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前心理師 第八十八章 天降預(yù)示

柏靈臉上已經(jīng)干涸的斑斑血跡此刻已經(jīng)凝固成暗淡的黑色，她沉默地看著眼前的蘭芷君，咽喉微動。

“好好的美人，不要總是這樣拿著刀……”

蘭芷君話音未落，一支短箭已經(jīng)打在了柏靈匕首的刀面上，她有所覺察，但動作依舊慢了一步，帶血的匕首已經(jīng)被打落在不遠處的地面上，刀尖插在地上，刀柄震顫。

而另外兩顆打向她膝蓋的鋼釘則扎在了她方才站立的地方——如果不是她及時躲閃，恐怕兩腳此刻已經(jīng)被打穿了。

這三柄暗器顯然不是從蘭芷君的方向打來的。

在這看起來空落的營帳之中，有人在暗中小心地保護著蘭芷君的安危。

“果然，”蘭芷君自言自語地低喃，“你身上是有功夫的……是在我離開蘭字號以后，找?guī)煾祵W(xué)的么。”

柏靈感覺自己渾身上下每一處的警報都拉響了，她的眼睛和耳朵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敏銳地留心著眼前的異動，卻聽見蘭芷君輕笑著揮了揮手，“算了，停手吧，不要再難為她了。”

他很快坐回自己的軟塌上。

“不要在我身上動歪腦筋。”蘭芷君看著柏靈，“這么久相處下來，你應(yīng)該明白，我是很珍惜你的，柏靈。”

“我哪里動過你的——”

“下一次，不管你是被金人欺負了也好，被周人欺負了也好，不要再把是非惹到我的營帳里來，否則……”蘭芷君有意無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軟塌，“我倒是不介意，和你來一場棋盤之外的較量。”

這天夜里，等到柏靈回到周人奴隸的營地之中，才發(fā)現(xiàn)雖然熄了燈，但大家都在黑暗中等她回來。

她很快向眾人說明了今晚的來龍去脈，大家這才松了口氣，在同仇敵愾地罵了幾句那個畜生以后，人們才重新躺回了自己的鋪位上。

柏靈在黑暗中換掉了外面的血衣，躺下之后卻遲遲無法入眠。

現(xiàn)在想來，今晚跑去蘭芷君的營帳確實太冒險了——在蘭芷君看來，自己或許是想用這件事來挑撥阿奎力和他的關(guān)系，所以才發(fā)出那樣的警告，讓她今后不要把自己惹出來的禍?zhǔn)聨ニ臓I帳。

想到那一句“棋盤之外的較量”和那兩枚力道大得驚人的鋼釘，柏靈有些驚魂甫定，近旁的女孩子聽著柏靈一直有些焦慮的呼吸聲，伸手戳了她一下。

柏靈側(cè)過身來。

“你是不是還在想晚上的事？”同伴輕聲問道。

“嗯。”柏靈閉著眼睛應(yīng)聲。

“你別怕。”同伴低聲道，“今天晚上大家都在傳一個消息，但你那會兒沒回來。”

“……什么消息？”

“聽說有周人的使臣來了，”同伴小聲說道，“不是來我們這兒，是去了金人的國都……”

“是嗎……”柏靈有些心不在焉，“使臣去金人的國都做什么？”

“不知道，”同伴的聲音帶著幾分笑意，“我們都猜是下戰(zhàn)書去的……”

“如果真的下了戰(zhàn)書，我們的日子應(yīng)該會更難過吧。”柏靈低聲道。

“你在乎這個嗎？”女孩子有些意外。

“你不在乎嗎？”

“我不在乎，我當(dāng)然不在乎……”女孩子的聲音雖然小，但在夜里聽起來依然帶著幾分慷慨快意，“我就盼著咱們的周軍能打來，殺了這幫狗賊！就算我死了，那也算報仇雪恨了。”

柏靈輕輕撫拍了幾下對方的肩膀。

“睡吧，我們都不想這些了。”

又過了幾日，奴隸營地的氣氛突然陷入了某種令人惴惴的興奮和不安之中。

某天夜里，負責(zé)宰羊分肉的周人在殺羊的時候，竟從羊肚子里摸出了一包錦帕。

這樣的稀奇事當(dāng)即在他們的營帳里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。

大家小心地將帕子展開，絹布早已經(jīng)被血染紅了，但上面用墨筆畫著的圓月流云依舊清晰可辨，帕子里還包著一捆藥材，大家找熟悉中藥的人看了看，認(rèn)出這是當(dāng)歸。

幾人苦思冥想了許久，突然有人從中咂摸出味道來——圓月當(dāng)歸！

算著日子，這會兒還是二月初，而每個月的十五，月亮都要圓那么一回……幾人面面相覷，一時間激動得有些打哆嗦。

而后的一些日子，稀奇事越來越多，有好幾人先后在睡醒后說自己在夢里望見了一棵大樹，樹上停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雀鳥，那雀鳥叫聲凄切，讓人聽得潸然淚下。

且這些人都說，夢中的自己是在清明時節(jié)，上山掃墓的途中看見的這一幕。

周人之中有老人最先反應(yīng)過來，說他們夢見的是吉祥鳥，是北境傳說中的一種飛鳥，只在清明那日出現(xiàn)，是先祖?zhèn)円驗樗寄罟释炼淼纳聒B——所以又叫思鄉(xiāng)鳥。

思鄉(xiāng)鳥，圓月當(dāng)歸……

周人們私下里分享著這些從天而降的預(yù)示，心中懷著某種隱秘的期盼，只是不知道那個“圓月”的十五究竟是幾月的十五。

日子一晃，已是二月初九。

這天黃昏，柏靈卸下了背上滿滿一筐的牛糞餅，滿頭大汗地靠在車邊坐下來休息。

這個時間，她差不多得回去換身衣服準(zhǔn)備去蘭芷君的營帳了，但這會兒沒有風(fēng)，黃昏的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，讓她一時不想起身。

“柏靈。”

一個聲音從車的另一側(cè)傳來，柏靈側(cè)目，不久前曾在雪夜相遇的赫斯塔少女也正舉著牛糞筐，將筐里的糞餅倒進車?yán)铩?p/> “我找了你好久。”柏靈收回目光，低聲說道，“你這些日子是到哪里去了？”

伏爾瓦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柏靈身邊。

在她們附近的糞餅車邊上，周人和金人的奴隸們?nèi)齼蓛傻刈谝黄鹦ⅲ行┍舜肆闹欤@景象再正常不過。

“阿奎力有新的人馬過來，我們被征集過去幫忙了，我昨天才回來。”伏爾瓦拍了拍手，將木頭夾子放去了一邊，低聲道，“你也差不多該和我講講那天晚上的事情了。”

“好啊，”柏靈坐直了一些，她看向年輕的伏爾瓦，笑著說道，“不過在那之前，你能不能先告訴我，你那天是怎么知道那個金人要襲擊我的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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