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歡想世界 145、連娜的善良
這一句充滿孩子氣的話,將羅醫(yī)生給懟得不輕,還好他已經(jīng)習(xí)慣了華真行的風(fēng)格,不會再去計較什么。
授勛的事情就是羅柴德搞出來的,也是他在克蒂婭公主那邊投入了那么多資源后的回報,使他真正擁有了上流社會的尊貴身份。
這個身份說沒用其實一點用都沒有,說有用在某些場合還真有用,就像鍍上了一層金,做很多事情都更方便,而且羅柴德本人真的需要。
可是這種事情總得有個冠冕堂皇的由頭,授勛不能平白無故,否則公主殿下就算有此心也不好安排。
華真行來到布魯塞,給羅柴德和洛克牽上了線。福根基金會的轟動事件以及福根先生“令人欽佩的經(jīng)歷”,給了羅柴德最佳的運作機會。
克蒂婭公主也樂得錦上添花,這對她有百益而無一害,既能蹭熱點刷一波別利國王室的正面形象,還能得到民眾與媒體的贊譽。
羅柴德不僅安排了自己和洛克一同受勛,還特意把“風(fēng)自賓”也拉上了。這完全是好意,對“風(fēng)自賓”這個身份也有不少無形的好處。
其實羅柴德心里清楚,洛克在非索港這十年還真沒有什么光輝事跡可表彰的。
至于他自己,援助醫(yī)生的經(jīng)歷固然值得贊譽,但是國際醫(yī)院的醫(yī)生多著呢,其中援助醫(yī)生也不少,他既不是貢獻最大的,也不是付出最多的,工作時間也很短,實則難當此譽。
華真行在非索港做的很多事情,才是真正值得敬佩的,且是其他人從未做到的。正因為這樣的潛意識,所以羅柴德才將“風(fēng)自賓”一并安排了進來,并非單純地有好處也想著小華。
但是仔細琢磨,華真行的話也有道理。羅柴德如今就定居布魯塞,而福根基金會的注冊地也在這里,他們的很多事都在別利國的管轄范圍內(nèi)。別利國王室給予表彰,程序上并無問題。
然而華真行既不是別利國的公民或居民,也沒有為別利國做任何事情,甚至都沒有發(fā)生過什么關(guān)系,別利國王室給他授哪門子勛?
按柯夫子的話,不在其位卻謀其政,逾矩。這恐怕還是掌握了話語權(quán)與價值觀的宗主國心態(tài)。
羅柴德只得苦笑道:“這也不是壞事,畢竟是在表彰慈善公益,向世人傳達一種正確的信念。被授勛的也不是你小華,而是‘風(fēng)自賓’這個身份,也不為難你。”
華真行點頭道:“是的,我知道你是好意,所以我并未反對,以風(fēng)自賓這個身份,我也沒有為難。有朝一日,希望她做了值得我敬佩與感謝的事,我也可以給她表彰授銜。”
羅柴德賠笑道:“你一定可以的!”然后岔開話題道,“這次授勛表彰的是慈善公益,你怎么看待這些慈善家和慈善組織?我總感覺你對他們似乎有成見。”
華真行搖頭道:“不,我沒有成見,無論怎么說,這些慈善捐助都不是壞事,值得鼓勵與表彰。它是雪中送炭、救人之急,有時候還能救人一命。”
羅柴德有些意外道:“原來你對此的評價這么高,是最近感覺自己長大了,所以改變想法了嗎?我感覺這不像原先的你啊。”
華真行仍然搖頭:“我還是原先的我,這個評價也不是有多高,就是事實。我在非索港看到的慈善捐助,其實就相當于連娜的善良。”
羅柴德原本已面帶微笑,露出一絲玩味之意,此刻表情卻凝固了,就像什么東西吃得好好的突然被噎住了。
和華真行說話實在太有意思了,這孩子也不知道是誰教的,很多思路簡直令人猝不及防,而且他好像還沒學(xué)會有太多的掩飾。
連娜的善良,越琢磨越值得琢磨!
