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銹蝕的鐵冠 第二十六章.不要問篝火該不該燃燒
“再?”巴薩羅謬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字眼,忍不住皺起眉頭。
“如果說圣座你是因為擔(dān)心我因為追逐力量而逐漸偏離最初理想的話,這點你大可不必擔(dān)心,我想不需要我自己來辯解,就憑我以前所做的那些事跡就已經(jīng)足以證明我自己了?!?p/>
男人微微瞇起了眼睛,言語中充斥著自信,頗有認為格里高利太過偏激的意思。
超凡者都是不折不扣的偏執(zhí)狂,能走到這一步的無不都是心智堅定到不可思議的存在,一旦涉及到固有的理念,基本上完全無法用常規(guī)的方法說服。
敬佩歸敬佩,就算格里高利是自己最敬佩的幾人之一,巴薩羅謬也絲毫不會在理念方面進行妥協(xié)。
“圣座你應(yīng)該比我更清楚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而沒有力量的代價,沒有力量的話,一切都只是純粹的空談。”
無論是去行善還是行惡,若是想要貫徹自己的理念,唯有力量是必須的,想要去拯救世界的話,沒有與信念相匹配的體量,天災(zāi)們可不會理會腳下的螻蟻們是怎么想的。
不論最終是為了什么目的,擁有至少圣徒級的力量都是巴薩羅謬接下來一切計劃的基礎(chǔ),在這之前他絕不會因為任何事情任何理由而停下腳步。
面對巴薩羅謬的質(zhì)問,格里高利只是搖了搖頭:“你實在是太急了?!?p/>
聽到這話,巴薩羅謬甚至有些忍不住想要笑。
“圣座……你該不會是認為我沒有控制這份力量的意志吧?”
“有些東西總是無法由人自己進行選擇的,再強大的意志都沒有意義,只要我現(xiàn)在還能動彈,便絕不會讓你再一次重蹈覆轍。”
格里高利聲音平淡,道:“沒有力量貫徹的理念毫無意義,這點我同樣認同,而現(xiàn)在……好像是我我比較強??!?p/>
“再?重蹈覆轍?”巴薩羅謬再一次從老教皇口中聽到了熟悉的單詞,莫名的嗅出了一股不尋常的意味。
“看來你是明白了?!崩辖袒仕剖峭┝税退_羅謬的內(nèi)心,淡淡道。
巴薩羅謬沉默不語,臉上的自信緩緩消失,想起了有關(guān)自己身上的那些秘密,靈魂深處隱約有刺痛傳來。
無論是st還是dm,他們都自稱是已經(jīng)失敗的“巴薩羅謬”,根據(jù)眼前這位神之半身所表現(xiàn)出來的能力,祂絕不可能不知道二人的存在。
聯(lián)想到那個一直纏繞著自己,有關(guān)無數(shù)個自己互相廝殺的戰(zhàn)斗的夢境,以及使用調(diào)和之力后于分崩離析的夢境中所見到的那一抹光芒,巴薩羅謬心中已是隱約有了一個超出意料、卻又合忽情理的答案。
格里高利的話語就像是鑰匙,打開了巴薩羅謬心中那有關(guān)記憶的鎖,讓那一股永不熄滅的火焰從裂縫中鉆出,再度于心中熊熊燃燒。
伴隨著靈魂深處記憶之鎖緩緩打開,這股強烈到千萬次失敗都難以磨滅的情緒轟然迸發(fā),像是要將巴薩羅謬的心智徹底燒盡!
就像是一頭瀕死而陷入瘋狂的獅子,哪怕遍身鮮血淋漓、聲竭力嘶,也仍要搖晃著站起身子,高聲咆哮!
記憶或許可以被遺忘,心智或許可以被扭曲,就連自由意志或許都可能只是虛無的幻影,在一次又一次重復(fù)的絕望循環(huán)中,終究還是有什么東西在巴薩羅謬的靈魂中留下了痕跡,哪怕時間倒流也不可能真正抹去!
一次不夠那就兩次、十次、百次、千次、萬次!
哪怕是億次、兆次也好,哪怕是直至永劫無量的盡頭也好!
只要還沒有徹底死去,還有一點殘軀能夠動彈、還有一根骨頭還沒有被打成粉碎,便絕不會選擇放棄,甘愿承認自己的失敗!
不需要任何理由,也不需要任何借口,除了最終那個唯一的結(jié)局外,“巴薩羅謬”不接受自己選擇任何形式上的妥協(xié)。
在這股千萬倍的苦厄都不能磨滅阻擋的偏執(zhí)之意下,封鎖記憶的大門轟然破碎!
