漢室可興 第一百八十九章 休言天下無敵手

時間倒回半月前，袁紹得沮授密信，看完后半晌不語，臉上現(xiàn)出掙扎之色。良久，他命人去悄悄將田豐請來，將沮授密信拿給沮授看。田豐看完，斷然道：“沮君之言是也！此時已失去南下良機，若南下，劉備、呂布將連縱共抗我軍，既已北上，那就索性將公孫瓚徹底打跨，免得他屢次在我背后掣肘，制造麻煩。俗話說事不過三，公孫瓚先是被我軍擊敗于界橋，又?jǐn)∮谛蘅h，底氣已衰，雖并劉虞，看似光鮮，其實色厲內(nèi)荏，表強里弱。這次公孫瓚又入河間，與我軍對峙于鄚縣一線，我軍與其交戰(zhàn)處一次比一次靠近幽州。若依沮君之計，必可將其一鼓成擒、并吞幽燕！將軍又有何疑？”

袁紹道：“君等計險，可謂孤注一擲，吾將思之。”

田豐忍怒而去。

袁紹在室內(nèi)來回踱步，始終難下決心。衛(wèi)兵報曹操前來拜見。袁紹命請，在小廳接見曹操。曹操向袁紹施禮入席，寒暄幾句，便向袁紹拱手道：“恭喜將軍！賀喜將軍！”

袁紹愕然，問道：“喜從何來？”

曹操一改此前席間悲歌“烏鵲南飛，何枝可依”的悲頹和低落，臉帶笑容，道：“將軍垂破幽州，難道不為喜事么？”

袁紹笑道：“如何破得幽州？”

曹操道：“劉玄德南巡豫徐，穩(wěn)固后方，呂奉先新得兗州，如犬護食，誠然難與其二人爭河南之地，但對于幽州戰(zhàn)事，呂奉先無意參與，坐觀成敗，劉玄德遠(yuǎn)征疲憊，鞭長莫及，現(xiàn)在乃是擊敗公孫瓚最佳時機。若遷延時日，待劉玄德完成休整，集青、豫、徐三州之力，糧谷億斛，甲兵十萬，與公孫瓚夾擊冀州，則冀州難保，更休提吞并幽燕了。此時，若出奇兵，沿鄴縣、邯鄲、襄國、元氏、真定、中山、北平、良鄉(xiāng)而行，貼太行東側(cè)而進，地皆平坦，又有山區(qū)遮掩，可直入幽州首府薊縣，與鮮于輔并力，擊破公孫瓚老巢，然后揮師南下，猛擊易縣后背，可將公孫瓚一舉擊潰，田豫等亦將土崩瓦解。則幽州可得，天下不難定。”

袁紹深吸了一口氣，眼睛瞇起，道：“孟德以為奇兵當(dāng)派多少兵？”

曹操道：“兵在精不在多，兩萬足矣。”

袁紹又很平淡地問：“何人可將之？”

曹操道：“袁公自將之可也！”

袁紹一滯。嗯？曹操不自告奮勇么？

曹操道：“千里遠(yuǎn)征，士氣為重，非袁公難以彈壓軍士。成敗在此一舉，請袁公思之。”

袁紹“唔”了一聲，點點頭，道：“孟德此計大善，吾將思之。”

曹操又坦誠地道：“討董之時，諸侯蜂起，英雄多矣，然天下間操獨許二人，袁公與操耳，不料操乃為劉備所破，狼狽復(fù)歸于袁公麾下，是天命在于袁公也，振漢室者舍袁公其誰？操愿為袁公執(zhí)轡牽韁，共定天下，封侯拜將，垂名青史。而劉備，實袁公之大敵，若破劉備，天下無人可敵袁公。破劉備，當(dāng)先破公孫，穩(wěn)定后方。此千古良機，請袁公勿失之！”

曹操語出赤誠，袁紹亦動容，忍不住握住曹操的雙手，慨然道：“孟德！君有此言，吾又有何疑？愿與君共平諸侯，再興漢室！今后借力君處甚多，望君不吝才智。”

送走曹操后，袁紹又將田豐叫來，道：“吾意已決，當(dāng)親率奇兵北上，斜插幽州腹地。”

田豐大喜，又疑道：“此去千里，兵貴神速，將日夜兼程，操勞甚劇，不如委任大將？”

袁紹道：“沮授不在，誰堪為將？淳于仲簡有威，韓莒子、蔣義渠皆猛將，可使之御敵，統(tǒng)兵千里入于敵境，則難矣。”淳于瓊、韓荀、蔣奇皆非其人。

田豐道：“審正南或可。”

