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與碳基猴子飼養(yǎng)守則 71 最后請求(下)

“奧斯?fàn)枺銥檎l做事？”

宴會廳內(nèi)的笑聲，在不知持續(xù)多久后，終于被紅葉冰冷的質(zhì)問打斷了。

“何出此言呢，小主人。我只承諾為你父親服務(wù)，范不著再給自己增加義務(wù)。”

“讓我如何再信你呢，奧斯?fàn)枺渴钦l讓你造出這些……這些偽類的？伯以？梟王？”

“嗨，嗨，小主人，我說過我不參與你們的權(quán)力游戲。”奧斯?fàn)栕胤鍪忠紊希缓舐N起腳來，“為什么我要幫他們兩位呢？嚴(yán)格來說他們都是你父親的競爭者，伯以也不例外。你看，規(guī)矩每次都是這樣，子殺父，徒殺師，我是你父親的話，準(zhǔn)先把伯以干掉。”

兩人說話時，周雨已經(jīng)悄然走回屋內(nèi)，站在紅葉旁邊。

他看見紅葉臉上是前所未有的盛怒。而坐在對面的奧斯?fàn)柸耘f懶散地笑著，還沖他一下下眨著眼睛。

“……是‘凍結(jié)’吧？”

短暫而壓抑的靜默以后，紅葉緩慢而清晰地說。雖然用了疑問的句式，她的語氣卻像在蓋棺定論。

“只有那個家伙會行如此兇惡之事……既然你宣稱效忠于先王，何故跟他為伍？”

奧斯?fàn)枖傞_雙手說：“我沒看出這兩者有何矛盾。”

“你知道先王費了多少心力去消滅他嗎？”

“而這正是我聽從他意見的原因。”

奧斯?fàn)栁⑽⒁磺飞恚氖种修D(zhuǎn)動著一枚深紫色的籌碼。

“你看，小主人，我跟你父親打賭，一旦輸?shù)糍€約，我就全心全意為他服務(wù)。他完成了他的部分，我也完成我的部分，絕無半點敷衍——但，這跟完全聽從他的命令是有區(qū)別的。你能給一個賭徒提供的最佳服務(wù)，就是打斷他的手，把他從賭場里踢出去，并且永遠(yuǎn)不準(zhǔn)他再進(jìn)來。這是我許諾的‘忠誠’。”

聽完他的話后，紅葉的表情沒有一點寬釋。她用奇怪的音調(diào)說：“奧斯?fàn)枴?quán)力也好，力量也好，永恒之物是不存在的。”

“唉，變化是人的規(guī)矩。再說，天啟末日前的日子還長著呢，在這方面，我贊成‘凍結(jié)’的意見。”

“——撒謊。”

奧斯?fàn)枱o所謂地聳肩，扮怪臉，像是在說“信不信隨你”。

“你只是改變了，奧斯?fàn)枴＞S持人格和靈魂都不產(chǎn)生質(zhì)變，你所能忍受的歲月已到此為止了。既然如此，就在今日告別吧。”

紅葉提起了劍，那是比言語更為明晰的表態(tài)。

奧斯?fàn)枠O為夸張的嘆起氣來。

“好吧，我猜也是這樣。”他舉起雙手說，“我不打算為自己的行為辯解，而您呢，在三位繼承人里也是最難伺候的——我不是說亞蘭就好到哪里去，但至少他找不來我這兒。不過，在咱們分道揚鑣以前，我想提出一個請求。”

“說吧，我會考慮的。”

“我向您請求一次宴會。”奧斯?fàn)栒f，“在您小時候，我曾給您講過許多故事，曾有一度，我保證會尋找機(jī)會帶您去城中游覽，但此事已無法實現(xiàn)。因此，我請求最后一次宴會。”

紅葉沉默著。

良久以后，她手中的劍淡去了。

“我接受你的邀請。”她說。

奧斯?fàn)柎笮χ酒饋恚堑鮾豪僧?dāng)?shù)呐e止忽而變得無影無蹤。他動作標(biāo)準(zhǔn)地鞠躬行禮，用文質(zhì)彬彬的調(diào)子說：“歡迎三位來到奧斯?fàn)栛　！?p/> 隨著他的話語，燈光大亮，輕快的音樂響起，仿佛有支隱形的樂隊陡然開始賣力的合奏。在輕快的音樂聲中，位于主座兩側(cè)的三張宴會椅自動滑出桌下，等待著三人入座。

