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唐掃把星 第360章 寇可往,吾亦可往

諾曷缽坐在王宮內(nèi)，看著就像是一頭困獸。

“公主呢？”

他想到了妻子弘化公主，每當遇到困境時，都是弘化提供決策。

“可汗，公主說此事有百騎在，無礙。”

諾曷缽擔心的是權(quán)貴們聯(lián)手造反，而大唐就是他最后的依靠。

“那百騎就數(shù)十人，能做些什么？”

諾曷缽怒了。

“可汗。”外面來了一人，“那賈平安帶著人來了，堵住了為末他們。”

“他這是想干什么？”諾曷缽起身看了外面一眼，“告訴他，昨夜的紛爭已然散去，莫要再生事了，本汗自然會處置為末等人。”

“可汗，那賈平安不聽！”

諾曷缽焦急的轉(zhuǎn)圈，“去，請公主來。”

公主還未來，外面突然傳來了驚呼聲。

“去看看！快去看看！”諾曷缽跺腳，“讓他們別動手！”

一個侍衛(wèi)跌跌撞撞的跑來，“可汗，百騎動手了，賈平安斬殺了為末，其他人也被百騎斬殺……”

諾曷缽呆若木雞，“這可如何是好？這可如何是好？”

“稍安勿躁。”

弘化來了。

諾曷缽苦笑道：“那些人大多野心勃勃，有大唐的壓制還好，可百騎斬殺為末等人，他們會怒不可遏！”

外面突然安靜了下來。

諾曷缽走出了大門。

賈平安緩緩進來。

“見過可汗。”

諾曷缽強笑道：“武陽伯辛苦。”

“昨夜為末等人會和吐蕃細作謀反，我百騎以五十人出擊，斬殺叛逆三百余人，吐蕃細作四十余人。”

賈平安抬頭，“某還有兩百騎兵在此，大唐騎兵天下無敵，若是有賊子敢跳梁，某當引軍殺之！”

“三百……三百余人？”

諾曷缽昨夜聽到了喊殺聲，但卻不知道雙方的人數(shù)竟然這般懸殊。

“那些人頭就在外面。”

王宮外，一個小型的京觀剛筑成。

晨光中，那些齜牙咧嘴的人頭仿佛在說話。

“啊！”

一個文官慘叫一聲，轉(zhuǎn)身就跑。

“這是魔鬼才能作出的事。”

“可怕的唐人！”

那些權(quán)貴面色蒼白的看著這個京觀，當賈平安走出王宮時，掃了他們一眼，無人敢和他對視。

兩百騎兵就在左側(cè)，默然等待命令。

大唐騎兵一直是以少勝多的典范，數(shù)百人大破敵軍數(shù)萬人的戰(zhàn)例比比皆是。所以兩百騎兵在此，竟然生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來。

賈平安淡淡的道：“這個京觀留到午時。”

他轉(zhuǎn)身回去。

那些權(quán)貴官員這才松了一口氣。

“他是誰？”有人不知賈平安的身份。

“大唐武陽伯，百騎的統(tǒng)領(lǐng)。”

一個權(quán)貴用那種陰郁的語氣說道：“那為何任由他在王城猖獗？”

身邊的官員看了他一眼，“你昨夜睡的好嗎？”

“昨日我飲酒作樂，睡的很香。”

“那你就錯過了一次精彩的廝殺。”官員說道：“就在昨夜，為末等人出動了私兵三百多人，絞殺百騎五十人，結(jié)果大敗，幾乎被斬殺殆盡。”

權(quán)貴的眼中多了驚訝之色。

“吐蕃細作五十余人，被百騎五人截殺，竟然敗退。”

“忘記我剛才說的話。”權(quán)貴轉(zhuǎn)身離去。

京觀就擺在街道的中間，開始有人從邊上繞行，后來這條街就沒人走了。

“城中如何？”

賈平安回到駐地，先去看望了傷員們。

“那些權(quán)貴都偃旗息鼓了，加之吐蕃細作被絞殺一空，所以此刻的樹敦城從未有過的安靜。”

包東昨夜獨當一面，干的極為出色，“先前諾曷缽派人抄沒了為末等人的家，全家為奴……”

這是吐谷渾的規(guī)矩。

你可以冒險，但你要有承受結(jié)果的心理準備：全家為奴，或是全家被斬殺。

“公主來了。”

弘化帶來了慰問品，并去看望了那些受傷的百騎。

“諾曷缽被嚇壞了。”弘化有些無奈的道：“有人往西邊去了。”

西邊就是吐蕃。

賈平安起身，“吐谷渾的權(quán)貴們野心勃勃，沒幾個安分的，昨夜一戰(zhàn)殺的他們膽寒。內(nèi)部暫時穩(wěn)住了，可外部的吐蕃人卻不能不管，殺一儆百……”

