狐朋仙友 第三百七十二章 深山打工(6)

那回王管事一邊跟楊從循與胡三講古，一邊不錯口的稱贊那三個一聽就是化名的東珠販子。

“咱跟在五爺身邊這些年，時常聽他老人家稱贊這張大兄弟仨，說他們竟然能將世人心思揣測入微，這才涉足險境而不慌，能常人之所不能。五爺他還講，這三兄弟如在朝堂，定為治世之棟梁；若處鄉(xiāng)野，恐為亂世之奸雄?！?p/> 王管事還說，馬老客自打那回合伙販珠之后，就一直未曾與張大哥仨再遇見，否則多半要想方設(shè)法地走朝中貴人門路，替這三兄弟在朝中謀個一官半職了。

“那回馬五爺笑著跟咱逗趣，說他想走門路替張大哥仨謀差這茬兒，既是想借此三人之力整訓(xùn)朝綱，也存了一份私心。畢竟這哥仨太會琢磨人心思，要是販貨跑商都像他們這樣精明，那自己這碗飯趁早別吃了，生意早晚得讓人擠兌黃了?！?p/> 王管事告訴楊從循跟胡三，初嘗販珠甜頭的馬老客第二年剛開春就急急忙忙地籌措行裝，準(zhǔn)備二上白龍府販珠。

由于馬老客自知做不到張大三兄弟那樣油滑詭譎，于是就想了一個投機(jī)取巧的辦法：“先將東珠裹入豆包之中喂給一匹牲口，等到混過關(guān)之后，再將喂過東珠的牲口拉到肉鋪之中尋屠戶宰了，如此破腹取珠。”

起初一切都挺順利，馬老客和其新收的手下伴當(dāng)很輕松就帶著十幾顆大東珠混過了設(shè)在柳條邊（今遼寧鳳城縣西南）的第一道關(guān)墻。

眼瞅只要再混過山海關(guān)這最后一道關(guān)口就可以將這十幾顆燙手珍珠變成白花花的銀子。

馬老客一時興起，就在歇宿過夜的客店里多飲了幾杯燒刀子，以至第二天起床之后，這腦門還嗡嗡地脹痛。

一見馬老客宿醉害酒，他這回領(lǐng)的伙計伴當(dāng)便自告奮勇，要替馬老客去附近購買一匹用來過關(guān)藏珠的牲口。

馬老客一尋思，覺得這牲口過了前面的關(guān)卡就要送入肉鋪屠宰取珠，倒也用不著如何挑揀，能喘氣會走路就行；像這等小事不妨就交給伙計去辦，自己正好趁機(jī)向店家討口熱湯飲下醒酒。

于是馬老客就將先前張大口中“凡事親力親為，萬不可假手他人”的叮囑拋之腦后，美滋滋地去喝客店主人為他準(zhǔn)備的醒酒熱湯。

整件事就壞在這匹用來藏珠的牲口身上了：那個伙計買回來的牲口，是匹沒有釘腳掌的叫驢。

所謂叫驢，就是未曾騸割的年輕公驢，這種驢脾氣大難馴服，人們常說的‘牽著不走，打著倒退’往往說得就是這種驢。

這種驢拉磨都少有人愿使，向來都是送進(jìn)肉鋪當(dāng)肉驢，自然牲口販子也懶得尋鐵匠來給叫驢釘鐵掌。

正是因?yàn)榻畜H的價格格外便宜，負(fù)責(zé)采購牲口的伙計一眼就在牲口棚中挑中這匹叫驢，不錯口地勸牲口販子再讓自己幾分銀子。

如此一番討價還價之后，牲口販子一拍大腿：“成，那就按你說價格辦。不過咱也把丑話說在前頭，我這匹叫驢還沒來得及釘掌，前幾天帶出去啃青（啃食路邊野草）時不慎被蒺藜刺傷了一只蹄子。咱勸你盡快把它送到肉鋪里開剝，若是耽擱久了，這只被刺的蹄子發(fā)炎花了膿，那肉鋪的屠戶只怕要?dú)r（砍價）?！?p/> 那伙計一聽就樂了：“您放一百個心，這頭叫驢過了晌午就要進(jìn)肉鋪，一準(zhǔn)見不著明天的日頭了?！?p/> 等伙計將買下的叫驢趕回客店，馬老客也借著熱湯之力驅(qū)散宿醉的酒氣。

