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(gè)宮廷是我的 575、不救

說著話，四喜進(jìn)來回話。

他進(jìn)來，先瞟了一眼月桂，然后才道，“回主子，方才睿親王家禧二爺傳來話兒，說是明公爺遞奏本參汪承霈汪大人……”

廿廿垂眸，禧恩倒是她意料之外之人?？梢矝]想到，因?yàn)榱诉@禧恩，她倒是能將明安的動靜掐得準(zhǔn)準(zhǔn)的。

廿廿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“倒也不意外?！?p/> 既然這回這事兒又是盛住受了“連累”，那綿寧和舒舒那邊兒必定是急的。舒舒現(xiàn)如今能在外頭穩(wěn)穩(wěn)支使動的，也就明安這一個(gè)了，故此不是明安來參汪承霈，還能是誰呢。

對于舒舒，廿廿心下早已是明白的了。她如今想要試探的——實(shí)則一直都只是綿寧罷了。

那孩子長大了，如今與她之間的情分越發(fā)受到復(fù)雜多變的局面的沖擊，他變了沒有？

又或者說，孩子隨著長大，變是必定的，那他究竟變了多少？

這些才是廿廿心下最想知道的。

“明安越發(fā)留不得了?！必ヘレo靜垂眸，“斬?cái)嗔嗣靼策@只手，舒舒那邊兒便也再影響不到前朝了?！?p/> 四喜又看了一眼月桂。

方才他剛進(jìn)來時(shí)候的那一眼，月桂是避開了，就好像沒看見他看她；可是這一回，她卻是與他對了眼神兒。

兩人都是點(diǎn)頭。

只不過這點(diǎn)頭不是因?yàn)樗麄冏约海瑸榈氖侵髯拥氖聝骸?p/> 四喜躬身告退，“……奴才便去傳話了?！?p/> 兩日后。

廿廿正與諴妃、淳嬪、吉嬪一處說話兒，商量的是過年的事兒。

原本自然還該有華妃。怎奈這寒冬臘月的，華妃的身子越發(fā)支撐不住了。不過好在還有淳嬪在，她便也放心。

外頭鄂羅哩來傳旨，可是卻一進(jìn)來先行禮請安，并且面有難色。

——按著常例，奏事太監(jiān)們便是來皇后宮里傳旨，也只是先傳旨即可，傳完旨再行禮也不遲。

廿廿便笑了，“今兒這是怎么了？你老人家有話便直說吧?！?p/> 鄂羅哩略有遲疑，抬眸看了看在場的幾位內(nèi)廷主位們。

廿廿笑了笑，“無妨，都不是外人，你自說就是。”

廿廿說這話的時(shí)候，在門檻外伺候的月柳都忍不住盯了淳嬪一眼——虧主子寬宏大量，說沒有外人，可其實(shí)眼前不就坐著一個(gè)呢！那可是華妃的眼線！

鄂羅哩這便清了清嗓子，“……本年明安先有奏請開采木植之事，此次又率據(jù)該商人所請奏開銅礦，謂非言利而何？”

原來是先前明安上了一道折子，說是在大興縣有幾處透出“銅苗”來，也就是說那處地下可能有銅礦。明安力主開挖，還說該處有民人自愿出資開挖。（“民人”是相對于“旗人”來說，就是不在旗的。）

皇上派大臣去查勘，原來那處地方是蒙古喀喇沁部王爺滿珠巴咱爾名下的山場，原來有四處洞口，是民人竊挖的，該二處山場早已經(jīng)封禁了，不準(zhǔn)開挖?？墒敲靼策€主張開挖，而且是替民人來上奏這件事，不是這當(dāng)中有民人拜托于他，又是何故？

而民人好端端能拜到明安門上，如何沒有利益之故！

廿廿聽罷，行過了禮，重新歸座，便黯然笑了笑，“原來又是我母家明公爺?shù)氖聝?，怨不得你老人家這么為難呢?！?p/> 鄂羅哩忙道，“皇上旨意如此，還請皇后主子體諒?！?p/> 月桂親自送了鄂羅哩出去，廿廿輕輕嘆口氣，“倒叫姐妹們笑話了。”

諴妃便道，“皇后娘娘言重，誰家里還沒有幾個(gè)不長臉的親戚呢？”

吉嬪依舊淡淡的，“我們家倒是沒有這么多好親戚，便如這位明公爺，再怎么說也好歹是一等公爵啊。我們家寡人門小戶的，自比不得幾位娘娘去?！?p/> 這話叫吉嬪這么一說，淳嬪就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。

廿廿也不以為意，只是苦笑道，“其實(shí)今兒這旨意我聽著倒不稀奇了……今年這一年里，關(guān)于我們家明公爺?shù)闹家猓讶宦牭锰嗔??！?p/> 諴妃便也嘆口氣，“……旁的我倒沒留意，不過這回明公爺這是言利了，怕正是皇上所不愛聽的?！?p/> 吉嬪哼了一聲兒，“可不是嘛，皇上前兒剛因孝淑皇后兄長盛住主管皇陵工程，想要更換石料之事，叱責(zé)盛住想要從中貪利；結(jié)果今兒皇后娘娘您家的公爺就又來替民人當(dāng)說客，要開挖人家蒙古王爺名下的山場……嘖嘖，這是要讓天下都看著，皇上的兩位皇后母家人，都這么貪財(cái)么？”

