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非癡愚實乃純良 第419章 東與西

王笑對盧龍衛(wèi)的軍戶們說“我不要你們?yōu)槲屹u命”，這句話的實質(zhì)意思卻是“我希望你們更有信仰地賣命”，于是軍戶們被重新安置回衛(wèi)所、重新劃分屯地、休整了一天之后便開始了恢復(fù)性的訓(xùn)練。

他們沒想過要去指責(zé)王笑‘你怎么能說話不算數(shù)’，拋開他們沒有更好的安身立命的去處不提，王笑又不僅僅是什么京城賣酒的商賈家的三兒子，人家可是侯爺。

王笑說了一整夜理論知識，最后他們聽進(jìn)去多少不知道，總之讓一切運作起來的還是這‘懷遠(yuǎn)侯’的身份。

若有人覺得他說的東西是對的，事實上也有一部分因素是因為‘這可是侯爺說的’。

以權(quán)貴身份去啟蒙民主，這似乎是一場悖論。

但王笑懶得去深思。

至少不去深思的話，一切看起來都在一點點的改善。

接下來這一天他很忙，忙著重新整備盧龍衛(wèi)，將田弘化余下的兩百家丁打散，編入兩千官兵，試著將這一點點的力量消化下來。

同時，盧龍衛(wèi)的軍戶太過瘦弱，又毫無戰(zhàn)力可言。王笑思來想去，還是決定留下一千官兵駐扎下來，以舊帶新。

這個決定被張永年頗沒底氣地反對了一下：“侯爺，此去遼鎮(zhèn)，護(hù)衛(wèi)也只有兩千人，若是分出半數(shù)，過了山海關(guān)只怕護(hù)衛(wèi)不夠。”

王笑搖了搖頭：“我知道，但沒辦法，永平的情況比預(yù)想中差太多。往前的撫寧、山海諸多衛(wèi)所，甚至整個薊鎮(zhèn)防線的情況都不會太好……人手確實不夠。”

張永年道：“末將當(dāng)年在薊鎮(zhèn)時便已察覺到軍事糜爛，沒想到短短數(shù)年間竟分崩離析到這種地步。”

王笑轉(zhuǎn)頭看了他一眼，思量著什么。

依他的計劃，是打算見過秦成業(yè)之后，讓張永年當(dāng)山海關(guān)的總兵。

但如今再看薊鎮(zhèn)的情況，這個總兵大概率是有問題的。又要換的話，自己手下可用的大將便完全不夠……

先說眼前，盧龍衛(wèi)又該留下誰來坐鎮(zhèn)？

張永年、秦玄策不可能留在這個小小的所衛(wèi)，羊倌則不能獨當(dāng)一面。如果提拔新的軍官，又并不熟悉那一套訓(xùn)練模式。

王笑皺著眉考慮了良久，沉吟著對張永年吩咐道：“派人快馬回京，將耿正白調(diào)過來，再從產(chǎn)業(yè)園調(diào)兩千護(hù)衛(wèi)。耿當(dāng)、莊小運如果回京了，讓他們速速過來。”

張永年有些猶豫，問道：“那京城只有耿叔白與小柴禾坐鎮(zhèn)，若生變故……”

“生不出什么大變故。”

“是。”

兩人又就著盧衛(wèi)龍整備之事商議了一會，秦玄策進(jìn)來道：“算時間，那兩條魚應(yīng)該到了。”

王笑抬起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，問道：“劉一口到哪里了？”

“已經(jīng)到了。”

王笑點點頭，道：“那我們便在這里等等那些人。”

他說著，手在地圖上劃了一個小圈。

秦玄策順著王笑所指的位置一看，輕輕笑了一聲：“沒意思。”

相比秦玄策漫不經(jīng)心的態(tài)度，張永年則是極慎重，鄭重其事地反復(fù)思忖了一遍，又抱拳道：“末將先去探查地形。”

“好，小心些，莫要露了痕跡。”

“是……”

胡敬事、夏向維、孫知新三個書生與王笑坐談了一夜之后也不走，竟就在衛(wèi)所中住了下來。

王笑忙時他們便自己討論著，待看到王笑出了公房便一起圍上去、拋出各種各樣的問題。

秦小竺對他們這樣的行徑極有些看不順眼，稱三人為‘蒼蠅’，幾次揚拳要痛揍他們，卻又被王笑攔了下來。

“干嘛不讓我打他們，一直纏著你討厭死了。”

王笑只好苦笑道：“難得有人愿意聽那些歪理，哪能就趕走？”