他隨即帶著騎兵出發(fā)了。

吐蕃身居高地，攻打不易，而他們進攻卻是居高臨下，異常的舒服。

這是個美好的時代，氣候適宜，足以養(yǎng)活大量的人口和牲畜。

三百余騎兵在一個背靠小山包的地方宿營。

他們吃著簡單的食物，將領(lǐng)在和斥候交談。

“這一路并未發(fā)現(xiàn)吐谷渾人，前方就是他們的一座小城。”

將領(lǐng)吃著食物，目光盯著前方，“再探。”

晚些，全軍入睡。

凌晨時分，馬蹄聲打破了寂靜。

將領(lǐng)急匆匆的出了帳篷。

是斥候！

斥候帶來了一個在顫抖的男子。

男子應(yīng)當是連夜趕路，渾身都被水汽打濕了，“唐人到了吐谷渾！”

將領(lǐng)冷冷的道：“說清楚。”

男子下馬，跌跌撞撞的過來，“唐人的百騎到了樹敦城，為首的叫做什么百騎之虎，他們一夜之間殺光了為末等人的私兵，還殺光了城中的吐蕃人……”

“他們來了！”男子慌亂的道：“他們追來了。”

將領(lǐng)冷靜的問道：“他們多少人？”

“三百騎，他們有三百騎。”

將領(lǐng)深吸一口氣，“集結(jié)。”

吐蕃騎兵迅速集結(jié)。

男子想跑，卻被人盯住了。

“為何逃跑？”

男子目露恐懼之色，“那些百騎可怕！”

“吐蕃勇士會告訴你什么最可怕。”將領(lǐng)已經(jīng)披掛整齊了，“三百騎，什么百騎之虎，我將用他的頭顱來告誡那些唐人，吐蕃依舊是他們不可逾越的大山。要么讓公主來和親，要么就等著吐蕃打破長安的那一日！”

三百余騎出發(fā)了。

晨霧很濃郁。

斥候在此刻的作用不大，騎兵們沿著那條路緩緩而行。

當行到天色大亮時，陽光漸漸驅(qū)散了霧氣。

前方突然出現(xiàn)了數(shù)騎。

“是唐人！”

“這是斥候。”將領(lǐng)吩咐道：“追！”

男子跟在邊上，勸道：“那些唐軍悍勇，以逸待勞更好。”

將領(lǐng)充耳不聞。

三百余騎在疾馳。

馬蹄敲打著大地，霧氣被人馬驅(qū)散。

“發(fā)現(xiàn)唐軍！”

三百騎正在疾馳而來。

三百余對三百！

將領(lǐng)拔刀，“殺！”

雙方在相對加速。

雙方碰到了一起。

賈平安帶著人往前突擊，敵將也是如此。

雙方即將遭遇。

“兄長閃開！”

李敬業(yè)從斜刺里沖了上來。

臥槽！

賈平安想罵人。

只是一刀……

敵將落馬。

李敬業(yè)舉刀。

“萬勝！”

唐軍歡呼。

亂了！

李敬業(yè)一馬當先的沖殺，直接殺亂了敵軍的陣型。

當年和大唐一戰(zhàn)后，吐蕃的野心被暫時打壓了下去，但大唐也忌憚吐蕃的強大，再加上還有高麗的威脅，突厥也未曾徹底剿滅，于是和親就成了雙方的意志。

此刻再度交手，雙方人數(shù)相等，但吐蕃方面卻不堪一擊。

這不是說唐軍已經(jīng)強大到了無視吐蕃人的程度，而是在小型廝殺中，悍將的作用太明顯了。

一番廝殺，吐蕃人狼狽而逃。

“兄長！”

李敬業(yè)渾身血淋淋的回來了。

“干的不錯！”

賈平安一直在想李敬業(yè)是否有成為智將的可能，可此次之后，他放棄了這個打算。

這樣的悍將，無需什么智慧，就和薛萬徹一個尿性，莽就是了。

“審訊俘虜。”

晚些，審訊的結(jié)果才出來了。

“后面有兩個寨子，一個有五百余人，一個有三百余人。”

賈平安在沉思。

“兄長，該回師了。”

賈平安看了李敬業(yè)一眼，心中想著的卻是后來的戰(zhàn)爭。

薛仁貴兵敗大非川有幾個緣故，其一吐蕃奪取了吐谷渾，糧草能就地補給，甚至繳獲了無數(shù)戰(zhàn)馬，把吐蕃人大部分都變成了騎兵；其二便是副將郭待封不尊軍令，擅自帶著輜重出擊，被擊敗，大軍的輜重損失殆盡。