羅柴德當然已經(jīng)知道福根基金會事件的真相,否則很多事情也沒辦法去配合洛克。除了三個老頭之外,這一系列事件的內(nèi)情他是掌握的最多的人,包括風(fēng)自賓的身份。
連娜當年不忍心看到洛克遇害,用紙飛機通知他趕緊逃走,她的善良確實能救人一命,否則洛克也活不到今天。
可是連娜的善良改變了問題的實質(zhì)嗎、直面了最核心的矛盾并解決它了嗎?它并沒有,甚至可以說于事無補。
弗里克等人以莫須有的借口,屠殺同僚并掩蓋罪證,她無力阻止也沒有揭發(fā),能做的只是偷偷向洛克示警。
明明無辜的洛克,本該是福根家族繼承人,卻不得不亡命天涯。但凡他能力不夠或者運氣不好,早就死得渣都不剩了,根本等不到弗里克再找上門。
當福根基金會再次查到洛克的行蹤時,連娜的善良,仍然是警告洛克趕緊逃走。
哪怕她已經(jīng)知道所有事件的真相,仍然是企盼洛克完成交易,交出傳承之書后帶著一筆施舍離開,繼續(xù)亡命天涯的生活。
可是事情的本來面目是怎樣呢?那本傳承之書就是洛克的,整個福根基金會都是洛克的。包括連娜在內(nèi)的所有人,其實只是為洛克提供管理服務(wù)的雇員。
假如將洛克視為一方,弗里克等人視為另一方,連娜實質(zhì)上還是選擇站在了弗里克那邊,只是她的善良僥幸救了洛克一命。
她當初作出這種選擇,或許事出有因,或許可以理解,或許情有可原。比如她并不完全了解事件的真相,又比如弗里克等人的勢力太過強大,她無力去改變什么,這樣也對她自己更有利。
但是無論如何,連娜這十年來揮霍著福根家族的財富,享受著錦衣玉食的貴族名媛生活。這就是問題的本質(zhì),柯孟朝曾借華真行之口傳話,很是刺痛了洛克一番,讓他真正認識清楚。
當面紗已經(jīng)撕破,洛克展開徹底的絕地反擊之后,不得不重新面對現(xiàn)實的連娜才開始醒悟,洛克真正需要的并非是她的善良,反倒是僥幸活著的她才需要自我救贖。
這也許是又一次無奈,又一次感情與理智以及利益的多重選擇。她自己是否真正醒悟不得而知,反正華真行看得倒是很清楚,這不需要什么老成世故的眼光,只需要看透實質(zhì)。
羅柴德也曾有過與洛克類似的遇險經(jīng)歷,幸運的是他遇到了華真行。華真行很明確選擇了站在羅醫(yī)生這邊,殺出一條血路護送他離開,去了他想去的地方,羅醫(yī)生才會有今天。
返回非索港之后,華真行干掉了金大頭,這意味著他與身邊某個世界的決裂。可以說華真行從只是做夢到實現(xiàn)夢想的轉(zhuǎn)變,就是從護送羅醫(yī)生開始的。
再回頭看“連娜的善良”,究竟能起到什么樣的作用,就很耐人尋味了。
華真行從小就生活在非索港,見慣了來自世界各地形形色色的慈善組織,他們的工作不是沒有意義,很多工作人員的精神值得稱道,可是非索港還是非索港!
當?shù)厝似骄鶋勖挥腥鲱^的非索港,幾乎每天都有人死于兇殺的非索港,無數(shù)人每天抽葉子、抽蝎子,看不到任何希望的非索港。
華真行找不到準確的方式,去形容羅柴德所說的那種慈善,“連娜的善良”卻成了最好的注解,簡直被他當做了一句成語。
見羅柴德若有所思、沉吟不語,華真行又說道:“歡想實業(yè)有一位副總裁叫雷大金。他在東國曾經(jīng)是一位鄉(xiāng)鎮(zhèn)扶貧干部,因為工作出色,后來被提拔為那個山區(qū)貧困大縣的縣高官。
他在那里工作的時候,當?shù)厝艘步邮苓^很多慈善捐助。他有一次談起當年往事,又聊到了非索港的現(xiàn)狀,有一句話我記得特別清楚:讓那些被捐助的人,不必再接受慈善,才是真正的大善。”
雷大金不太愿意多談?wù)撍跂|國的往事,但是分析工作目標時,也提到過從事扶貧工作的經(jīng)歷。
單純的救濟捐助解決不了問題,真正需要改變的是人們所處的環(huán)境與自身的觀念,從思維模式到行為方式都發(fā)生真正的轉(zhuǎn)變。
有人總愛說“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”,看似極有道理,實則在很多情況下都是空談,假如環(huán)境和意識不改變,就算手把手教會了某人打魚又能怎樣?
