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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山海賣陽氣 第六十六章 尾聲
人們目擊的事實(shí),往往只是浮出水面的冰凌,然而冰山下面的巨大事實(shí),更排山倒海穿透視聽。
最后的一段時間里,昆侖山腳下還發(fā)生了什么。
沒有任何人知道,假如昆侖山上有地仙妖王,或許會知曉一些。但是誰都明白,昆侖山上無地仙。
所以,人們最終只會知道一些支離破碎的只言片語。
比如下了一場雨,那條楚江龍王死了。
而那道銜日從天而降,以雷霆萬鈞之勢橫掃一切的黑色偉岸身影,最后做了什么,說了什么,后來又去了哪里,就真的成為了一則神話傳說。
僅此而已。
天空再次出現(xiàn)陽光,江南便復(fù)蘇了。
積雪已經(jīng)融化了一部分,天地間終于可見素白之外的顏色,雪水點(diǎn)點(diǎn)滴下,樹葉變得更加青翠,屋檐變得更加明凈,空氣變得更加清新。
靈璧城的天空中,還剩有一些云夢澤的水,如同透明的云層,只有池塘大小,在日光照耀下泛著幽清的光澤。
神官不愧是搬山境巔峰,在龍王操縱的整條楚江擠壓吞噬之下,依然堅(jiān)持了這般長的時間。
神官紫重劫后余生,此刻踩在云夢澤水之上,朝著楚江上游的方向看過去。
“碳爐大人,為了葉靈,你最終還是愿意替天地蒼生出手……”
神官以最恭敬的姿態(tài),雙臂高舉過頂,屈身朝那邊行了一個莊重揖禮。
隨后,他御著云夢澤之水降落在楚江河床,走在柔軟的黃沙上,操控水流進(jìn)入極深的黃沙中,將重傷垂死、昏迷不醒的豬剛鬣與飛將魂拉了出來。
“有福陵山與兵圣山拼命護(hù)著,你們僥幸保住了一條命,不至于成為山神,我先送你們兩個回自己的古山恢復(fù)傷勢吧?!?p/>
福陵山與兵圣山上裂痕遍布,在與剛破除封印的龍王的抵抗中,山海靈性湮滅了許多,但損失還可以忍受,至少草木還沒枯萎,山石還未腐朽。
相比之下,云夢澤與雨山就要凄慘的多了。
八百里云夢澤消失殆盡,此刻的水量還不及一個稍大的水塘。
而雨山的情況更糟糕,山體腐朽,人走在上面便踩出一個坑洞,山石輕輕一戳就碎裂開來。就如同楚江盡頭之下,葉靈曾經(jīng)遇見的那座犀牛精執(zhí)掌的枯寂古山,接近崩壞的臨界點(diǎn)。
“這一戰(zhàn),大家都幸運(yùn)的活下來了,哦,對了,還有一個……”
神官在河床之上行走了一會兒,忽然記起一事。
他再次御起水流深入黃沙之中,隨后撈起一具筋骨盡碎,勉強(qiáng)黏合起來的人類尸骸,如同破碎道衣兜起了一灘血色爛泥。
“你山不在此地,僅憑肉身,也敢學(xué)豬剛鬣、飛將魂兩個對龍王出手……肉身已毀,魂靈亦碎裂的差不多了,今后只有當(dāng)山神一條路可走了?!?p/>
神官大袍喃喃自語,尋找了半天,才從那尸骨中拘起一抹中年道士的殘魂,收在一枚青銅古幣之中。
類似的殘缺級通靈物葉靈也有一件。
只不過神官這枚青銅古幣品相要更好,通體青色,沒有銹跡,字畫兩面皆清晰可見。
因?yàn)榇饲褒埻鮿偲瞥庥≥^為虛弱,后來忙著躲避那宿命的純陽一劍,并未來的及趕盡殺絕,因此這敢于正面抵抗龍王的三者,最終都僥幸撿回了一條命。
雨山之上。
少年站在山頂,面無表情,望著澄澈一空的天穹沉默著,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。
等待了很長時間之后。
沒有黑色的身影返回。
他落寞的轉(zhuǎn)過身,接過劍靈稚童手中雨山最后的山海靈性,潔白的光團(tuán)中沉睡著一條黑紅色小蛇,鱗片的顏色與他身上“龍君”法袍相差無幾。
“我來吧。”
葉靈捧著這團(tuán)山海靈性,走到那處已經(jīng)徹底干涸的潭底,將之埋入地下。
“放心吧,葉靈小子,我已經(jīng)將雨山裂縫中的殘留劍意吃了干干凈凈。這座雨山品秩不俗,等過些年月,總會恢復(fù)原貌,雨師妾死不了的。”
劍靈稚童側(cè)坐在純陽劍上,晃蕩著兩只小腳。
太虛山海不是楚江盡頭下的結(jié)界世界,四處都是靈氣與妖氣,腐朽山河一般都會在歲月的流淌中漸漸復(fù)蘇。
葉靈點(diǎn)點(diǎn)頭,想了想,手伸入黑紅色蟒袍的大袖中,掏出一團(tuán)拳頭大小的山海靈性,也將之埋在潭底。
“龍君”法袍的大袖之中,有個冰箱大小的方寸空間,自帶冷氣,可以長時間的容納儲存一些小東西,非常方便。
雨師妾這條美女蛇在制作這件通靈物之時,方方面面都考慮的很周到。
“葉靈小子出手很大方啊,難怪這般討女妖精喜歡!”
