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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海你不懂取經(jīng) 第六章 談經(jīng)論道
第二天。
法海按照自己的生物鐘早起,在房間里面做了一些仰臥拉練動作,然后出門,沿著洪福寺的外墻晨跑。
一路跑過去,基本上沒有看到其他的僧人。
應(yīng)該都是在僧堂里面做晨課。
這個時代,僧廟僧人還是以誦佛經(jīng),打坐為主,并沒有晨練健身的意識,更不要說什么少林拳棍,童子功之類的了。
圍著寺院圍墻跑了三圈,法?;氐阶约旱亩U房,就看到小和尚了然已經(jīng)候在門口多時。
“了然?!?p/>
“法海師叔,懸空師父讓我過來找你,去大殿。”
了然忙是說道。
“好,你且稍等?!?p/>
法?;胤块g用清水洗了一把臉上的汗,然后跟著了然往大殿走去。
到了大殿,看到所有寺廟的僧眾都在,似乎還在說著經(jīng),論著道。
法海和小和尚了然輕聲地走了過去,在前排靠右的位置坐了下來。
寺廟里面,所謂談經(jīng)論道,就是背誦一些經(jīng)文,說一些自己對于經(jīng)文的理解。
整個過程,由懸空主持。
而一眾一百多僧人中,很明顯,玄奘的修為是遠(yuǎn)遠(yuǎn)高于他人的,甚至,某種程度上,還是要高于懸空的。
畢竟,再過兩個月,他就要在李二的安排下,為“天下”僧人和民眾講經(jīng)了。所以,整個過程中,也多是他回答,講自己的理解。
“法海師弟,剛才這一句,你可有其他的見解?”
懸空忽然把問題拋向了法海。
“懸空師兄,貧僧覺得……”
法??粗蠹?,單手執(zhí)佛禮,“玄奘師侄的理解,已然到達(dá)很高的境界。有很多,貧僧未能領(lǐng)悟吃透,所以,暫時沒有其他的見解?!?p/>
見他這么說,懸空心中微微有些驚訝,但也沒說什么,轉(zhuǎn)而再說其他的段落。
接下來,繼續(xù)是懸空引佛經(jīng),玄奘談自己的想法。
然后,好幾次,懸空都想要把話題轉(zhuǎn)到法海這里,但是法海要么說一些無關(guān)痛癢的見解,要么,就是“玄奘師侄太強了,貧僧弗如他”的態(tài)度。
這讓得一眾洪福寺寺眾感覺到奇怪。
特別是其他的僧人,看向那邊的法海,感覺不理解。
按說,法海師叔這么帥,在佛理上面的理解,也應(yīng)該非常高深才是。
即便是超不過玄奘師兄,那也應(yīng)該是有自己的一番獨到的見解,不應(yīng)該是這般敷衍才是???
而且,他這一次過來洪福寺,不就是過來談經(jīng)論道修習(xí)的嗎?