周雨看向紅葉，得到對方點頭認(rèn)可后，他拖著蔡績往主座左手邊的兩張位置走去。

恐怕是被剛才的事情嚇得夠嗆，直到這時，蔡績?nèi)匀灰桓被秀贝魷谋砬椋螒{周雨把他按進(jìn)座位里。

看到他如此表現(xiàn)，周雨開始皺眉——雖然這家伙本來就是拖累，但照顧普通人總好過照顧一個癡呆。他不知道這個膽小鬼究竟看到了什么，事到如今也只能期望對方的精神損傷不是永久性的了。

“可憐的小伙子，”奧斯?fàn)栍秒p手撐著主座的椅背，向前探著身說，“準(zhǔn)是被我的寵物嚇著了。他對血肉有點敏感過頭，這可不是一個好廚師的特質(zhì)。”

“真要是覺得他可憐的話，不然就先讓他離開好了。”周雨冷淡地說。

“相信我，我很樂意。但恐怕這位年輕的先生不具備獨身走出這棟宅子的能力。親愛的小姑娘，我猜今夜以后，小主人絕不會放心把一個活人交給我處置了，所以咱們還是讓他在那兒坐著吧，我保證什么也不會做。咱們今晚就用文明的手段來解決這件事——再說，能參加我的宴會，這在以前可是萬中無一的幸運哩！”

周雨微不可覺地冷笑了一下。但看到紅葉的表情，他最終什么也沒有說。

奧斯?fàn)柵牧藘上率终啤?p/> 作為背景的輕音樂轉(zhuǎn)了個調(diào)。側(cè)墻的掛毯自行向左右收攏，露出三間側(cè)門，三名女仆推著餐車走出。她們都是漂亮的黑發(fā)姑娘，皮膚白皙，五官精巧，沒有特別明顯的人種特征。那標(biāo)準(zhǔn)化的表情與動作，像是上好了發(fā)條的人偶。

女仆們靜默而迅速地上餐，實際只坐了四席的二十人餐桌，被放滿了各式各樣的菜肴。菜品的擺設(shè)很像法菜，但當(dāng)周雨試著辨認(rèn)時，他卻連一道也叫不出具體的名字——說來奇怪，雖然一次也沒有去過，他卻總覺得自己對西餐是相當(dāng)熟悉的。

“酒，肉，歌舞，這是我年輕時最喜歡的東西。我曾經(jīng)跟幾個朋友合伙搶了肉店，那是我印象里最好的一頓。真奇怪，那豬肉一點也不新鮮。后來我吃飯就可講究啦，我又討厭跟熟人分享，又不喜歡獨自用餐，于是就天天開宴會。如果客人討我喜歡，我就單獨請他，如果沒有滿意的，我就一次請來九個十個。得有二十人以上的表演隊，還要最一流的歌手和演奏家。每周得有五六場，除非我病得起不來床。”

奧斯?fàn)栐谥髯希蛴沂诌叺募t葉舉杯致意。

“但是你，尊敬的小主人，你從小就討厭熱鬧，所以咱們就辦得簡單一點。我手頭湊巧有一位天賦絕倫的琴手，專門為今夜準(zhǔn)備的。我擔(dān)保你會喜歡她的表演。”

他殷勤地舉起水晶杯，向在座的賓客們敬酒。周雨和蔡績都紋絲不動，只有紅葉平靜地回應(yīng)。

這一點也沒有澆滅奧斯?fàn)柕呐d致，他很快鼓了鼓掌。

輕音樂停了。

幽暗的側(cè)門里走出一個蒙面紗的年輕女人。她穿著介于旗袍和紗麗之間的貼身長裙，肌膚如黑褐的綢緞，既光滑又結(jié)實。在那兩只修長的裸臂中間，抱著一把造型奇特的琴。

走到宴桌末端的空地后，黑膚女人抱著琴，優(yōu)雅地向眾人行禮。她的體態(tài)修長綽約，俯首時宛如一枝被微風(fēng)壓斜的花。

“昂蒂，昂蒂，你真是人間至寶。”奧斯?fàn)栒f，“請吧，今夜的客人尊貴無比，你得發(fā)揮得盡善盡美才行。”

女人的面紗輕輕搖曳，透過那若隱若現(xiàn)的遮擋，她似乎正對奧斯?fàn)栁⑿χＨ欢炔徽f話，也不演奏。

奧斯?fàn)栆粋€勁兒地對著她搖頭。

“不，這可不成。今夜我不會參與，你得一人獨奏。來吧！只有一首曲子適合迎接咱們今夜的客人——請為我們演奏那首曲子，演奏《屠龍者騅貢》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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