催妝 第四十三章 不去

沈平安到底身子骨太弱，哪怕是吃了曾大夫的藥，第二日還是病倒了。

宴輕不是地主家的周扒皮，所以，在得知沈平安病倒后，他去瞅了瞅，沈平安蒼白著小臉，跟個(gè)小透明人似的，裹著被子躺在床上，見到他，眼神虛弱又愧疚，“宴哥哥，對不起，我給你惹麻煩了。”

宴輕不以為然，“病了就吃藥休息，生病是你體質(zhì)太差，你自己的事兒，給我惹什么麻煩？我又不伺候你。”

“那給你府里的人添麻煩了。”沈平安進(jìn)端敬候府時(shí)，沒帶伺候的人，一是他知道，宴輕的府里不要閑雜人等，連皇宮的人都不行，二是，那些伺候他的人他也不想要，不是怕他磕了，就是怕他碰了，他如今好不容易擺脫他們了。

“我府里能留下的這些人，都是死皮賴臉白吃干飯的，你來了也算是給他們找點(diǎn)兒活干。”宴輕在沈怡安屋子里留了一小會兒，就懶得問滿屋的藥味了，沒耐心且不走心地說，“病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兒，你想躺著就躺著，不想躺著就起來溜達(dá)溜達(dá)，溜達(dá)不動，就自己喊人陪你玩，我的庫房里也有許多玩具，讓管家給你找，曾大夫那老頭，你不是瞧見了嗎？實(shí)在不行，就讓他給你行針，他不是號稱活死人肉白骨嗎？你這個(gè)病，在他眼里，應(yīng)該不是什么大病吧？我走了。你這屋子里藥味忒大，等你好了，我再帶你出去玩。”

他難得耐著性子說了一大段話，說完后，也不等沈平安接一句，轉(zhuǎn)身就走了。

沈平安看著宴輕利落地走了，沒有噓寒問暖，沒有小心翼翼，也沒有緊張擔(dān)心，就是平平常常，仿佛他這樣子沒什么大不了的，就是個(gè)小病小災(zāi)，他被人從小緊張到大，如今宴輕這樣，反而讓他心里一下就輕松了。

他最怕的，不是自己生病，而是生病后，一大堆人圍著他緊張的不行，還有他哥哥溫和面具下隱藏著的擔(dān)憂和費(fèi)盡心思讓他的病好起來的情緒，如今都不用見到，他病著，心里反而輕松極了。

有了曾大夫在，得知他醫(yī)術(shù)真是高，比太醫(yī)院的太醫(yī)強(qiáng)多了，管家也不如昨兒緊張了，笑呵呵地說，“小公子是想讓我們陪著您說話，還是想玩什么？或者小侯爺庫房里的玩具很多，老奴去給您挑來您自己玩。”

沈平安從小到大玩過很多沈怡安給他搜羅的玩具，但他還是想知道宴輕都玩什么，“您隨便給我挑些玩具來玩就行，我自己玩。”

端敬候府里本來就人少，哪里像是宴輕說的，這些人都是白吃干飯不干活？他懂事兒地知道宴輕與凌畫大婚在即，府內(nèi)要做的事兒一定有很多，人手怕是都不夠，他哪兒能讓人陪著他玩？

管家點(diǎn)頭，笑呵呵地去了。

不多時(shí)，管家?guī)е颂Щ貋韮蓚€(gè)大箱子，放在了沈平安的屋子內(nèi)，打開箱子，給他看宴輕的玩具，“老奴先讓人抬來了這些，小公子先玩著，庫房里還有許多呢，您玩夠了這些，再換著玩。”

沈平安點(diǎn)頭，有好多玩具他都沒見過，不由新奇地問這是什么那是什么。

管家笑呵呵地一一說出，“這里有些玩具是小侯爺自己做來玩的，市面上自然見不著，不是老奴夸我家小侯爺聰明，就算端敬候府有一天沒銀子吃不上飯了，我家小侯爺也餓不死，他隨便做點(diǎn)兒小玩意兒，就能吃香的喝辣的。”

沈平安欽佩極了，“宴哥哥真厲害。”

他從小到大玩了那么多玩具，自己也不會做一個(gè)。他讓人將宴輕做的那些玩具都跳出來，擺在床頭，一個(gè)一個(gè)的研究著玩。

管家瞧著他，想著這位小公子雖然身子骨弱，但是被沈少卿教導(dǎo)的極好，乖巧懂事兒有禮貌，除了身子骨差些，還真是無可挑剔，就是可惜身子骨太差了，不能去學(xué)院進(jìn)學(xué)。

程初不放心沈平安那孱弱的小身板，一大早就來了端敬候府瞧他。

當(dāng)?shù)弥蚱桨补徊×耍坛踔倍迥_，“我就知道，沈小弟那個(gè)小身子板，怎么能做紈绔？怎么能禁得住折騰？”