而第三……當時的主戰(zhàn)場在烏海，那里海拔達到了四千米左右，唐軍來自于平原地帶，高原反應(yīng)就能干掉一半的戰(zhàn)斗力。

四十萬對十萬，薛仁貴兵敗大非川。

娘的！

賈平安覺得不該如此。

他吩咐道：“準備，咱們突襲那兩個寨子。”

包東：“……”

李敬業(yè)：“……”

從和親以來，大唐再也沒有主動進攻過吐蕃。

所以連李敬業(yè)都想著該回去了。

可賈平安卻……

“從贊普去了之后，吐蕃人不斷侵襲疊州和隴右，吐谷渾更是深受其害。”賈平安覺得很奇怪，“寇可往，我亦可往！”

憑什么吐蕃人來去自由，大唐卻要束手束腳？

沒這個道理！

吐蕃殘兵一路潰敗到了后方。

所謂的寨子，就是用石塊和樹木弄的一個小型據(jù)點。

大門打開，潰兵沖了進去。

問清了戰(zhàn)局后，寨子里的將領(lǐng)令人去報信，然后安枕無憂。

在吐蕃人的心中，我去襲擾大唐是應(yīng)當?shù)模筇茀s不會反擊。

兩日后的夜里。

李敬業(yè)帶著人摸到了寨子大門外。

夜里寒冷，守夜的軍士裹著牛皮大氅在跺腳。

李敬業(yè)舉手，身后有弓箭手緩緩張弓……

箭矢穿過柵欄，守夜的軍士捂著咽喉倒下。

李敬業(yè)帶著人翻了進去，打開了大門。

大門打開時聲音不小，有人喝問道：“誰？”

“出擊！”

賈平安摧動阿寶，第一個殺了進去。

將領(lǐng)被驚醒了，一邊穿衣一邊喊道：“是誰？”

外面有人慘叫，也有人在驚呼，“是唐人！”

將領(lǐng)急匆匆的出去，見一隊騎兵沖殺過來。

“他們怎么敢如此？”

沒有人相信唐軍會突襲吐蕃的據(jù)點。

兩個寨子拔的干凈利落。

臨走時，賈平安在寨子里留下了一行字。

——來而不往非禮也！

唐軍帶著俘虜揚長而去，身后是堆積起來的尸骸。

帶路的吐谷渾人興奮的渾身打顫，說是回去稟告給可汗。

樹敦城此刻的氣氛有些古怪。

諾曷缽發(fā)現(xiàn)臣子們對自己的態(tài)度變了。

原先帶著輕視，如今卻多了警惕。

“他們這是擔心大唐插手。”弘化非常清楚這些人的尿性，“當年大唐曾出兵平叛，但許多人忘記了那時的大唐……”

“不，是吐蕃人越發(fā)的強盛了。”諾曷缽雖然優(yōu)柔寡斷，卻不乏這等敏銳，“吐蕃人強盛，他們一直盯著吐谷渾，想要滅了吐谷渾去西域……那邊全是金銀。”

西域就是聚寶盆，大唐此刻占據(jù)了安西四鎮(zhèn)，控制住了絲綢之路，生意做得讓吐蕃人分外眼紅。

“祿東贊一直想奪取了吐谷渾，那些權(quán)貴都是野狗，誰答應(yīng)給的骨頭多，他們就靠向誰。”諾曷缽冷笑道：“可他們也不想想，若是吐蕃占據(jù)了吐谷渾，可還有他們的活路？按照祿東贊的手段，為了永久占據(jù)吐谷渾，定然會殺光了這些權(quán)貴。”

這個可汗不蠢！

相反很是聰明。

“大唐卻不同，大唐對吐谷渾沒什么要求。”諾曷缽看著弘化，苦笑道：“若是大唐想要吞并了吐谷渾，只需碾壓就是了，可這些年大唐反而給了吐谷渾無數(shù)好處。”

這是間接的表忠心。

但也是諾曷缽的肺腑之言。

弘化嘆息一聲，“大唐對朋友從來都不會吝嗇，更不會野心勃勃的捅朋友一刀。那些人想投靠吐蕃人，為何？不外乎就是野心勃勃。可大唐強盛，他們無法撼動，于是便想借了吐蕃人的刀來實現(xiàn)自己的野心，可那是與虎謀皮！”

“此言甚是。”諾曷缽舉杯喝了一口茶水，覺得還是吐谷渾的羊油美味，“那武陽伯去清剿吐蕃人，本汗說派人協(xié)助，他卻不肯要，這是看不起本汗的人馬？”

弘化笑道：“可汗卻是想多了。三百大唐騎兵，當可進退自如，咱們的人馬跟著去，反而拖累了他們。”

“是啊！”諾曷缽有些悻悻。

“可汗！”

外面有人在奔跑。

“何事？”

諾曷缽起身。

一個侍衛(wèi)帶著一個軍士進來。

軍士歡喜的道；“可汗，武陽伯剿滅了邊境的吐蕃人……”