于是，兩個人收拾打點(diǎn)了一下行裝包裹，就跟客店主人結(jié)清房錢飯費(fèi)，趕著兩匹代步健騾與那匹新買的叫驢，興沖沖地直奔邊卡關(guān)墻而來。

那一日馬老客兩人將裹了珍珠的豆包匆匆喂給叫驢，而后牽起牲口趕到關(guān)卡前排隊過關(guān)。

誰能想到，世事就這般巧法，排在馬老客頭前候檢的是一個領(lǐng)著車隊販藥的藥材商。

這藥商大都是行醫(yī)坐館的大夫，若非專業(yè)科班出身，別人拿假草藥蒙你也看不出來。

然而這大夫行醫(yī)坐館的時間久了，身子骨就不比馬老客這種成天在深山密林中摸爬滾打之人壯健。

所以這藥商騎不得烈馬，只能像回門媳婦那樣，用一匹性情溫順的母驢湊合代步。

那伙計買來的叫驢未經(jīng)騸割，剛又美美地吃了一肚子豆包，此刻正是發(fā)情思春的時候，一聞見母驢身上的味道，那對驢眼登時就直了，甩開四蹄就要往藥商身下那匹母驢身上撲。

于是，那位身材發(fā)福的藥材商就被這頭叫驢一腦袋撞下了鞍座。

這下，藥商手下的車夫伙計可不干了，團(tuán)團(tuán)圍住馬老客與伙計，怒氣沖沖地質(zhì)問兩人為何不牽好手中的韁繩，以致叫驢未馴沖撞傷人？

心中有鬼的馬老客怎敢在這邊卡之前多生枝節(jié)，趕忙摘鐙下馬，滿臉賠笑地將摔在地上的藥商扶起：“多有得罪，真是對不住，那畜生可曾傷了仁兄？這一應(yīng)損傷都在馬某身上，仁兄只管開個價碼，咱絕不皺一下眉頭?！?p/> 好在那藥商為人和氣，他見馬老客畢恭畢敬地上前賠情，就將手一擺：“只是跌了一跤罷了，又沒傷著腰腿皮肉，出門在外都不容易，誰還沒有個走神溜號的時候……哎呦，老哥您這頭驢怕是踩了蒺藜吧？這右前腿都發(fā)炎腫脹了！這可得找大夫好生瞧瞧，不然這驢就瘸了！”

這不是倒霉催的嘛？這個帶隊販藥的藥商偏偏是個給牲口看病的獸醫(yī)！

許是很久不曾得操舊業(yè)，那藥商一見牲口患病癥就滿心歡喜，上前一把扯住馬老客，一板一眼地教其如何救治那頭腹內(nèi)藏了東珠的叫驢。

見東家職業(yè)病發(fā)，那藥商手下的車夫伙計呼啦一下將馬老客兩人團(tuán)團(tuán)圍住，紛紛給其出謀劃策。

說著說著，對面一個車夫無意間問了馬老客一句：“我瞧你也像是個長跑商路的老客，怎不知這牲口不釘鐵掌就不能帶出來走長路的道理呢？還有，你為啥要買一頭既不能拉車也不能乘坐的叫驢？”

這句一脫口，周圍那些車夫伙計登時齊齊住了口，繼而眼神狐疑地上下打量起馬老客和他的伙計。

見眾人起疑，馬老客心道“要遭”，慌忙使手推開身邊那人，跨上奔馬就往來路沒命地奔逃。

因?yàn)閾?dān)心官府追捕通緝，馬老客直接在關(guān)外一個相熟的走山人家里躲了一冬，直到第二年開春雪融才扮成一個販運(yùn)核桃的客商膽顫心驚地返回京師家中。

正是在這個冬天，馬老客無意間救下與人火并受傷的王管事兄弟，并將走投無路的眾人收為心腹手下。

當(dāng)然，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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