劍靈稚童盯著那團(tuán)珍貴的山海靈性融入雨山,不禁贊許的夸贊了一句。
山海靈性很快融入枯敗的雨山,只見那兩道貫穿山體的劍痕裂縫中,山土生長,肉眼可見的愈合一些。
“楚江已經(jīng)徹底焚毀,江南大地上的山海靈性出現(xiàn)巨大空缺,接下來的時間里,江南會自動誕生大量的山海靈性填補(bǔ)空缺。以這座雨山在江南的超然地位,一定會受到大量好處?!?p/>
神官踩著一道水流降臨雨山,對葉靈開口說道。
雨山、福陵山、兵圣山這幾座古山,極為靈秀,千丈之高,在江南一地,都是穩(wěn)穩(wěn)排進(jìn)前十的。
而且,雨山是在與楚江的抗?fàn)幹袚p毀,冥冥中會得到江南大地的某些饋贈,將來得到的會比同等級的山海更多。
所以雨山這次被毀,到最后是禍?zhǔn)歉_€是兩說呢。
葉靈默默點(diǎn)頭,隨后開口問道“神官,你成為了水神,以后應(yīng)該永遠(yuǎn)都離不開云夢澤了吧?”
神官苦笑道“今后走到哪里,都需要帶著云夢澤了,不然便會受到山海力量的反噬,殘魂會更快溢散?!?p/>
山水之神,不可隨意離開,這是山海大道的規(guī)矩,想要出行,只能攜帶山水同行。
但是,搬山倒海不是簡單之事,充滿危險(xiǎn)性。
比如搬山,便相當(dāng)于將古山的底面一劍斬開,斷除與大地之間的脈絡(luò)聯(lián)系。而換一個新地方落地,山體就需要與地面重新結(jié)合,脈絡(luò)相連。這個過程就相當(dāng)于一刀將手砍斷,然后再次縫合。
倒海更加麻煩,離開原址倒是容易,但挑選新的容身地盤卻極為艱難。
神官御來云夢澤,也只能無奈將之橫在天空中,不敢貿(mào)然落下平地。因?yàn)樗魈焐H土,再多的水聚在平地,也會很快滲透不見。大地上可找不出幾個八百里方圓的大坑盛水。
“對了,還有一件事情要麻煩你。”
神官說著,將那枚品相上佳的青銅古幣遞給葉靈,他無法輕易出行,很快就要返回云夢澤原址了,因此孫懷義的殘魂只能拜托葉靈處理。
“嗯。等有空閑,我會幫這道士的殘魂送回他的古山,讓他成為山神。”
葉靈接過去,答應(yīng)下來,收入大袖中。
神官遲疑了一下,斟酌語氣,開口說道“葉靈,你那條狗……”
葉靈面無表情,輕輕擺了下手,打斷了神官的話,最后說道。
“徹底結(jié)束了,我要回家了?!?p/>
從始至終。
少年都沒有問成為楚江水神的龍王白穹是如何死的。
他知道的。
失去了陽氣,又不是直接就死掉了,雨山上那兩位地仙之間的對話與事情,他都可以模糊的聽見與感受到。
夜晚。
已經(jīng)成為一片黃沙的楚江岸邊,冷清的小別墅里。
葉靈一如既往,正在煮面。
“咕咕”
水流翻滾氣泡,面條在熱氣中若隱若現(xiàn)。
因?yàn)殪`璧城周邊已經(jīng)很難找到水了,所以他使用了太一真水山海術(shù),凝出了一些最低級的純凈水。
面條很快熟透。
葉靈盛了一碗素面,拿起一雙筷子,走出廚房,坐在桌子旁。
他沒有狗了。
他在雨山上等了很久,可那條狗沒有回來。
所以今年的端午節(jié)只能一個人過。
電視機(jī)開著,無數(shù)匪夷所思的畫面交替輪轉(zhuǎn),千奇百怪的新聞反復(fù)播放,王朝的歷史上,從沒有哪一天有今天這般熱鬧。
“大家不要驚慌,神話傳說并非全是虛假,世上是存在妖怪的,對于江南之事,我們可以用更加科學(xué)的說法去解釋……”
“天狗食日,楚江干涸,那是傳說中的生物正在戰(zhàn)斗……”
“大家請看,前線記者手中是楚江的黃沙,不含堿性,或許可以用于建筑行業(yè)……”
“楚江沿岸居民不必?fù)?dān)心水源短缺,附近城市救援水車已在路上,大家很快會恢復(fù)正常生活……”
“高考時間確定在本周六,請廣大考生用心準(zhǔn)備考試?!?p/>
夜空清明,清風(fēng)徐徐,風(fēng)雪之后第一次出現(xiàn)的月光無比皎潔,輕柔的像是一層薄紗在輕撫江南大地的創(chuàng)傷。
房子里,吊燈灑落的光線潔白如素輝,照亮一室幽暗。
燈火搖曳,照映在葉靈的堅(jiān)毅臉龐上,他那雙稍稍狹長的亮黑眼眸,比以往更柔和清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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