廿廿無奈地苦笑，“我當(dāng)真也不明白我們家這位明公爺究竟想干什么了?！?p/> 因涉及廿廿母家人，諴妃等人也不便多說，這便說了一會子就各自散了。

淳嬪回到延禧宮，先去給華妃回話兒。

“快說說，她們今兒都講究什么了？”華妃窩在火炕上，還抱著手爐，明明渾身的冷，卻還是兩眼的熱切。

“講究誰誰”，指的是說了誰的閑話，或者是說了誰的壞話。

淳嬪便將今兒聽見的命案的事兒原原本本講給華妃聽。淳嬪說完了不由得凝著華妃的眼睛，“嬪妾覺著，這倒是個(gè)好機(jī)會……那明公爺是皇后娘娘家的族長，若咱們能緊抓著明安這個(gè)話柄不放，那對皇后自然是個(gè)削弱。”

華妃卻意興寥寥地抬了抬眉，“哦，原來是他的事兒啊……算了，沒什么意思?！?p/> 淳嬪不由得好奇，“華妃娘娘緣何如此說？”

華妃的話到了嘴邊兒，卻終究還是咽回去了，避重就輕道，“畢竟那明安只是皇后母家大宗公爺，跟皇后娘娘是堂房的親戚，又不是她親兄弟，傷不到皇后什么去?！?p/> 華妃不愿多說，往后靠了靠，“你回去歇著吧?！?p/> 淳嬪告退出去，華妃想了想，吩咐星鏃，“去，將四公主請過來。”

四公主雖說已經(jīng)搬過來跟著華妃一起住，可是因?yàn)楫?dāng)年的過結(jié)，兩人之間還頗有些別別扭扭的。華妃尋常不召四公主過來，四公主也不主動來請安。

星鏃去傳話回來了好一陣子，四公主這才姍姍來遲。

華妃瞧著四公主那不情不愿行禮的模樣，心下也是冷笑。再尊貴的固倫公主，也在宮里沒多少日子了，等下嫁出宮之后，就再也沒有如宮里這樣的好日子了。那額駙家是什么爵位，她那公爹又是個(gè)什么貨色，必定夠四公主喝一壺的。

還是華妃先開口，“……你嫂子也有日子沒進(jìn)宮來給我請安了，如今我便是想見她一面兒，都不容易。”

四公主眼睛望著別處，“我嫂子不是在給她阿瑪守孝呢么，再說還有十七嬸子的孝呢，她自進(jìn)不來?！?p/> “再說……我嫂子也不是總見不著啊。上回三姐出嫁，我阿瑪辦冰嬉大典，我嫂子也來了啊。是廿廿您自己個(gè)兒沒去，也不是我嫂子不來見您。”

華妃忍住，緩緩笑笑，“不管是因?yàn)槭裁窗?，我心下總歸是惦記著她呢。我剛得了個(gè)信兒，跟我沒什么干系，可是我琢磨著她怕是關(guān)心的?？晌椰F(xiàn)在又見不著她，便托給你吧，你去見見她，將這話兒傳給她?！?p/> 四公主微微瞇了瞇眼，“什么事兒啊？您不妨先說說。不過我也不知道我嫂子是否當(dāng)真如你所說的，當(dāng)真關(guān)心這事兒。我當(dāng)晚輩的，不過是因?yàn)槟氵@么吩咐了，我這便跑一趟腿兒罷了?！?p/> 華妃輕輕一哂，“公主這話還沒說全，你盡管可以再說一句：叫我不必指望著她會因?yàn)檫@事兒謝我?！?p/> 四公主倔強(qiáng)地倒沒否認(rèn)，“嗯”了聲兒，“總歸我只是傳話，旁的事兒什么都不做準(zhǔn)兒?！?p/> “成啊?！比A妃目光淺淺上揚(yáng)，“如今我這身子骨兒，你跟我一起住著，你也該知道。我又能指望什么呢，我不過就是念著一把子舊情。我自己沒有兒孫的福分，年紀(jì)大了便喜歡孩子，這便自顧自地忍不住去關(guān)心他們一家子去罷了?！?p/> 四公主極快地白了華妃一眼，并未作聲。

華妃也覺訕訕的，這便將明安的事兒說了出來。

四公主也是一皺眉頭，心下嘀咕：這明安怎么又出事兒了！

華妃靜靜地看著四公主，“你跟你嫂子說，這次皇上雖說只是呵斥了明公爺，卻并未降罪，你嫂子要是覺著這不是個(gè)大事兒，那才當(dāng)真是大事要臨頭了……”