他看著宴輕，頗有些恨鐵不成鋼，“宴兄，你昨兒喝醉了，今兒醒來，又后悔了沒？”

宴輕白了他一眼，哪壺不開提哪壺，“爺從來不后悔。”

程初嘖嘖，“你別嘴硬了，咱們倆兄弟誰跟誰啊？你就是后悔了，跟我說，我也不笑話你。”

宴輕看著他，嫌棄，“你怎么這么多戲？”

程初：“……”

他果斷閉了嘴。

過了一會兒，程初問宴輕，“宴兄，今兒婉玉娘在紅粉樓唱新曲子，要不要去聽聽？”

宴輕可有可無，“行吧！”

程初躊躇，“那沈小弟呢？他病了，怎么辦？還帶著嗎？”

“人都病了還帶什么？自然是在府里歇著吃藥養(yǎng)著了。”宴輕理所當(dāng)然地站起身，“我們自己去。”

程初點(diǎn)頭，可是還不放心，“你離開府里行嗎？萬一沈小弟病的不輕需要你……”

宴輕給他一巴掌，“你咒誰呢？府里有大夫，他出了不大事兒，操心你自己吧。”

頓了頓，宴輕又補(bǔ)刀，“操心太多，老的快，你還沒媳婦兒呢，就想先長白頭發(fā)？”

程初：“……”

你大爺?shù)模氵@才是咒我呢吧！

程初再也不想操心沈平安了，又不是他弟弟，愛咋地咋地，沈怡安估計(jì)都沒他操心。

想起沈怡安，他問宴輕，“宴兄你聽說了沒？沈怡安今兒在朝堂上，跟御史臺的人杠起來了，一戰(zhàn)揚(yáng)名。”

宴輕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自然是聽說了，他有一個(gè)愛打聽外面事兒的管家，也有一個(gè)明明挺笨，對外面的事兒倒是消息靈通的端陽，尤其是如今沈怡安的弟弟在他的府里，管家就萬分關(guān)心起外面的沈怡安來。

程初嘖嘖，“沈少卿那個(gè)溫和的性子，真看不出來啊，原來也是個(gè)能舌戰(zhàn)群儒的。”

宴輕嗤笑，“人家是三年前的金科狀元，若沒兩把刷子，能躋身朝堂三年就坐到了大理寺少卿？”

“也是。”程初感慨，“哎，人比人得死，貨比貨得扔啊，我爹天天罵我不著調(diào)的不孝子逆子，恨不得沈怡安和許子舟是他兒子。如今許子舟官至京兆尹府尹，沈怡安也快往上升一級了吧？”

宴輕不感興趣，“這還用說？不是早晚的事兒嗎？”

他偏頭看了程初一眼，鄙視，“人有人道，狗有狗道，你比個(gè)什么勁兒？”

程初：“……”

你這是罵我呢，還是罵你自己呢！大家同是紈绔，你鄙視我做什么呀？就因?yàn)槟闶莻€(gè)聰明的紈绔，而我是個(gè)傻啦吧唧的紈绔？

凌畫給宴輕繡吉服累了，趁著歇息的空，問琉璃，“宴輕今兒在干什么？”

琉璃清楚，“宴小侯爺今兒與程初公子去紅粉樓聽婉玉娘譜寫的新曲子了。據(jù)說今兒紅粉樓十分熱鬧，婉玉娘的曲子很是讓大家喜愛，每出一首新曲子，紅粉樓都能爆滿坐不下。”

凌畫點(diǎn)頭，“原來是去了紅粉樓聽婉玉娘的曲子，他很喜歡聽婉玉娘的曲子嗎？”

琉璃點(diǎn)頭，“宴小侯爺交給鳳頭鸚鵡的曲子，就是從婉玉娘那里學(xué)的。”

凌畫有點(diǎn)兒吃味，“他不是不近女色嗎？”

怎么還挺愛聽婉玉娘的曲子？

琉璃道，“據(jù)說婉玉娘的曲子，很是特別，雖是女子，很有鏗鏘之色，一點(diǎn)兒也不陰柔，宴小侯爺大體是沒將她當(dāng)做女人？咱們府里的秦三公子也喜歡呢？”

凌畫這些年沒這個(gè)閑心聽曲子，忽然有點(diǎn)兒想去聽聽。

琉璃立即提醒她，“小姐，您可別去啊，若是想去，也別趕著小侯爺去時(shí)您巴巴的自己湊過去，您忘了自己都說了什么了嗎？總是這么熱著，像什么話？”

凌畫頓時(shí)打消了念頭，重新拿起吉服，繼續(xù)繡，“不去不去。”

熱過勁兒了，適得其反，就該收著些，冷著些，像烙餅一樣，兩面煎，反復(fù)烙，才能熟。這道理她得懂，不能身在局中不知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