袁紹道：“正南現(xiàn)與沐并等在渤海南拉鋸，亦難抽身。”審配無暇他顧，袁譚過于年輕，亦非領(lǐng)兵人選。

田豐道：“豐當(dāng)隨袁公北上，誰留守鄴城？”

袁紹道：“淳于仲簡為正，高子瞻為副可以。”高子瞻即高覽。

田豐點頭同意道：“淳于將軍粗猛，高校尉精細(xì)，正堪配合。”

袁紹點點頭，直起身子，奮然道：“高祖六十有二仍親征黥（qíng）布，吾年才四十余，何為不能披甲執(zhí)銳，以討逆賊乎？”長眉挑起，雙眸放光，氣昂昂淵渟岳峙，志糾糾霜雪孤寒，威勢逼人。

黥布即英布，與韓信、彭越為漢初三將之一，韓、彭死后而反，劉邦親征，破之，回師經(jīng)過故鄉(xiāng)沛縣，唱《大風(fēng)歌》。但劉邦畢竟年紀(jì)大，又受了箭傷，當(dāng)年就駕崩了，此事雖壯，不算吉利。

田豐見袁紹奮發(fā)，大為歡喜，這才是自己追隨的袁本初！想當(dāng)年弱冠登朝，播名海內(nèi)，圈養(yǎng)死士，好做聲價；值董卓擅主廢立之際，則橫刀長揖，忠義奮發(fā)；單騎出奔渤海，董卓亦懷憂懼，不得已任命為渤海太守。寬宏大度，禮賢下士，天下豪杰從之如流水。袁紹亦英雄也！豈可小看！

袁紹兵不為少，討董時其兵力就為諸侯之冠，又并冀州兵，討黑山獲其眾，在冀州經(jīng)營兩年多，雖已發(fā)八萬兵付于沮授，再聚集三五萬兵并非難事。曹操表示兩萬兵足矣，袁紹還是決定帶兵三萬。袁紹為帥，將選誰人，又有所爭執(zhí)。

袁紹意欲選韓荀、蔣奇、高蕃、呂曠四將，曹操堅持認(rèn)為不可。袁紹問其意欲選誰。曹操道：“朱文博威嚴(yán)剛銳，高子瞻能攻善守，夏侯元讓與末將亦當(dāng)仁不讓，此四將可也。”曹操在公眾場所公然建議自為一將，倒顯得坦蕩無私，袁紹毫不懷疑，但對夏侯惇不太認(rèn)可，瞎眼之人，還能為將否？

田豐看出袁紹心思，便建議道：“不如以朱文博、高子瞻、韓莒子及孟德四人為將，夏侯元讓可為孟德之副。”

袁紹不待曹操開口，便一錘定音：“便是如此。”遂悄悄集兵，以黑山有異動的名義向西運動。袁紹又先派出使者，聯(lián)絡(luò)鮮卑、烏桓，約定共破公孫瓚，信中許之可在代郡、上谷、漁陽等地牧馬。

田豐知道諸侯多有細(xì)作在鄴城，便與袁紹商量，袁紹假裝生病，聲稱頭暈?zāi)垦＃y以行動，只能臥床。延請了名醫(yī)，看不出所以然，袁紹又堅稱有上述癥狀，名醫(yī)不敢托大，開了些安神定心的藥物。名醫(yī)出來后，有人向其打聽袁紹病情，名醫(yī)模棱兩可：“似無大礙，當(dāng)是勞累所致，然若不知休養(yǎng)，亦可致大患。”田豐又以袁紹名義申斥沮授，令其不得拖延怯懦，須猛攻鄚縣，擊敗田豫。為形成戰(zhàn)略欺騙，田豐未跟隨袁紹出兵，留在鄴城，經(jīng)常性去州牧府向“袁紹”匯報工作，出來則以袁紹名義頒發(fā)一系列政令。

種種措施做下來，袁紹竟然真的對外成功營造出一副面對前線焦急而不耐煩的姿態(tài)。連呂布聽了都對袁紹表示不屑，道：“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，本初還欲千里指揮前線戰(zhàn)事，果不知兵也。”

此時劉備還在潁川。

軍情掾高權(quán)跟隨在劉備身邊，派在冀州的細(xì)作并沒能打聽出袁紹的動向，雖有所懷疑，但被田豐各種行動給予迷惑，且難以確認(rèn)真假，最終沒有上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