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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唐掃把星 第795章 一言不發(fā),因禍得福
李治犯病了,武媚正在給他念奏疏,順帶說著自己的處理意見。
“……李義府等人進(jìn)言重新修撰氏族志,改為姓氏錄,以當(dāng)下官職高下為序……”
武媚看了李治一眼,這個事兒是她牽頭弄的,皇帝一直是默許的姿態(tài)。
“臣妾以為此事宜早不宜遲。”武媚的聲音中多了些冷意,“那些士族門閥太過龐大了些,一不小心就會重蹈前隋覆轍?!?p/>
李治的視線是模糊的,一個宮女在身后給他按摩著太陽穴和額頭,他抬手,宮女告退。
模糊的視線中見到宮女出了大殿,李治這才頷首,聲音很清晰和堅定,“士族門閥于國有益,然亦有大害,動輒傾覆王朝。朕早思其害,可士族龐大,不可驟然撼動,如此徐徐削弱正和朕意?!?p/>
他突然看著身側(cè)的武媚,笑了笑,“李義府他們用了什么由頭?”
武媚微微羞赧,“武氏不在氏族志中。”
“這個由頭……”
皇后的武氏不在氏族志中,這事兒扯出來倒也算是個借口。
“善!”李治點(diǎn)頭,此事就算是通過了,“媚娘為何不提及武氏?家中的兄長們可要封官?”
武媚搖頭,眼神冷漠,“臣妾既然為后,便該舍棄了武氏,專心為陛下效力。”
武氏的兄長都是一群餓狼,無恥之尤,若是可以,武媚更希望那一家子都全數(shù)死光光。
李治只是微微一笑,不置可否,“于志寧上了奏疏請罪……”
于志寧這位不倒翁屹立在朝堂多年,今日終于是被長孫無忌的案子給牽連了。
蜀地偏遠(yuǎn),道路險峻,是處置罪官的最佳去處。到了蜀地你就算是胸懷壯志也只能跪了。
于志寧,你也有今日?
武媚冷冷的道:“若是處置了,外間少不得說陛下狠辣刻薄,臣妾以為……可貶官蜀地?!?p/>
李治點(diǎn)頭。
于志寧去了,朝中的勢力格局再度變化,帝后大獲全勝。
李治頗為感慨的道:“從登基到如今多少年了……十載了吧,十載悠悠,朕臥薪嘗膽,忍之再忍,乃至今日一擊,大唐……”,他雙手握拳,“終于到了朕的手中?!?p/>
武媚笑道:“恭喜陛下?!?p/>
李治搖搖頭,神色肅然,“莫要說什么恭喜,大唐的弊端還不少,外敵更是不少,還沒到恭喜之時。遼東,吐蕃,突厥……西域,外敵一日尚存,朕,便不敢有絲毫懈??!”
“遼東那邊只等局勢變化,大唐便雷霆一擊,一舉蕩平了高麗、百濟(jì)和新羅。吐蕃的話,臣妾以為還得要徐徐圖之,不可倉促……至于突厥,如今不過是喪家之犬,不足為懼。”
武媚的一番話讓李治頻頻點(diǎn)頭,“你這番見識頗為不錯?!?p/>
武媚笑了笑。
“陛下。”外面來了個內(nèi)侍,看著頗為著急。
“何事?”
長孫無忌倒臺后,李治心情大好,說話都柔和了些。
內(nèi)侍進(jìn)來行禮,稟告道:“陛下,高陽公主突然闖入了吏部,一路尋了李相公,李相公越窗而逃,被高陽公主一路追進(jìn)了宮中……”
這個高陽……李治怒道:“成何體統(tǒng),叫她來?!?p/>
李治的嘴唇緊抿,威嚴(yán)頃刻間便如大潮般的撲面而來。
內(nèi)侍出去,晚些回來稟告道:“陛下,高陽公主回去了?!?p/>
“把朕這里當(dāng)做是她家中的園子了嗎?”李治眸色冰冷。
內(nèi)侍欲言又止,“公主說……孩子在家中,還得回去照拂?!?p/>
李治一拍大腿,惱火的道:“放肆之極,媚娘,此事你去處置了?!?p/>
自己的狗被欺負(fù)了,卻把事兒丟給皇后處置,這份心思頗為微妙,堪稱是帝王心術(shù)。
武媚笑道:“高陽以往沖動愛鬧騰,可這幾年卻痛改前非了,今日這是為何?”
