崇禎十五年 第747章 炮戰(zhàn)慘烈

“砰！”

第一聲炮響，正式拉開了通州攻防戰(zhàn)的序幕。

不過守城的明軍將士并沒有聽到鐵彈砸中城墻，發(fā)出的巨大聲響和搖晃，只聽到城中傳來了一聲沉悶的響，原來，建虜?shù)牡谝话l(fā)炮彈，越過城墻，砸中了城中的一處民居，直接在民居的墻壁上砸出了一處大洞，驚的百姓四散躲避。

幸運。

第二發(fā)和第三發(fā)炮彈，一發(fā)落在了城前的護城河里，被河水所沒收，另一發(fā)則是準確的砸在城墻的木板之上，發(fā)生巨大的聲響，一扇厚達五寸的堅固門板，竟然是被它砸的出現(xiàn)了大裂紋。

而在建虜三門重炮剛剛響過之后，李順親自操縱的火炮也響了。

“砰”的一聲，呼嘯而出的炮彈，正落在建虜三門重炮的炮陣里，幾個正在搬運鐵彈的建虜炮手，當場被砸成了肉泥，雖然操炮的炮手和重炮本身，并沒有被擊中，但卻也把建虜炮手們嚇了一大跳明軍大炮能打到這里，而且極其準確！

但這個時候想要轉(zhuǎn)移炮陣也來不了，再者，如果再往后撤，他們就打不到通州城墻了，因此，只能一邊手忙腳亂的堆砌泥土袋，一邊硬著頭皮，和城頭明軍互轟。

“開炮！”

李順的發(fā)炮是信號，隨后，城頭明軍的火炮開始鳴響，向城下傾射鐵彈。

建虜炮兵自然也不甘示弱，三門重炮以下，所有大炮都展開了，對著通州舊城西南角段的城墻，連續(xù)猛轟。

“砰砰砰砰”

雙方炮兵裝彈，點燃引線，隨著一聲聲地巨響，將一枚枚勾魂奪命的鐵彈子砸向城下或者是送上城頭，短瞬之間，通州城就地動山搖，硝煙彌漫，城上城下都陷入巨響和混亂之中。

建虜一百門大炮連續(xù)轟鳴，威勢極其驚人。

不同于去年多鐸在玉田，今年黃太吉帶來的多是中型以上的火炮，雖然和威力巨大的紅夷大炮不能比，但比起通州守軍現(xiàn)在使用的小炮，威力要強大許多，

隨著一聲聲巨響，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里，建虜就將一百枚的大鐵蛋子傾瀉到了通州西南角的城墻上，護墻的木板被砸的木屑橫飛，有連續(xù)被擊中數(shù)發(fā)的，開始散架掉落，城樓隱隱都在搖晃。

城頭明軍大呼迎戰(zhàn)，將官們指揮士兵，重新掛吊厚木板，再向城墻披上防彈衣。一枚炮彈砸上城頭，幾個正在掛吊厚木板的明軍閃躲不濟，瞬間就被砸成數(shù)截，殘肢碎肉噴濺在了木板之上……

炮戰(zhàn)一開始，建虜完全占據(jù)了上風，壓著城頭明軍打。

城樓墻根下，太子朱慈烺站在一處由青石砌成的小亭子里，銀盔銀甲，腰懸長劍，目光盯著眼前的沙盤圖，耳朵里聽著炮彈落在城頭上的巨大聲響，表情無比鎮(zhèn)定從開封之戰(zhàn)到入塞之戰(zhàn)，他已經(jīng)經(jīng)歷了很多，也老練了很多，如今，即便是面對血肉橫飛，甚至是尸山血海的場景，他已經(jīng)有了相當?shù)拿庖撸m然心中的緊張仍然是難免，但表面上卻已經(jīng)可以做到若無其事了。

原本，眾人將護衛(wèi)朱慈烺到城中建虜火炮打不到的地方指揮統(tǒng)籌全局，但他絕對不容易。他答應退下城墻，已經(jīng)是撤了一步了，豈能再退？宗俊泰等人沒有辦法，只能保護他來到墻根下的這處小亭子里，

和其他地方相比，這里算是最安全的，即便如此，宗俊泰佟定方和唐亮也都緊張的滿頭是汗，只恐落入城中的流矢，傷了太子殿下。

聽著戰(zhàn)爭之音，想著戰(zhàn)爭之事，朱慈烺的表情越發(fā)凝重，從炮聲就可以知道，建虜?shù)谝惠喌呐趽粝喈斆土遥坏穷^，就是亭子頂上的泥土也被震動，簌簌地，不住的往下掉。

如果建虜?shù)呐诨鹗冀K這么猛烈，通州城墻還真有可能支持不住……

“殿下”

馬蹄聲急促，一名藍袍官員騎馬急急而來，卻是堵錫。

雖然東城外的建虜也有動作，多鐸率軍在城外列陣，但沒有大炮，只是用竹筏和簡易云梯做攻城的架勢，堵錫聽到南門炮響，擔心太子的安危，于是將防務暫時托付給徐文樸，他本人急急來見太子。