眾人中,唯有玄奘端坐在那里,沒有任何的表情。不過他的心思從佛理和思考中,好幾次跟著轉(zhuǎn)到那邊的法海。
見法海這般敷衍,再想起之前杭州城的那些風(fēng)俗傳言,以及昨天,寺里面的眾師兄弟對后者身材的議論,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些輕視。
……
法海也明白殿中其他人的心思,不過,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。
實際上,要說真正讀佛經(jīng),穿越過來五年,他倒是努力了很多,天天跟著法明師兇習(xí)。只不過,自己實在是在這方面沒有太高的天賦,不要說是比玄奘了,比在場的很多僧人,都要不如。
而且,他自己因為受到了未來那個時代的思維的影響,對于佛理里面的很多理解,要是真的說出來,那可就是離經(jīng)叛道之言。
非要談,肯定是不合適的。
第三,他的目標(biāo)還是玄奘,自己也不想要表現(xiàn)得太過于凌厲,所以,也多是從緩和自己和玄奘的角度出發(fā),拍一拍他的“馬屁”。
畢竟,千穿萬穿,馬屁不穿。
而且,對于玄奘這樣的人,要么,你就強到讓他感覺到絕望,他會把你當(dāng)做老師,尊重你。要么,就向他示弱,讓他輕視你。
第一點,法海自然是做不到。
第二點,就是心理學(xué)的范疇了。
玄奘是心善之人,螞蟻都不舍得踩死。
你讓他輕視你。
你示弱,表現(xiàn)得誠懇,態(tài)度端正而又謙卑,進(jìn)而,他就會開始自己反思自己的這種心思,轉(zhuǎn)而,心里就會開始對你懷著一些愧疚,畢竟是自己師叔自己竟然這么對他,實在是不應(yīng)該啊,貧僧有罪,然后,就會開始對你好。到時候,討要個小跟班的位置,便也水到渠成,順理成章了。
反正就是茍,就是慫,茍到最后,慫到最后,取經(jīng)的位置,位列仙班,應(yīng)有盡有。
就在法海正眼觀鼻,鼻觀心,表現(xiàn)出一副仿佛感受不到其他人的眼神影響的時候,懸空忽然說道:“這樣,這一輪,就由法海師弟你來引佛經(jīng),從你這里開始講解如何?”
法海:“……”
懸空的這一句,徹底打亂他的計劃。
但是,既然懸空提出來了,不說也不行。
想了想,他開口說道:“懸空師兄,各位師侄,對于佛經(jīng)的理解,法海自認(rèn)不如,也不在這里獻(xiàn)丑了。不過,在從金山寺來長安城的這幾個月的途中,貧僧遇到了幾件事情,心中有困惑,想要請教懸空師兄和各位師侄?!?p/>
“你且說。”
“第一件,在剛出杭州城,行過一處懸崖的時候,忽然遇到對面有一輛失控的馬車,馬車上是兩個大哭的孩童,無法控制馬車。而懸崖地形狹窄,貧僧以及旁邊同行的數(shù)十個人,是完全無法安全躲避的?!?p/>
法??粗罾锩娴谋娙耍従徶v道,“當(dāng)時,旁邊有一塊石頭,以貧僧的氣力,非??隙ǎ柚^,砸向馬車車輪,能夠使得馬車墜入旁邊的懸崖,從而使得自己,以及同行之人免于災(zāi)禍。懸空師兄,各位師侄,你們認(rèn)為,這塊石頭,貧僧砸還是不砸?”
法海說的這個故事并不涉及佛理,大家也都是能夠理解。
所以,他一說完,大殿里面的其他人,都開始思考著“砸還是不砸”。
“當(dāng)然要砸呀!不過不砸,說不定傷亡的人更多?”
一位僧人忽然說道。
“如果砸了,那師叔豈不就是謀殺兩個稚童。”
旁邊有人爭辯。
“可是總比什么也不做強吧?不救兩個,總比讓得更多的人因此喪生要好。”
“不可!人命之重,豈是能用數(shù)量來計算?”
這一思辨,所有人都不禁皺眉。
這完全就是一個兩難的選擇???
不砸吧,馬車和行人相撞,說不定所有人都要遭難。
砸吧,那從某種程度上說,就是謀殺馬車上的兩個孩子。
端坐的玄奘也在思考。
他心懷慈悲,有佛子心底,對于這樣的問題,更加在心。
如果自己處在法海的境地,自己會怎么做?
在他看來,如果是自己,這一石頭砸下去,就是謀殺兩個稚童,自己做不到。如果不砸,那就是見死不救,不救那些同行的人,自己同樣做不到。
自己捫心自問,兩種選擇都不是自己所愿。
那到底該如何做?
沒想出來,唐玄奘又去佛經(jīng)里面尋找。
找了半天,就找了一句:“諸比庫,凡比庫將非法說為法者,諸比庫,這些比庫的行為,將導(dǎo)致眾人無益,導(dǎo)致眾人無樂,導(dǎo)致眾人無利,給天與人帶來損害和痛苦……”
然鵝,沒啥卵用,依舊解決不了眼前的問題。
上首坐著的懸空,看到因為法海的這個提問,在場包括玄奘在內(nèi),所有人多陷入了痛苦的思辯之中,心中也是暗暗嘆了口氣,說道:“法海師弟的這塊石頭,砸也不行,不砸也不行,因為砸與不砸,都是有違本心,都會沾染業(yè)孽。此為無解之題,諸位不用多想了?!?p/>
聽到懸空這么說,其他僧人也是紛紛點頭。
“師叔,你當(dāng)時是如何做的?”