賈平安不放心,半路又折返了回來。
“公主……公主進(jìn)了皇城。”
錢二一臉欽佩之色,“公主定然是去為新城公主出氣,去呵斥李義府?!?p/>
賈平安呆呆的看著外面。
呵斥……高陽動手的次數(shù)更多吧,基本是能動手就不比比的性子??杀挢?zé)李義府,這等事兒卻沒法收場了。
馬蹄聲由遠(yuǎn)及近,看到熟悉的紅色,賈平安無語嘆息。
“哎呀,小賈……”
高陽一臉驚喜的模樣。
“下來!”
賈平安伸手,高陽搭著他的手,輕盈的下馬。
二人一路進(jìn)去。
到了后院,賈平安冷冷的道:“動手了?”
高陽有些遺憾,“沒?!?p/>
賈平安不禁大喜,“果然是識大體,顧大局?!?p/>
高陽嘆道:“有人通風(fēng)報信,李義府跑的好快,我一直追進(jìn)了宮中,才想著孩子在家,于是趕緊回來了。”
我若是有高血壓,這一下就能沖爆了腦袋。
高陽坐下來,緊挨著賈平安,央求道:“我下次定然不動手了,夫君好生消消氣?!?p/>
你說的話哪次管用?
肖玲在外面擔(dān)心高陽的事兒,又擔(dān)心賈平安和高陽吵起來,一時間心中糾結(jié)。
“屢教不改!”
硬漢上身的賈平安按倒了高陽,隨即舉起巴掌就抽。
這是打起來了?
肖玲心中一驚,回身看了一眼……
賈平安正把高陽按在自己的膝上,一下下的抽打。羔羊手腳掙扎,卻越來越軟。
晚些,里面?zhèn)鱽砹速Z平安的聲音。
“宮中定然會來人,切記一言不發(fā)。”
“夫君,一言不發(fā)……”那不是我高陽的性格??!我要炸才行。
“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?”硬漢賈冷冷的道。
“夫君說了算?!?p/>
這聲音嬌媚,恍如能滴出水來。
肖玲不禁面色緋紅。
武陽公果然是……好生厲害。
賈平安出來了,肖玲送他出去。
“武陽公,若是一言不發(fā),怕是會被責(zé)罰?!?p/>
肖玲摸不透賈平安的用意。
“責(zé)罰就責(zé)罰?!?p/>
賈平安笑的云淡風(fēng)輕。
肖玲氣苦。
晚些,宮中來人了。
“奴婢奉命來問公主,為何追打李義府?”
一個內(nèi)侍冷著臉喝問。
當(dāng)然是為了新城……但想到賈平安的話,高陽強(qiáng)忍說話的欲望,一言不發(fā)。
“公主……”
“公主!”
“公主?”
內(nèi)侍回宮稟告,隨即處罰就來了。
“罰沒三年食邑收益,罰十萬錢……”
這個堪稱是重罰了。
高陽憋屈,但依舊按照賈平安的交代給了。
李義府在吏部得了消息,覺得格外的暢快。
“哈哈哈哈!”
高陽那個賤人,你也有今日?
宮中,武媚覺得有些奇怪,就去尋了李治說話。
“陛下,高陽那邊有些古怪。”
李治淡淡的道:“說來?!?p/>
“臣妾令人去責(zé)問,高陽一言不發(fā),隨后責(zé)罰也是如此,這不合高陽的性子,若是高陽的性子,頃刻間怕是就要鬧起來?!?p/>
李治也頗為奇怪。
王忠良欲言又止。
李治的眼神不大好,沒發(fā)現(xiàn)。
“陛下。”
不讓咱說話就會死……王忠良終究忍不住了,“高陽公主和新城公主交好呢!”
李治猛地想到了李義府驅(qū)使人彈劾新城的事兒。
“是了,高陽性子率直,講義氣。得知新城被彈劾,定然是怒不可遏……”
武媚也明白了,頗為贊賞的道:“被宮中責(zé)問一言不發(fā),這便是不想連累新城,更是不想居功之意,這個女子……倒也不凡?!?p/>
李治點(diǎn)頭,“朕就說高陽怎會突然發(fā)作,還膽大包天的追打宰相……來人?!?p/>
“陛下?!?p/>
王忠良知曉自己得了彩頭,不禁喜笑顏開。
這個蠢人!
