卻被巡檢當(dāng)成流民給……給抓了。在隔離處，不幸染上疫癥。”

大疫期間，朝廷頒布了詔令，不許民眾離開居處，更不能四處流竄，便是時雍和宋長貴他們從京師到霄南鎮(zhèn)，都是需要公文才行的，時雍臨走要走趙一個手令，也是為了行事方便。

這個烏嬋！

時雍喉頭幾近卡住。

“她就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嗎？”

朱九道：“據(jù)屬下所知，少將軍夫人倒是說了，但她身著婢女衣物，身上又無自證的令牌……沒人肯信。”

時雍無力地坐了回去。

糊涂啊！

疫情期間人心惶惶，朝廷有朝廷的規(guī)定，巡檢有巡檢的職責(zé)，每天他們會遇到無數(shù)不肯遵守防疫章程的人，恐怕也是把烏嬋當(dāng)成其中一個了……

時雍問：“陳蕭呢？烏嬋不見，他就沒找？”

朱九抬眸看她，道：“隔離的第二日，少將軍就找到了夫人，夫人當(dāng)時也沒有癥狀……少將軍將夫人帶回了府，約莫兩三日后才開始有了病癥。”

“沒找人瞧么？”

“當(dāng)即就找了褚老去瞧，也按癥開了方子……也不知怎的，旁人吃著新的疫癥方子就還好，少將軍夫人卻是每況愈下……”

時雍額頭突突地跳。

想到烏嬋的模樣，心窩抽痛得仿若窒息。

“為什么沒有告訴我？為什么？”

這聲音稍顯冷漠，而朱九確實是早已知情，只是不知道烏嬋病得這么嚴(yán)重罷了。

一聽時雍質(zhì)問，他喉頭一緊，猛地拱手，單膝下跪。

“屬下有罪。”

時雍看著他，“我是問你為什么？”

朱九昂起頭來，“一來郡主入住慶壽寺，便告誡屬下等，不想受到任何打擾。二來，屬下不知少將軍夫人病情如何，心道京師有褚老有太醫(yī)，藥材也充足，斷不會短了治療，與其讓郡主因此焦慮，不如讓郡主安心研制新藥，早日攻克時疫……”

時雍雙唇緊抿，許久沒有出聲。

是的，這些日子，她一直在慶壽寺里潛心研制新藥。

自從那天在木屋里找到了龐淞所留的藥瓶藥物時，她就產(chǎn)生了這個想法。

這一場來勢洶洶的疫癥，龐淞肯定是參與者，一定與其有關(guān)系。既然這些藥物是他隨身帶著的，說不定就有解藥，畢竟他也不想被感染。就算沒有解藥，也一定會有與疫癥相關(guān)的東西存在。

當(dāng)然，時雍這么做，攻克疫癥只是其中一個目的，另一個，也是為了破解“觀音顯靈”這個謠言，將她和趙身上的“災(zāi)星和妖孽”罪名一舉洗去。

“郡主，你別難受……”

朱九看她不吱聲，在嫻衣責(zé)備的目光里，早已變了臉色。

“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，你罵我吧？別客氣，要還是生氣，你打我也行……”

“與你無關(guān)。”時雍截住他的話。

朱九說的不無道理。

就算她那時知道了烏嬋的病，也無法開出比褚道子更為有效的方子。

不過，今日卻可一試。

“九哥。”時雍腦子轉(zhuǎn)得飛快，突然又精神了起來，“從慶壽寺到定國公府，你最快能多快？”

朱九愣了愣，“快馬加鞭，最快兩個時辰。”

時雍猛地站了起來，“那好。你替我往京師送藥。嫻衣，你來幫我。”

嫻衣看了看朱九，“是。”

朱九也跟著她站起來，走到時雍的身邊，幾分驚喜又幾分意外地問：“郡主，你已經(jīng)研制出疫癥解藥來了？”

時雍手指頓了頓，“沒有。”

在朱九錯愕的眼神里，她又小心翼翼地將桌上一個青花的瓷瓶倒扣，倒入幾粒黑乎乎的藥丸裝入另一個空閑的小瓶子里，然后將塞子塞住，回頭看著朱九，塞到他手上。

“這是今天剛開爐啟出的藥丸，死馬當(dāng)成活馬醫(yī)吧。”

朱九震驚。

“這……”