“以我這些年伺候皇上的經(jīng)驗(yàn)，我總歸比你們這些小輩兒還經(jīng)得多些、看得透徹些——皇上是當(dāng)真惱了?！?p/> “如今朝廷軍費(fèi)消耗巨大，幾乎每個(gè)月都要往西邊兒發(fā)銀子，一發(fā)就是幾十萬兩啊……這么消耗著，皇上最恨的是什么？不是殺人越貨，而就是朝中大臣還一門心思想著中飽私囊！”

“皇上這回不發(fā)落明安，不是就饒了明安了。我倒覺著啊，皇上是預(yù)備著一起算總賬呢……終究明安承繼的是布彥達(dá)賚的差事，布彥達(dá)賚這不是還沒滿周年呢么，皇上暫且壓著火兒，忍著呢。故此你嫂子若是現(xiàn)在想轍，或許還來得及；可是若等到過了年，那可就一切都難說了?！?p/> 四公主靜靜地看了華妃好幾眼，這才點(diǎn)頭，“嗯，我今兒午后就過去。”

四公主后晌到的擷芳殿，將這話與舒舒說了。

舒舒先前聽見明安并未因此治罪，只是被皇上當(dāng)了個(gè)反面兒的靶子來警告群臣，倒松了口氣。

四公主瞧著她嫂子，這才將華妃后頭的那段話給說了。

舒舒果然神色一緊，“華妃她，當(dāng)真這么說的？”

四公主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“我跟她有當(dāng)年的過結(jié)，她不會真心對我好，我也不至于要信她；可是你跟她之間倒沒有這些舊事，我瞧著她也是真想賣你個(gè)好兒……她指望著你和我哥呢?！?p/> 舒舒哼了一聲，“……公主既不待見她，我自沒的要與她親近去?！?p/> 四公主搖搖頭，“說什么親近呢，這后宮里，誰跟誰是真心親近？除了生身額娘、手足兄妹之外，什么都是靠不住的。誰跟誰近，不過都是互相利用罷了?！?p/> “嫂子也不妨這么使喚她去。好歹她在妃位，在宮里的資歷比皇后還長，且住在后宮里，至少消息總比阿哥所這邊靈通。再說她年歲漸漸大了，身子骨兒也不好，嫂子使喚她幾年之后，便也不必給她什么甜頭去了，我瞧著她是等不到……”

舒舒瞇了瞇眼，“公主說的有理。”

四公主起身，“大舅的事兒干系到我哥哥，明安的事兒又干系到嫂子你，這兩個(gè)人兩件事兒若一起發(fā)作起來，我阿瑪說不定一氣之下做出什么來?？倸w——萬萬不能傷到我哥哥在阿瑪心中的地位去才好。”

“我就先回去了。我住在后宮里，進(jìn)出都有記檔，后宮的檔每日都要報(bào)到皇后那去，我總逃不過的……我若耽擱久了，難免叫她起疑?！?p/> 舒舒攥住手指，深深閉了閉眼，“她便知道了又怎樣！她現(xiàn)在可算得意了！”

四公主走后，舒舒一直陷在思緒里。

她現(xiàn)在需要有人幫襯著，可是她現(xiàn)在也不知道該找誰去！

她一直等到綿寧回來，萬般無奈之下，還是將事兒委婉地跟綿寧說了。

“……阿哥爺，我明大哥哥如今處境堪憂，阿哥爺您不能不幫襯幫襯他?！?p/> 綿寧一聽，便陡然挑眉，“你好糊涂！汗阿瑪最恨大臣言利，且舅父的事兒剛出，我若這會子為了明公爺去找汗阿瑪求情，汗阿瑪自會以為我實(shí)際上是為了舅父！”

“一旦汗阿瑪認(rèn)定如此，那就算我能幫上明公爺，可是卻要害了舅父去！”

舒舒閉了閉眼，“那，我該怎么辦？”

綿寧盯了舒舒一眼，繼而緩緩垂下眼去，“……這個(gè)明安，我也覺著他為人甚為糊涂！尤其是赴任步軍統(tǒng)領(lǐng)一年以來，幾乎每個(gè)月都要出事，每個(gè)月都要被汗阿瑪下旨叱責(zé)、議處！”

“這樣的親戚，幫襯不了你，反倒是你的累贅。甚至，有他這樣的子孫，都是你祖宗的蒙羞……我倒覺著，你從此與他遠(yuǎn)了吧?？倸w岳父已經(jīng)不在了，你在母家也該少了牽掛去?！?p/> 舒舒的心“砰砰”跳得急了，“……我是可以不在乎明大哥哥！可是我母家，還有我那年幼的弟弟?。〉艿茈m承襲了阿瑪?shù)淖泳?，可終究還是個(gè)孩子，凡事還都要仰仗著明大哥哥幫襯著！”

綿寧靜靜看著她，“既是如此，你非要幫他的話，那就自己想轍去。不過記住，別打我的名號，別動我的人?！?p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