但今日他確實(shí)是立功了。
李治吩咐道:“賞高陽城外的好田三千畝,另外,賞二十萬錢。食邑的收益處罰撤銷?!?p/>
高陽正在府中生悶氣,抱著賈老三訴苦。
“你阿耶就是個偏心的,偏心那邊的兩個女人和孩子也就罷了,還令我不得說話……這偏心的都沒邊了。大郎以后長大了要爭氣,到時候和那邊的孩子比一比。”
她看看孩子的臉,不禁樂了,“定然是大郎最有出息。”
錢二在前院也沒精打采的,杜賀還沒回話,小妾的歸屬還是個問題。
那個小妾乃是新羅婢,身材嬌小,肌膚白嫩,最得錢二的歡心。想到輸給了杜賀,他就心如刀絞。
外面有人敲門,他懶洋洋的道:“去開門?!?p/>
“這是……”
一個內(nèi)侍當(dāng)先進(jìn)來,卻是邵鵬。
杜賀一個激靈。
別是要拿公主吧?
“邵中官一向少見?。 ?p/>
他強(qiáng)笑著。
邵鵬板著臉道:“趕緊請了公主出來。”
杜賀如喪考妣的吩咐人去后院。
高陽無所謂的來了。
“要拿我嗎?”
這個女人果然彪悍??!
邵鵬心中暗贊,大聲道:“公主賢良淑德,急公好義……陛下令歸還食邑收益,另賞賜城外好田三千畝,二十萬錢……”
錢二愣住了。
食邑回來了,被罰十萬錢,現(xiàn)在還多給了十萬錢……更有城外的良田三千畝,這……賺大發(fā)了?。?p/>
高陽也頗為不解,但還是興高采烈的叫人給了邵鵬一錠銀子。
邵鵬苦笑婉拒。
高陽冷著臉,“是要我出手才肯收?”
小皮鞭在手的高陽看著神采飛揚(yáng),“我就說皇帝這般聰明,怎會處罰我,這不就幡然醒悟了?!?p/>
邵鵬頗為佩服這位公主,就點(diǎn)了一句,“新城公主那邊……多虧了公主照拂?!?p/>
高陽猛地想到了賈平安的話:要一言不發(fā)!
這一言不發(fā)反而得了最大的彩頭。
這是……夫君讓我一言不發(fā),便是知曉皇帝他們定然會覺著奇怪,隨后就會去查。這一查就查到了新城被李義府的人彈劾之事……
我錯怪了夫君!
高陽的面色一會紅一會白的。
“高陽!”
久違的新城來了。
她看著面色微白,有些虛弱感。
“新城你怎地來了?快進(jìn)來。”
高陽喜滋滋的把她拉進(jìn)來,一路去了后院。
新城一進(jìn)去就拉著她的手,眸色微暖,“從駙馬被抓之后,原先交往的那些人都離得遠(yuǎn)遠(yuǎn)的。我知曉這是趨利避害,可終究意不平。李義府的人彈劾我,那些人依舊不吭聲……可你……高陽,多謝了?!?p/>
高陽的臉紅了,“哎呀!新城你別謝我,此事不是我……”
“你別說了?!毙鲁俏⑿Φ溃骸澳憔褪沁@等義氣的性子,難怪能與我交好?!?p/>
她眸色平靜,坐在那里就像是一朵空谷幽蘭,“高陽?!?p/>
“什么?”
抱著賈老三的高陽抬頭一笑,很是燦爛。
那雙平靜的眸子里突然多了些波動,“你這樣的日子……真好?!?p/>
“那個賤人,你等都去尋她的把柄,老夫此次不弄她便不是李義府!”
什么叫做睚眥必報?
李義府便是。哪怕是帝后罰了高陽,他依舊在籌謀對付高陽。
清瘦的臉上多了些譏諷之色,“那女人以為跟著賈平安便能一帆風(fēng)順?天真!”
眾人應(yīng)了,隨即告退。
“要快些!”李義府有些迫不及待了,“趁著她被宮中處罰的機(jī)會動手,成功的把握會更大些?!?p/>
“李相!”
就像是一陣風(fēng)般的,那個掌固沖了進(jìn)來。在那日他幫助李義府逃脫高陽的追打后,就成功的上位了。
“何事?”
李義府和顏悅色的問道。
掌固稟告道:“剛才邵鵬去了高陽公主的府中,說是……”,他小心翼翼的看了李義府一眼,“說是賞賜高陽公主三千畝城外的好地,二十萬錢……最后,食邑也交還了高陽公主?!?p/>
李義府看著神色自然,微笑保持的很好。
“老夫知曉了?!?p/>
掌固告退。
李義府的笑容僵硬,漸漸變成了憤怒。他舉拳就往案幾上砸。
“為何如此羞辱老夫?”