且不說上哪里找打魚的地方,連魚竿和漁網(wǎng)轉(zhuǎn)身都能賣了換酒喝。雷大金親眼見過太多這樣的事例,有些人真不是不會打魚,也不是沒有漁具,就是不愿意而已。
有那么幾年,政府有專項扶貧政策,讓干部們號召有條件的貧困山民養(yǎng)豬,豬崽和飼料都是免費提供的,還派技術(shù)人員挨家挨戶作指導(dǎo)。
可是等扶貧干部一走,有些人家就把小豬崽給吃了,正適合做烤乳豬呢,到了開集的時候,不少人都在那里擺攤賣飼料。
雷大金當時還是一名鄉(xiāng)長,雷鄉(xiāng)長也根據(jù)情況不斷地改變工作策略,而且他還狠抓了另一件事,無論如何得讓那些孩子們都去上學(xué),尤其是女孩子……
華真行講了雷大金的往事,羅柴德從沉思中回過神來,好奇地追問道:“這位雷書記,不贊成東國的扶貧政策嗎?”
華真行搖頭道:“不,你誤會了。他很贊成,而且堅決支持,并認為那才是真正的大善!不論過程有多艱難,最終的工作目標,就是讓那些人不必再依賴、也不必再接受慈善捐助。
他自己說過,假如沒有那些措施,很多人恐怕永遠都學(xué)不會自我改變。有的人無法挽救,但畢竟還有不少人走出了泥沼,只能盡量扶起那些愿意改變的人。
所有正確的政策,都要能同時改善環(huán)境與改變?nèi)恕_@個過程可能會很漫長,甚至需要整整一代人的時間,去重新培養(yǎng)世界觀。”
羅柴德:“很打動人的故事,也是很值得尊敬的人。”
華真行:“是啊,按照克蒂婭公主的做法,其實更應(yīng)該給他授勛嘛!”
羅柴德顯然不想再糾纏授勛這個話題,望著墻上掛的油畫回憶道:“你講的這些,我也深有感觸。
我在非索港的時候,每當有新的援助醫(yī)生到來,我都會提醒他們,不要掏錢施舍那些躺在街頭的人。雖然我在米國曾經(jīng)也是那樣的流浪漢,但我還是要提醒他們。
那些人大多都是癮君子,很多人身上帶著刀片,意識已經(jīng)被藥物扭曲,不能分辨善惡,行為完全不正常,搶光他們身上錢還算好的,很可能還會刺傷他們。”
華真行嘆了一口氣:“不說這些了吧!其實在布魯塞的街頭,我也看見了那樣的人。”
他就是在非索港長大的,怎會不了解這些情況。對于羅柴德說的這種人,新聯(lián)盟目前也沒有其他辦法,假如誰還要繼續(xù)當癮君子,克林區(qū)也只能驅(qū)逐了事。
有人也許要問了,為什么不設(shè)立戒D所去收容救治這些人呢?這話說得太輕巧了,對于非索港而言卻是無法承受的奢侈。無數(shù)需要去做但還沒有條件去做的事情,都比它更重要。
羅柴德很知趣地擺手道:“那就不說這些了!談?wù)勀氵@幾天的見聞吧,來到布魯塞有什么樣的感受?”
華真行:“這是我第一次出國,來到傳說中的發(fā)達國家、現(xiàn)代化的國際大都市,只能盡量保持淡定。”
羅柴德納悶道:“淡定?”
華真行:“假如總是大驚小怪,曼曼會以為我沒見識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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