“不錯。”諾曷缽看了弘化一眼，“還是你說的對。”

這個可汗認錯都是這般的直接和爽快，讓弘化不禁笑了起來。

“武陽伯隨即領(lǐng)軍突襲了吐蕃人的兩個寨子，一一擊破。”

諾曷缽眨巴了一下眼睛，“你說什么？”

軍士再次說道：“武陽伯隨即領(lǐng)軍，擊破了吐蕃人的兩個寨子。”

我的神！

諾曷缽的眼中多了狂喜之色，“竟然破了吐蕃人的寨子？武陽伯好膽色，好謀劃，祿東贊將會如何？他可會怕了嗎？”

大唐和吐蕃維系了許久的和平，后續(xù)都是吐蕃襲擾，大唐不動窩，以至于連吐谷渾人都覺得大唐忌憚吐蕃，不敢動手反擊。

賈平安一戰(zhàn)破了兩個寨子，直接捅破了這個判斷。

弘化也有些不敢置信。

這是皇帝的安排嗎？

弘化覺得應(yīng)當是。

諾曷缽紅光滿面的道：“召集了人來議事。”

弘化看了他一眼，知曉他是想用這個戰(zhàn)果來震懾那些野心勃勃的權(quán)貴。

晚些人到齊了。

“武陽伯帶著人掃清了邊境一帶襲擾的吐蕃人。”

唐人果然還是那么強悍！

幾個權(quán)貴在交換眼色。

這些人都是墻頭草，哪邊風大往哪邊倒，哪邊給的好處多就跟著哪邊跑。

但歷史上他們卻成了吐蕃人的炮灰，以及后勤提供者。

諾曷缽的聲音很大，“唐軍隨后攻破了兩座小城！吐蕃人大敗！三百騎就縱橫了吐蕃，哈哈哈哈！”

他把兩個小寨子說成了兩座小城，這是慣例。

出兵二十萬就號稱百萬，出兵五十萬號稱三百萬……

不管對方信不信，我先信了。

那些權(quán)貴愕然。

有人問道：“可汗，唐人竟然敢攻擊吐蕃嗎？”

“是啊！上次吐蕃偷襲了疊州，也不見唐人反擊，今日他們?nèi)绾尉透伊耍俊?p/> “莫不是那人冒功？”

一番話氣得諾曷缽的眼中兇光四射，若非可以，他真想把這些頭領(lǐng)權(quán)貴全都干掉，換上自己的心腹。

弘化看著這一幕，她知曉所謂的老實和軟弱只是因為實力不濟的表現(xiàn)，當吐谷渾強大時，這位優(yōu)柔寡斷的可汗將會成為一頭狼！

但我在，你不可能成為狼！

她悄然從側(cè)面離去。

“去請了百騎的人來。”

弘化需要確定這個戰(zhàn)果，然后做出些反應(yīng)來。

比如說某個曾經(jīng)譏諷羞辱她的權(quán)貴。

晚些，雷洪來了。

“見過公主。”

弘化問道：“先前來了消息，武陽伯破了吐蕃的兩個寨子，這是近些年的第一次……我想問，此事真假如何？”

雷洪心中一喜，“此事定然為真！”

“你確定？”

雷洪點頭，“公主，武陽伯此人從不虛報戰(zhàn)功。”

弘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，“若是有錯……”

雷洪對賈師傅的本事無比信任，“若是有錯，某愿一力承當。”

弘化起身，“來人！”

幾個侍女上前。

“拿了慈銀來。”

幾個侍女出去。

晚些，一個權(quán)貴狼狽的被帶了來。

“慈銀，你的得意何在？”

弘化拔刀，“當初你當眾羞辱我，此刻如何？”

權(quán)貴罵道：“賤人，你敢殺我嗎？”

弘化上前。

此刻外面?zhèn)鱽砹藲g呼聲，“好多吐蕃俘虜！”

弘化微笑，“聽到了嗎？大唐不懼吐蕃！”

長刀揮下！

城中，唐軍浩蕩而進，中間夾雜著數(shù)百吐蕃俘虜。

吐谷渾人最畏懼的便是吐蕃，若非大唐和吐蕃和親成功，他們大概會全族跑路。

此刻看著三百唐軍竟然就取得了這等戰(zhàn)果，不禁喜出望外。

“唐軍還攻破了兩座城池。”

“萬歲！”

那些吐谷渾人歡呼了起來，有人甚至往俘虜?shù)纳砩先訓(xùn)|西，吐唾沫。

士氣就這么起來了。

那些吐谷渾人看向唐軍的目光中多了認同。

馬背上的賈平安的嘴角微微翹起。

他確信這只是開始！

大唐將會在西北逐漸占據(jù)主動，直至讓吐蕃人低頭。

對此他深信不疑！

晚安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