有人忽然問道。
法海看著他,輕輕一笑,直讓一眾僧人迷倒,然后轉(zhuǎn)而開口,已經(jīng)說的是下一個問題:
“第二個問題,在行至中州地界,貧僧遇到一位青樓女子,已經(jīng)天黑,如果她不委身貧僧,從貧僧這里拿不到銀錢,回去就會被老鴇責(zé)罰,并且三天不能吃飯。貧僧心中有佛祖,自然不愿意沾染紅塵孽事,況且身上也有余錢,便想著直接施與她,讓她不致被責(zé)罰,但是卻被她拒絕。說自己不愿意接受嗟來之食,要么憑職業(yè)掙錢,要么就回去餓上三天。懸空師兄,各位師侄,你們說,貧僧應(yīng)該怎么做?”
法海說出這個問題,佛堂里面頓時氣氛就有些變了。
佛堂廟宇里面,何曾談過這樣的話題?
懸空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。
玄奘更是合手閉目,表示沒聽見你說什么。
“法海師叔,佛堂上,談這樣的問題不合適吧?”
旁邊有僧人小聲說道。
“為何不合適?”
法海卻是看著他,大聲說道,“佛經(jīng)里說,眾生平等,哪怕是該下地獄之人,都包含在眾生里面。青樓女子,不是眾生?如何談不得?就該看不起她們到談也不能談嗎?”
眾人臉色微微一變。
懸空雙手合十,阿彌陀佛。
眾僧人也是阿彌陀佛。
但是阿彌陀佛完,還是要回到這個問題,眾人便面面相覷。
答應(yīng)那青樓女子吧,自己就犯了戒。不答應(yīng)那青樓女子吧,自己本可以施救于她,卻不做,豈不有違出家人本心?
這個時候,唐玄奘忽然開口:“青樓之事,本就是佛家戒諱之事。如果是貧僧,直接將銀錢給那老鴇,轉(zhuǎn)身離開。”
坐著的法海,看到佛子轉(zhuǎn)世的唐玄奘,在自己引導(dǎo)之下,竟然說出了“老鴇”這樣的詞,心中也是不禁一樂,然后接話道:“玄奘師侄這樣做,只會讓那女子在青樓之中,更難生存。不僅傷她自尊,更是害她?!?p/>
“為何?”
“青樓是一個環(huán)境,或者說,是一個交易環(huán)境,就如同是集市一樣。買賣交易。樵夫去賣柴木,柴木價格都是有約定的,如果故意哄抬價格,或者低價拋售,你覺得,會出現(xiàn)什么情況?最終,只會自傷,甚至兩敗俱傷。”
“青樓之事,豈能同柴木買賣?本就是傷風(fēng)敗俗之事,不可原諒?!?p/>
“那玄奘師侄,你且聽我下一個問題,快要到長安地界的時候,貧僧遇見了一樁案子。一位父親,殺死了殘害自己妻兒的歹徒,他該不該被治罪?又該不該被原諒?”
法海又說道。
唐玄奘想了想,說道:“該被治罪,但可輕判;也該被原諒?!?p/>
“為何?”
“畢竟,他也是出于維護(hù)自己妻兒的目的,雖有殺人之過,心中并無惡,心中無惡,便可被原諒。”
“那一個從小被狠心的父母賣到了青樓,沒有任何其他本領(lǐng),只能靠賤賣自己來勉強生活,使自己不至于餓肚子的青樓女子,就心中有惡?就不能被原諒?”
法??粗?。
唐玄奘張口還要說,卻是忽然住嘴。
他知道,這同樣是一個不能解的問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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