秦小竺奇怪道：“我也愿意聽你那些歪理，不是，道理啊。”

“但你……”王笑說到這里，硬生生將嘴里那個‘笨’字又咽了回去，笑道：“但你太忙了。”

秦小竺微微皺眉，審視了王笑兩眼，方才又問道：“那我們還要在這里待幾天？我祖父都要等不及見你了。”

王笑便附在她耳邊道：“你忘了？我們還有一樁事沒做……”

秦小竺眼睛一亮。

下一刻，她覺得耳朵里有些癢，白了王笑一眼，揮了揮小拳頭。

——又調(diào)戲我？

這大抵算是兩人間偶爾有的小小曖昧。

正聊得高興，忽聽有人問道：“侯爺，學(xué)生還有些問題想請教。”

秦小竺轉(zhuǎn)頭一看，只見又是那三個討厭鬼呆里呆氣地拱著手站在那里。

“掃興。”她嘟囔了一句，也懶得再聽那些無聊的事情，轉(zhuǎn)頭就走。

三個書生便立馬圍在王笑身邊。

胡敬事道：“侯爺，關(guān)于你說的‘開啟民智’之事，學(xué)生還有些困惑。”

夏向維道：“學(xué)生想知道，所謂‘人權(quán)’與圣人所言之‘仁政’之區(qū)別。”

孫知新問道：“不錯，子曰‘大道之行也，天下為公，選賢與能，講信修睦’，這與侯爺所言的民權(quán)，區(qū)別又在何處？”

“這就是你們的局限性所在，不能徹底地看清封建主義的弊端……”

王笑極有耐心地說著。他其實想過，也許這三個書生就只是來收集自己的黑材料。

也許他們將自己這些話都記錄下來，然后往延光帝案頭一擺，然后……又能怎樣？

他其實已經(jīng)不怕這些。

有時候他也會想：自己的底氣來源于何處？

既來源于手底下那些忠誠勇敢的人，也來源于他在后世便看到過這片土地上是有仁人志士的。

王笑愿意花上很多的時間，試著讓這些人早一些覺醒。

哪怕到最后失敗了，也沒關(guān)系……

比如，如果皇帝要殺自己，大不了去投奔唐芊芊嘛——王笑如是想到。

不知何時起，她其實已成為他的底氣與靠山。

西憶故人不可見，東風(fēng)吹夢到長安……

與此同時，西安城。

據(jù)百二河山之險，可以聳諸侯之望，舉天下形勝所在，莫如關(guān)中。西安城便座落在山川固險的關(guān)中。

古城雄渾，氣勢萬千。

一隊騎士風(fēng)塵仆仆地馳入明德門，每個人渾身上下都散發(fā)著百勝之師的氣質(zhì)。

入城之后他們方才放慢馬速，在青石板大街上緩緩而行。

為首的女子一身男裝，黑紗覆面，舉止間殺伐果斷不讓須眉。

她打量著這座古城，目光有些疏離、亦有些贊嘆。

長安大道連狹斜，青牛白馬七香車。

“入城不得縱馬！”忽然有一隊巡卒執(zhí)著腰刀攔過來，大喝道：“你們是什么人？”

便有一名騎士上前，隨手便丟出一令牌：“張開你的狗眼看清楚。”

為首的巡卒看了一眼，臉色大變，行禮道：“卑職驚憂上差，還請恕罪。”

“喲，如今這禮數(shù)還一套一套的。”騎士中有人笑了笑，帶著些感慨道：“不一樣了啊。”

那些巡卒愕然了一下，微微有些訕然。

“帶我們?nèi)ヒ娒宪妿煛！彬T士中一個老者說道。

“可是孟尚書？尚書大人他似乎……”那巡卒喃喃道：“似乎被關(guān)起來了。”

騎士們默然了一會，一股殺氣慢慢彌漫開來。

為首的女子卻只是隨手又丟出一枚令牌，道：“帶我去見大元帥。”

“這位將軍是說要求見……陛下？可是，卑職權(quán)職有限，只能帶各位去見京師守備袁將軍。”

騎士中有人問道：“哪個袁將軍？”

“這個……袁子實袁將軍。”

“哪來的小貓小狗，老子沒聽過！”

“這……”

巡卒們不由心道：外面回來的就是橫，橫什么橫？土鱉。

又是一陣沉默。

為首的女子微微仰起頭，黑紗后的明眸在古城間掃視了一眼，冷笑了一聲：“陛下？都還未得天下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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