轉(zhuǎn)瞬間,被遺忘的痛苦同樣伴隨記憶回歸,如滔滔不絕的長河,將巴薩羅謬的靈魂徹底淹沒。
恍惚中,他看到了紛爭、看到了苦厄、看到傷痛、看到了一望無際的血色天穹。
在那樣殘酷的世界中,軟弱之物絕不容許被存在,一切都化作了蒼涼的銀灰,入目只有冰冷的鋼鐵大地。
一切可利用之物都被盡可能的利用著,就連記錄曾經(jīng)絕望景象的血肉與骨骸都早就被最后的殘存的生命回收,造就了這樣的一面平整無物的大地。
世界或許從來就不曾屬于人類,在那些天災(zāi)面前,生命不過是微不足道的螻蟻而已,既可以揮揮手創(chuàng)造出億萬只,也可以輕松揮揮手毀滅億萬只。
歪淵的毒性已經(jīng)將這個世界浸透,無論去到哪里都無法逃離。
肆意施行毀滅,亦同樣肆意施行創(chuàng)造,一切的一切僅僅是祂們?nèi)粘5耐骠[而已,只是存在于那里便可以造就巨大的災(zāi)難,正如不可能擁有人權(quán)的動物一樣,對于祂們而言,人類亦如是,或許祂們會因為螻蟻們的奇特舉動而投下目光,為它們的精彩表演而賜下的獎勵,絕不可能為了一個寵物而真正選擇去改變自身、違拗自己的天性。
比起那些僅僅是撕裂大陸、吞食星辰的有形天災(zāi),更加可怖的,卻是那些自時間的原點回歸,重新在塵世蘇醒的'舊日之神'。
它們是完全無形的恐怖,自這個宇宙還處于原始混沌的濃湯之時,便早已存在于此,將屬于自己的創(chuàng)世神話覆蓋在了一切的原點之上,從而進一步的掌控了其下衍生的一切變化。
維京神話的無始無終之神.奧爾勞格、亞該俄斯神話的三相女神.倪克斯、阿茲特克神話的兩面性之神.奧梅堤奧托、猶太神話的至上至高之主宰.雅威……
交合型創(chuàng)世、遺骸型創(chuàng)世、涌現(xiàn)型創(chuàng)世、水生型創(chuàng)世……
自始至終,世界從來都不曾屬于人類過,結(jié)果早就從一開始被注定,在這些復(fù)蘇歸來的舊日之神面前,人類只能看著這些神話重新將一切覆蓋,再一次流出世間萬象。
這是一場不可能有任何希望的反抗。
但是,巴薩羅謬卻能夠從這些自己的記憶碎片中看見。
能夠看見慷慨從容奔赴死亡者。
能夠看見拋棄驕傲,忍辱負重只為族群延續(xù)者。
能夠看見不肯死去,以殘缺枯骨之身重新戰(zhàn)斗者。
不論是面對多么殘酷絕望的現(xiàn)實、不論是化作多么丑惡扭曲的姿態(tài),只要能延續(xù)下去,哪怕只是螻蟻一般的生命都可以迸發(fā)出令人驚駭?shù)牧α俊?p/>
所以,為了這一切的一切,“巴薩羅謬”選擇了戰(zhàn)斗。
哪怕是千次也好萬次也好,只要沒有達到完美的結(jié)局,他便絕不可能選擇罷休,即使是整個靈魂都被淹沒在這永劫無量的苦厄之河中,那抹璀璨而頑固的火光仍然是不肯熄滅,欲要讓一切都隨之燃燒起來!