現(xiàn)在見太子不在城頭，而是在城下的安全之處，堵錫算是放了心，他下馬進入亭子，向太子行禮。

“來的正好，陪我一起觀戰(zhàn)。”

朱慈烺面前的沙盤上，建虜?shù)囊话匍T火炮，清楚的用黑色目標做表示，每當李順他們準確擊中建虜?shù)呐陉嚕瑩魵б婚T建虜火炮之事，城頭負責觀測的傳令兵，就會向下令喊話，然后李紀澤他們就會在沙盤上移除一門建虜火炮，同樣的，每當城頭的火炮被建虜擊中，或者某一處的木板，被鐵彈砸散，無法立即豎起之時，參謀司也會做出相應的調(diào)整雖然身不在城頭，但對城頭戰(zhàn)況，朱慈烺基本也能了解。

也是巧了，就在堵錫邁步進入亭子的同時，建虜猛烈的炮火，忽然平歇下去了。

原來是建虜一口氣打完第一輪的彈藥，炮管發(fā)熱，很多大炮不得不暫時停歇。

建虜停歇，但城頭明軍的火炮，卻忽然變的猛烈了起來，原來神機營副將李順事先向朱慈烺請示，他認為，建虜火炮眾多，如若對轟，城頭占不到便宜，不若除了必須的幾個炮位，剩下的炮兵都隱藏起來，等建虜?shù)谝惠喤趽艚Y(jié)束之后，再忽然反擊。

太子同意了。

現(xiàn)在，建虜?shù)谝惠喤趽艚Y(jié)束，正是反擊之時。

通州城內(nèi)火炮，多是佛朗機，只有少數(shù)是從京師運來的小型紅夷炮，雖然威力比不上建虜?shù)闹行突鹋冢僮鬟@些火炮的炮手，卻都是神機營的優(yōu)良射手，他們主要的轟擊目標，就是那些躲在炮臺后的建虜炮手，一輪轟擊下來，即便是有防護墻的保護，建虜炮手也慘叫著倒下了不少。

而李順本人，則專心操作那一門唯一能打到八百步之外的仿紅夷炮，和建虜?shù)娜T重炮對轟若照李順過往的性子，他是絕對不會作這樣的傻事的，他一定會想辦法閃躲到安全的地方，這里交給部下處理，但太子殿下就在城下，他不敢令他人代替，只能硬著頭皮堅守。

建虜?shù)呐诒笓]官發(fā)現(xiàn)了李順，隨即命令那十幾門的中炮，調(diào)整目標，對李順所在的墻垛展開了猛轟。

“砰砰砰砰”

彈如雨下，防衛(wèi)板被打的粉碎，為李順裝彈的親衛(wèi)，瞬間倒下三四個。

李順眼明手快，瞬間就趴到在墻垛下，躲過了這一劫，簌簌塵土和猩紅血雨之中，他臉色發(fā)白，口中念念有詞，感謝菩薩娘娘的保佑。

“李順，你他么干什么？還不快開炮！”

不遠處，正在指揮將士架設木板的楊軒發(fā)現(xiàn)了李順的孬樣，他憤怒的嘶吼。

但官階和資歷，李順遠遠勝過楊軒，李順是副將，楊軒只是一個守備，但論膽氣和家世，李順卻比楊軒差得遠。危急時刻，楊軒直接吼他的名字，他也不敢有什么反對。

聽到楊軒的怒吼，李順知道自己不能躲了，不然就算躲過建虜猛烈的炮火，也躲不過京營的軍法和太子殿下嚴厲的眼神，不敲掉對方的三門重炮，今日怕是不能活的，于是等到炮聲稍停，他揮舞手臂，吼道：“木板！木板給老子裝彈，老子要弄死他們！”

李順原本是一個蔫巴巴地性子，沒事就是菩薩娘娘，但幾次血戰(zhàn)下來，不知不覺，他脾氣也剛硬了起來，親衛(wèi)們漸漸倒也習慣他的轉(zhuǎn)變了，近衛(wèi)舉著厚木板護衛(wèi)著他，又為他填裝彈藥，李順蹲行到大炮邊，半趴半跪的瞄準，臉上滿是冷汗，但雙手卻干燥又穩(wěn)定，手指輕輕的轉(zhuǎn)動，照著測算好的結(jié)果，調(diào)整大炮的角度和高度，表情認真的就仿佛是在佛堂里，為自己和小青祈禱一樣。

瞄準完畢，他猛地跳開，吼道：“點火！”

親衛(wèi)將火把猛地摁在了引線之上。

“砰！”

白煙彌漫，大炮發(fā)出了巨大的聲音，因為巨大的后坐力，還向后猛退了好幾尺，即便是捂著耳朵，幾個親衛(wèi)都感覺震耳欲聾，一時半會聽不到周邊的聲音了，城墻也晃了好幾晃，李順卻已經(jīng)爬到了墻垛邊，舉著太子殿下賜給他的千里鏡，向建虜?shù)呐陉囃缓笏凸笮α似饋恚骸俺闪顺闪耍K于被老子弄死了……”