案幾上的幾張紙飄飄蕩蕩的落了下去。
李義府的眸色陰冷。
“李義府拿新城公主來作伐,陛下應(yīng)當(dāng)不會太在意。不過高陽公主出手卻是神來之筆?!钡胰式苄Φ溃骸袄盍x府正在春風(fēng)得意之時,高陽公主這么一追打,威風(fēng)掃地。宮中罰了高陽公主,可轉(zhuǎn)瞬又翻倍還了回去,哈哈哈哈!”
賈平安淡淡的道:“五年之內(nèi)吧,此人必然倒臺?!?p/>
狄仁杰點(diǎn)頭,“此人跋扈,可為酷吏一流人物,卻又不知分寸,取禍之道也!”
老狄你只知道之乎者也……賈平安干咳一聲,“懷英,孩子們差不多該讀書了,你別只顧著教授自己的孩子,大郎和兜兜他們也得帶上?!?p/>
狄仁杰莞爾,“你上次才說再緩一年,怎地?迫不及待了?”
孩子的教育問題最讓賈平安棘手,他想把自己所有的學(xué)識都教授給他們,可又擔(dān)心拔苗助長。
“先生。”
趙巖來了,見到狄仁杰行禮,“見過狄先生。”
“最近算學(xué)如何?”賈平安笑吟吟的問道。
這個學(xué)生如今在算學(xué)堪稱是中流砥柱,算是為賈平安爭光了。
趙巖微黑的臉上多了凝重之色,“先生,最近山東那邊來了不少大儒,據(jù)聞學(xué)問精深。就在先前,有人來試探我,問是否敢和那些人當(dāng)面辯駁。”
“一群懦夫!”賈平安輕蔑的道:“長孫無忌去了,于志寧也去了蜀地,那些人覺著朝中出現(xiàn)了真空,于是便鉆了出來。大儒為先為何?這便是打頭陣,造輿論,隨后那些士族怕是都要從地底下爬出來……對,便是爬出來。”
狄仁杰沉聲道:“平安不可輕敵,那些人非同一般,學(xué)問精深不說,而且氣勢不凡,一般人遇到他們,敢于直面辯駁的并不多。”
他認(rèn)真的道:“傳承多年……讓他們底氣十足。”
賈平安淡淡的道:“懷英以為我會懼他們?一群紙老虎罷了。若是論底氣……懷英,我的底氣比他們足。”
這些士族大多是儒學(xué)傳家,可賈平安卻是后世的知識體系傳家,你怎么和我比!
狄仁杰見他氣勢睥睨,不禁笑道:“如此,何時與他們見面?”
“為何要上桿子與他們見面?”
賈平安詫異的道:“他們要造輿論,我為何要配合他們?我傻?”
“哈哈哈哈!”
賈平安壓根就不在意。
進(jìn)了后院,秋香跟在身邊,低聲道:“郎君,先前小娘子問了你,說是阿耶昨夜答應(yīng)為她買小馬的……若是沒買,就把家中的那匹小馬給她?!?p/>
兜兜一直在覬覦著那匹小神駒,賈昱也是如此,不過賈平安不覺得這馬適合他們。
前方有些花樹,還有草坪和石墩,兜兜正撅著屁股往外拖老龜。老鬼就躲在石墩下,拼命地掙扎,不肯出來。
阿福在樹上,懶洋洋的看著這一幕。
“老龜出來!”
兜兜身體后仰,奮力的一拉。
“呀……”
手會滑啊!
兜兜的手一滑,整個人就反著摔倒在地上。
“好疼!”兜兜抽噎了一下,看看周圍沒人,就覺得哭著沒什么意思,想自己爬起來。
可她躺著看向后面時,卻看到了賈平安。
兜兜的嘴巴一癟,“哇!”
老龜趕緊撒腿就溜。
賈平安無奈過來抱起她,問道:“為何要哭?”
兜兜用拳頭揉眼睛,“阿耶,老龜欺負(fù)我!”
樹上的阿福都忍不住背過身去。
賈平安笑的格外的歡樂。
于是兜兜就哭的越發(fā)的兇了。
“郎君。”
秋香說道:“杜賀求見。”
賈平安就抱著兜兜去了前院。
杜賀拿著一份書信,“郎君,剛才有人送了這份書信?!?p/>
賈平安令他打開,自己一手抱著兜兜,一手在看書信。
兜兜也不哭了,攬著賈平安的脖頸,好奇的看著書信。
賈平安看了一眼,不屑的道:“果然耐不住性子,這便出手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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