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膽 第62章 香山馬南寶

馬家原居新會城，后其曾祖遷居香山沙涌村，也就是后世的中山市南區(qū)附近。位于崖山東北，與珠海、澳門同處一島。

按理來說，此次歸家，自也是往東北方向行船。

但是別忘了，現(xiàn)在是大元治下，趙維他們別說正經(jīng)身份沒有，更是逆民，在海上鉆鉆空子，橫行霸道也就算了，一入內(nèi)陸，可就是寸步難行了。

所以，他們當(dāng)下首務(wù)是弄得一個合法的身份，方可穿行元地。

至于怎么弄......

好吧，大大方方到新會府衙報上籍貫告身，花點小錢開據(jù)路引就可以了。

至于你是良人，還是叛軍混淆其中，就沒人查這個事兒。

即使做實了是叛軍，官府吏員也依舊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，交錢走人。

不是元朝管制松散，實在是沒辦法。

自宋元開戰(zhàn)以來，百姓避禍也好，叛逆也罷，多半背景離鄉(xiāng)，成為流戶，至使各行省、州縣在冊戶籍連原本的一半都不到。

慘淡之下，莫說穩(wěn)定民心農(nóng)事，連正常的商貿(mào)活動都大受影響。

所以，盡管元廷有明確詔令，各州府嚴(yán)查叛民、罪徒，在案者一律沒為奴籍，發(fā)官統(tǒng)配。

可是，上有政策下有對策。人都讓朝廷抓去做了官奴，那地方怎么辦？全都餓死唄？

所以，只要不是明發(fā)訃告的要犯，地方一律不查，能放則放，以求百姓皆能歸家務(wù)農(nóng)。

當(dāng)然也有例外，許多蒙古貴族南下濕熱之地為官，為的就是抓奴。只不過，抓的不是官奴，而是私奴。

而且，此事尤為猖獗，逃犯不夠抓的時候，就強抄良人為奴。

這也是為什么元朝和清朝一樣，施行漢政，卻與漢人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，直至滅國的一個主要原因之一。

總之，萬幸的是，新會一地，除了千戶所是元人擔(dān)當(dāng)，政事之務(wù)都是南北漢人。想沒私奴也沒那個資格，所以驗籍放引都十分寬松。

趙維等人于偏僻處登岸，楊亮節(jié)、趙維、馬小乙和王勝四人作逃難裝扮，直接去了新會府衙。

最后，衙吏見這“一家四口”不像窮鬼，張嘴就要了40貫中統(tǒng)鈔的“出引錢”。

趙維哪有那東西，偷偷塞給府吏一角重2兩的銀疙瘩，直說只有這么多了。

府吏一看，這是把看家底的銀貨都拿出來了？看來是要多了。

當(dāng)下呵斥幾句，啪啪啪啪，四個紅泥大印蓋上去，大宋寧王就算有了大元地頭行走的身份。

之后不用細(xì)說，四人輾轉(zhuǎn)兩日，回到地處香山的沙涌村馬宅。

因香山此處偏僻，且不及后世富庶，所以元人雖然占了廣州，卻無暇理會此等小地，依舊沿用宋時官僚治理。

四人到了這里更是輕松，連個髡頭方臉的蒙古人都看不見了。

甚至走到村頭，有頑童見了馬小乙，便呼喝著跑入村報信，說是馬家小乙哥回來嘍！

四人也是在一群孩子的簇?fù)碇拢R家走。

路上，趙維靠到馬二爺身邊，“小乙啊，哥仔細(xì)的想了想，你爹還真有可以抽我。”

“要不，降元的事兒，你和他老人家說唄？”

馬小乙一聽，差點沒哭了。

“四哥，不帶這么坑人的哈！我說？我說就不是抽不抽的事兒了，他能打斷我的腿。”

趙維一聽，想說，我的臉肯定比你的腿有用吧？但看馬二爺那副楚楚可憐，就差沒撲到身上求饒的熊樣兒。

“算了，我自己來！”

......