逆著這條苦厄之河,巴薩羅謬強行向上游源頭處走去,一次又一次又在河流中跌倒,被流水的力量推回,卻又一次又一次的站起來,頑固的繼續(xù)向著前方走去。
在記憶的盡頭,他終于看到“自己”。
——萬而為一,一而為萬,只余下統(tǒng)合意識的橙紅色大海。
——人智統(tǒng)合.永不滅沒之伊甸
——永無休止的廝殺爭斗著,以血與鐵為主題,不斷向上攀升的永恒螺旋。
——爭斗螺旋.奔走無間之獸群
——沒有過去與未來之分,命運被無數(shù)灰黑圓環(huán)所囊括,一次又一次重復(fù)著往復(fù)運轉(zhuǎn)的機械輪回。
——烏托邦.機械空想天國
——一切皆是空虛黑暗,唯有一個消瘦人形盤坐著的灰色世界。
——一神論.絕對至上神權(quán)
選擇拋棄個體的獨立性,成為無條件理解信任的集群意識。
選擇將爭斗之理刻入血脈,成為追逐著“向上”這一目標的獸群。
選擇將一切執(zhí)行的權(quán)利歸于不會出錯的機械,永遠保持著“正確”“合理”“利益最大化”。
選擇將一切寄托于“神”,為了未來讓神重新將人類流出,從而犧牲現(xiàn)在所有的一切。
這些于苦厄之河盡頭浮現(xiàn)的,全部都是“巴薩羅謬”。
或者說,“巴薩羅謬”們?yōu)榱苏仁澜?,從而選擇的種種方案。
相比起這些已經(jīng)能稱得上“成功”的結(jié)局,巴薩羅謬眼中看到的更多則是連選擇以這副姿態(tài)活下去的余地都沒有,直接死于半途的未來。
“過去被舊神占據(jù)、現(xiàn)在被歪淵侵蝕、未來被神孽主宰,不論是三者之中的哪一者成為主導(dǎo),屬于人類的歷史都將傾覆。”
“看到了嗎,這就是你的過去……以及這個世界的未來。一個不論你如何去努力,最后都注定毀滅的未來?!备窭锔呃恢币詠淼男呛蔷従?fù)嗜?,聲音淡漠而冰冷,像是這一切根本與自己無關(guān)一樣。
一半是神、一半是人,以人類之身上達天聽、解讀神意,不為任何情緒所累、絕對完美且永遠不會出錯的的神之容器。
這一刻,他方才展現(xiàn)他原本作為“神之半身”的教皇所應(yīng)有的姿態(tài)。
“——不要問篝火該不該燃燒,先問寒冷黑暗還在不在?!?p/>
“——不要問子彈該不該上膛,先問壓迫剝削還在不在。”
“——不要問正義事業(yè)有沒有明天,先問人間不平今天還在不在。
“僅是如此而已。”巴薩羅謬只是輕聲呢喃,搖了搖頭,反問道:“我現(xiàn)在是第幾次?”
“現(xiàn)在是第一萬零七百九十七次?!?p/>
聽到這話,巴薩羅謬臉上重新浮現(xiàn)自信而堅定的笑容,絲毫沒有受到那些記憶的影響,忍不住失笑道:“才只是一萬次剛剛出頭啊,看你這副樣子,我還以為都快百萬次了?!?p/>
“只是一萬次而已,就像是我說的那樣,如果這一萬次不夠那就再來兩萬次、十萬次、百萬次、千萬次,哪怕是億次、兆次也好,哪怕是直至永劫無量的盡頭也好,只要這群家伙還沒有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,我就絕不會因此而放棄,甘愿承認失敗?!?p/>
“最多也只不過是重頭再來而已,你看現(xiàn)在,這一次的經(jīng)歷不是比以往好多了嗎?”巴薩羅謬的臉上絲毫沒有浮現(xiàn)畏懼之色,滿心愉悅和期待。
“一切的改變,會從這里開始?!蹦腥藷o比肯定的下了斷語。
“這是你一次和我這么說?!备窭锔呃行┮馔?,在他的眼中,并沒有看到這一種未來。
“你看,這就是發(fā)生在你眼前的改變?!卑退_羅謬笑了起來,再一次重復(fù)。
“一切的改變,會從這里開始。”
“你這副樣子……讓我想起了圣子大人?!崩辖袒蕠@息道。
“我和那位最初的彌賽亞很像?”巴薩羅謬饒有興致的問道。
在教團圣典的內(nèi)部正式版本中,有兩個最為重要的轉(zhuǎn)折篇章,一者是亞伯蘭蒙受天啟,創(chuàng)立了教團,為接下來喀難的誕生奠定基礎(chǔ),一者則是有關(guān)于這位圣子的誕生、死亡以及復(fù)活。
在傳說中,正是這位最初的彌賽亞以自己的死為代價,留下了如今用以維持人類史存在的真十字架、圣槍、圣釘、圣骸布幾件獨一無二的圣遺物。
自此之后,舊神陷入沉睡,神代與人代分割,三重歷史的格局得以確定,神的從此歸神,人的就此歸人。
要說巴薩羅謬最為敬佩的幾個人,這位最初的彌賽亞同樣在其中位列前席。
“是啊……確實很像,都是一樣的愚蠢到不可救藥。”格里高利臉上的淡漠褪去,恢復(fù)了更近似于人的模樣,無奈嘆息道。
“就當是我作為一個年長者給你的忠告吧,在我還能保持戰(zhàn)斗力維持常世局面的這個時間點,不要再去像以前那些失敗了的你那樣,不顧一切的去追逐力量?!?p/>
“現(xiàn)在,還不需要你這么去做。”
“為什么?因為你在這里看到的那些未來嗎?”當聽聞老教皇再次提起這個話題的時候,巴薩羅謬頓時皺起眉頭。
“與那些東西無關(guān),這只是我單純作為一個年長者偶然間生出的預(yù)感而已?!?p/>
似是感嘆,似是疑問,格里高利低聲向著巴薩羅謬說道:“你覺得……是什么東西造就了你的這種獨特性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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