建虜?shù)娜T重炮邊，一邊殘肢血雨和哀嚎，李順這一炮，準備的砸在了第二門重炮的側(cè)前方，先是砸中了側(cè)前方的兩個炮兵，彈跳起來，又砸中了大炮的輪子，將輪子擊成粉碎，大炮也轟然側(cè)翻，將另一邊的三四個倒霉的炮兵壓在了地上，慘叫聲中，鐵彈子去勢不絕，又掃到了第一門火炮的四個炮兵，直到撞上了泥土袋，這才停了下來。

但建虜?shù)呐陉噮s是亂了，第二門炮短時間之內(nèi)，無法再射，第一門炮雖然完好，但被掃中的四個炮兵，卻是他們操炮的主力炮手，沒有了這四人，第一門炮發(fā)揮不出應有的威力。

李順老炮手，經(jīng)驗極其豐富，他從千里鏡看到了建虜炮陣的狼狽模樣，立刻就知道，建虜三門重炮，已經(jīng)是廢了一半，他們對通州城的威脅，已經(jīng)是大大減小了，想到這里，不由欣喜若狂，又或者是豪興大發(fā)，吼道：“快給老子裝彈，老子要把最后一門也給他轟掉！”

建虜中軍大纛之下，多爾袞微微皺起眉頭，炮戰(zhàn)剛剛開始不到一刻鐘，己方給予厚望的三門重炮就被城頭明軍轟掉了一半，雖然大炮沒有受損，可以緊急搶修，但在攻城的緊要關頭，出現(xiàn)這樣的岔子，不禁令他怒火中燒，馬光遠是干什么吃的？操練的炮兵都是廢物嗎？為什么這么多炮。卻轟不掉明軍的一門重炮？

心中惱怒無比，但聲音和表情卻依然冷靜。

“告訴馬光遠，本王不管他用什么辦法，一刻鐘內(nèi)，三門重炮必須重新開火，不然本王唯他是問！”多爾袞下令。

“嗻！”

“再傳令，告訴蒙古旗，火箭手可以出動了，給本王燒了那些護城的木板！”

“嗻！”

多爾袞的命令，傳給了馬光遠。

馬光遠是順天大興人，本是大明建昌參將，崇禎三年降清，初隸滿洲正藍旗，又漸漸被黃太吉信任，改隸漢軍鑲黃旗都統(tǒng)，黃太吉在軍中推行火器，除了孔有德之外，馬光遠是另一個被倚重的人，馬光遠也確實沒有辜負黃太吉的期望，在漢軍旗中，建立了一支精銳的火器部隊，是為烏超哈真。

而烏超哈真大部分的主力，最后都被分在了漢軍鑲黃和正黃兩旗，這其中，又以重炮部隊最受黃太吉的器重，而作為他們的指揮官，馬光遠自然也是水漲船高。

去年，馬光遠就曾經(jīng)跟隨多鐸入塞，只不過他當時帶領的都是輕型火炮，砸不倒玉田的城墻，被多鐸罵的狗血噴頭，今年跟隨黃太吉入塞，在黃太吉的特意叮囑之下，他將能攜帶的中型火炮，全部都帶來了，尤其是這三門重炮，雖然比不上紅夷大炮，但威力卻也足夠，加上十幾門的重炮和七十門的小炮，足以將通州城墻砸一個稀巴爛，轟轟然而倒塌，但想不到出師不利，炮戰(zhàn)剛開始不久，三門就有兩門要啞火。

聽到多爾袞的命令，馬光遠額頭頓時就冒出了冷汗，雖然他是黃太吉的親信，但這并不表示多爾袞不敢處置他，多爾袞帶軍穩(wěn)重，行事果決，言出必行，如果在一刻鐘內(nèi)，他不能修好三門重炮，輕則一百軍棍，重就要掉腦袋了。

這一刻，這個資深漢奸感受到了脖子上的寒意……

“給老子修，快，不然老子砍了你們！”

馬光遠拔出長刀，紅著眼珠子，向炮兵們揮舞，如果一刻鐘不能修好，他絕對會砍一兩個人頭。

當然了，馬光遠也是久經(jīng)戰(zhàn)陣的老將，深知亡羊補牢的教訓，一邊狂叫著令人修復大炮，一邊令人扛來泥土袋，令炮陣的護墻，增高加成了一倍。

與此同時，蒙古弓箭手出動了，兩千名的弓箭手列隊向前，他們前面是一千名的盾牌兵，舉著高高的盾牌，將他們護衛(wèi)，另外還有三百人抬著油鍋，分散在弓箭手之中。嗚嗚號角響起，軍旗搖動，三千余人一齊沖向通州，在距離通州城墻不過一百步，離著護城河，只有五十步的距離，齊齊站住腳步，冒著可能會被己方炮火誤傷的風險，盾牌手舉盾護衛(wèi)，弓箭手將箭頭在點燃的油鍋里蘸了，趁著箭頭和箭桿都燃燒起來的空隙，對著通州城墻嗖嗖地射了過來。

一時，火光漫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