她說死馬當(dāng)成活馬醫(yī)，可這藥到底是給少將軍夫人吃的，定國公府愿不愿意？敢不敢拿烏嬋的命來賭時雍的“新藥”，那誰知道？

朱九覺得這樣還是太冒險了。

而時雍很是著急，“你快些去送。別再耽誤了，另外，一定要讓我?guī)煾缚粗团掠惺裁床贿m……”

朱九躊躇著，不肯走，“郡主，此舉怕是不妥。”

時雍沉著面孔，很是急切，“有何不妥？”

朱九道：“屬下知道郡主同少將軍夫人交好，情如姐妹，可是……容屬下說句以下犯上的話，少將軍夫人雖已是彌留之際，但她仍是活著，若是因為吃了郡主的藥才去的，恐生事端……”

很多時候了，就算什么都不做，也比做錯了好。

時雍知道朱九是真心為她好，不由嘆息。

“前頭幾種藥丸的效果你們都看到了，我給慶壽寺重癥患者使用，效果都還不錯，沒有一例死亡。這是我?guī)状胃牧妓幏叫轮贫桑f它是解藥定然不足夠，但我可以確定，此藥對輕癥者，有百分之百的療效……”

說來還要感謝龐淞。

這藥，確實是時雍從他留下的藥里分辨出配方再重新研制的。

只是烏嬋病得太重了，已不屬于輕癥患者，這藥送到京師能起到多大的效果，能不能徹底治愈烏嬋，時雍不敢肯定。

“九哥，有什么等你回來再說，別再耽誤了。”

朱九知道，時雍為了研制這款藥，當(dāng)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，這么多天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，不僅要避開別人的窺探，還要小心翼翼地將新藥用在慶壽寺的病患治療上，同時從醫(yī)士那里得到病情的反饋，實在是勞心又勞力。

而這些日子，一直是朱九和嫻衣替她隱瞞，并且配合著她的行動，自是知曉個中內(nèi)情。

這么一想，朱九不再猶豫了。

“那屬下自去了。”

說著他將藥瓶塞入懷中，轉(zhuǎn)身便走。

“九哥！”

時雍往前追了兩步。

“見著烏嬋，就說，讓她一定要好好活著，我過兩天，最多兩天就回京看她。”

朱九見她眸中已有淚霧，重重點頭。

“屬下省得。”

朱九走得很快，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院子里。

嫻衣走到時雍的身邊，看著她冷肅的面孔，低低問：“郡主說的兩日，是有什么打算嗎？”

“嗯。”

時雍剛嗯出一個字，便看到覺遠(yuǎn)從禪房里出來，僧衣整潔，袈裟錫杖，很是莊重的模樣。

“大師！”

時雍突然邁出門檻，走到屋檐下，勉強(qiáng)扯出一絲笑意，上下打量覺遠(yuǎn)。

“聽說大師病重，正想過來請脈呢。可如今……看大師這神清氣爽的模樣，是病體已然康愈了？”

覺遠(yuǎn)臉色微凝，差點再次被氣出病來。

“阿彌陀佛，多謝郡主掛念，老衲已好了許多……”

時雍哦了聲，似笑非笑，“近日變天，氣候轉(zhuǎn)涼，我勸大師還是再休歇兩日為好。”

覺遠(yuǎn)長眉下一雙銳眼微微閃動，看著時雍略帶蒼白的面孔，老和尚突然露出一絲慈祥的笑容。

“今日有貴客來訪，老衲自當(dāng)親迎。”

貴客？

得是多貴的“客”，才能讓這個裝病不見客的老和尚從病榻上爬起來出門相迎啊？

時雍挑了挑眉梢，沒有相問，只是淡淡地道：“那大師自去吧。”

覺遠(yuǎn)點頭，“告辭。”

時雍等他走出去，又突然喊了一聲。

“大師，我尚有一事相告……我想借大師寺中東西一用，不知大師方不方便？”

說得這么好聽，可是他不借能行嗎？

符牌就是前車之鑒。

覺遠(yuǎn)索性給了她這個順?biāo)饲椋^也不回地道：“郡主自便。”

時雍涼涼勾唇。

“多謝大師！”

說罷，她懶懶轉(zhuǎn)頭看著嫻衣。

“明日是寒衣節(jié)了吧？”

嫻衣微怔，“是的，郡主。”

“那再好不過。”時雍頓了頓，又道：“你去把白執(zhí)和丙六他們都叫入我房里來，我有話說。”

嫻衣有些意外，這些天時雍不論做什么都小心翼翼，不肯讓任何人知曉，這突然把所有人都召集起來，是要做什么？

時雍仿佛看出她的疑惑，回頭冷冷一笑。

“觀音，該顯靈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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