還未到馬宅門前，就見一滿頭花白的的老者已經(jīng)迎了出來。

馬小乙一見，急奔而出，“爹！！”

老者正是馬南寶，其實還不到五十，只不過和陸秀夫、張世杰等人一樣，有些未老先衰了。

眼見來人正是自己那兒子，馬南寶登時眼含激動淚水，“二朗？真是你！你...你回來了！？”

父子二人雖只兩三年未見，卻如隔世，相擁而泣。

趙維在一邊搓著手，只等父子倆親近完了，趕緊上去一個大揖拜下去，“拜見恩公，維與您老請安了！”

嚇了馬南寶一跳，好好瞅了瞅趙維，心說，這是趙維？

長的挺像那混蛋寧王的，可干出來的事兒，一點也不寧王呢？

“不，不敢當(dāng)！數(shù)年不見，維殿下...讓南寶...認(rèn)不出了。”

趙維一聽，怎么這么生疏呢？這可不行哈！

趕緊又一個大揖，“恩公既是我趙氏恩人，又是小侄的叔伯，當(dāng)受此一拜！”

馬南寶受不了了，左右看看，趕緊一讓，“且歸家再說。”

說著話，將四人引入宅中，大門緊閉。

到了廳中，賓主落坐，這才焦急問起皇駕下落。

趙維等自無不言，將這兩年間從東瀛一路渡洋遠(yuǎn)遁的細(xì)節(jié)，逐一說給馬南寶聽。

包括大宋在美洲的處境，還有趙維等人回宋提振民心的意圖，也是言無不盡。

聽得馬南寶唏噓不以，又哀又喜。

哀的是，國運勢微，竟要跑那么遠(yuǎn)來生息圖強。

而喜的也是，大洋之側(cè)竟還有那么一片天府之地供趙宋絕處逢生。

連嘆，天不亡宋家啊！

當(dāng)然，馬南寶更為驚訝的，是趙維的轉(zhuǎn)變。

萬萬沒想到，當(dāng)年那個無惡不做的寧王竟有浪子回頭之日，如今已是獨擋一面，回來主持大局了。

至于趙維，側(cè)是心懷鬼胎，捧著老爺子聊天，怎么高興怎么來。

繞了整整一個多時辰，終于膽戰(zhàn)心驚地提出要去大都救人。想請南寶大伯行個方便，能不能投了元朝算了！

“你要去救文相公！？？”

馬南寶一聽，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。

趙維對上老爺子那吃人的目光，下意識往后躲了躲，“是...吧...”

“還想讓老夫降元！？”

趙維快哭了，鋪墊的還不夠，卻是急了點。

大手摸上了臉頰，整個人能往后仰多遠(yuǎn)就仰多遠(yuǎn)。

“伯，伯父息怒！我...我這也是沒辦法。”

“大都地處北方，與南邊完全不同。不借伯父之名，難道您老讓我去找太皇太后幫忙不成？”

太皇太后，便是謝道清謝太后，理宗趙昀的皇后。

德佑元年，恭帝登基，謝太后垂簾聽政。后來，和恭帝一起降元，如今還在大都養(yǎng)老呢。

話說到這份兒上，趙維也沒辦法了，只能可憐兮兮地看著馬南寶，“為，為難伯父了...”

馬南寶再怎么說也是讀書人，讓他放棄名節(jié)投降元朝，確實有些強人所難。

只不過，趙維沒想到的是，馬南寶殺氣森然地瞪了趙維半天，終還是沒有抽人。

眼中怒氣漸漸平息，良久。

“若能救文相脫難，老夫縱死又當(dāng)如何？又何況名節(jié)？”

“啊？”趙維一愣，“伯父...答應(yīng)了？”

只聞馬南寶道：“維殿下先別高興太早，老夫答應(yīng)你有何用？”

“什么意思？”

馬南寶苦笑，“殿下且聽我說，南寶于新會、香山兩地確有些名望。之前，湖廣王相阿里海牙還派人找過南寶。傳話說，若南寶公開歸順，可既往不咎，并舉為廣東商業(yè)之首。”

“但是，就算南寶降了又能如何？廣州一地尚有些用處，至于大都，南寶又能幫上什么忙”

趙維一聽，卻不意外，急道：“維只需要一個可以正當(dāng)入大都的渠道，可以讓我除了趙宋寧王之外，能在大都自由活動的借口。”

“另外，還要伯父借生意之由，把我的人送到大都，這就足夠了。其它的，小侄自己想辦法。”

馬南寶聞言，陷入沉思，“這倒道不難，只不過......”

馬南寶似乎想到了一些別的，沉吟良久，“可能南寶還能幫殿下找到一個人，不僅僅能讓維殿下去大都，且可混跡于大都權(quán)貴之中。”

“什么！？”

趙維猛的躥了起來，混跡大都權(quán)貴之中？這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。

急聲問道：“誰！？”

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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