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品容華 第一百七十四章 群芳(二)

帝后各自入座，其余人等也各自坐了下來。

寬敞的椒房殿正殿內(nèi)，只聽聞宣和帝裴皇后以及鄭皇貴妃說話的聲音。

“皇后今日面色頗佳，”宣和帝聲音頗為溫和。

裴皇后含笑應(yīng)道：“承皇上厚福，臣妾近來身體日漸好轉(zhuǎn)。這都是杜提點醫(yī)治之功，周李兩位太醫(yī)每日請脈，程女醫(yī)每日伺疾，亦有功勞。”

杜提點周太醫(yī)李太醫(yī)都不在，唯一在殿內(nèi)的是程錦容。

眾人齊刷刷地看了過去。

這一刻，程錦容頓成眾目所矚。

程錦容行禮謝恩：“為皇后娘娘看診請脈，是提點大人和兩位太醫(yī)分內(nèi)之責(zé)。為娘娘伺疾，更是錦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。不敢當功勞二字?！?p/> 少女清亮悅耳的聲音，清楚地傳入眾人耳中。

如此隆重的場合，圣前奏對，別說一個十幾歲的少女，便是幾十歲的誥命夫人，也會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。程錦容卻是半分不亂，從容不迫。

宣和帝笑著贊道：“好！不愧是大楚朝第一位女太醫(yī)！”

程錦容恭聲應(yīng)道：“微臣不敢當皇上盛贊。微臣剛進太醫(yī)院，是最低品級的醫(yī)官，尚無做太醫(yī)的資格?！?p/> 太醫(yī)不是官職，而是出入后宮為娘娘們看診的醫(yī)官才有的尊稱。太醫(yī)院官署里有兩百多名醫(yī)官，能被稱為太醫(yī)的，只有二十幾個。

以程錦容為例，身為一個新進的醫(yī)官，要先在藥材房里待上兩年。然后方有出診的資格。一般再熬個七八年，才有資格競爭進宮的名額。

宣和帝挑了挑眉：“朕說你是女太醫(yī)，你自然當?shù)闷?！?p/> 天子金口一開，還有何人敢質(zhì)疑？

從今日起，眾人便可稱呼一聲程太醫(yī)了。

程錦容再次謝恩：“微臣謝過皇上恩典?！?p/> 賀祈遙遙地注視著殿中大放光彩壓過群芳的少女身影，驕傲之情幾乎溢滿了胸膛。

程錦容大出風(fēng)頭后，很快站回了裴皇后的身側(cè)。

這一刻，她心緒起伏，并不似表面那般鎮(zhèn)定。

前世，她從未見過宣和帝。

宣和帝霸道暴戾，窮兵黷武，喜怒無?！@些都離她的生活遙遠，她沒有切身的感受。她對宣和帝的恨意，更多的來自親娘被困宮中的憤恨，還有被命運擺布捉弄的不甘。

重生后，她費盡心思，終于進宮和親娘重逢相認，也無可避免地接觸了宣和帝。

宣和帝不再單薄刻板的印象，而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。

是人，就有感情。

至少，在她看來，宣和帝對裴皇后是有些情意的。這份情意里，或許摻雜了憐惜，或許是對原配發(fā)妻的敬重……

裴皇后毫不遮掩對她的喜愛。宣和帝便給了她女太醫(yī)的體面風(fēng)光。

裴皇后想重掌六宮，就得竭力爭寵。

可如果裴皇后身體一日好過一日，直至痊愈，宣和帝想和裴皇后鸞鳳和鳴夫妻情深，又該怎么辦？

種種紛亂的心緒，在胸膛涌動激蕩。

程錦容緩緩地用力地呼出一口氣。

車到山前必有路。

總能想出辦法。

鄭皇貴妃不甘被冷落，嬌笑一聲：“皇上，今日是皇后娘娘生辰。臣妾特意命人準備了歌舞?！?p/> 宮宴設(shè)在椒房殿，瑣事卻都是鄭皇貴妃操持。鄭皇貴妃這么說，是在變相地邀功邀寵。

宣和帝心情頗佳，對鄭皇貴妃一笑：“愛妃辛苦了。”

一句愛妃，令鄭皇貴妃郁悶多日的心情一掃而空。

鄭皇貴妃又笑道：“只欣賞歌舞，不免有些鼓噪單調(diào)。臣妾之前便想好了。今日進宮為娘娘賀壽的，有不少都是名滿京城的才女。待會兒讓她們也一展所長，能博皇上和娘娘一笑，也是她們的福分了?！?p/> 這個提議甚合宣和帝的心意。

宣和帝欣然道：“這個主意極好。一切就由愛妃安排吧！”

鄭皇貴妃順利地搶了裴皇后的風(fēng)頭，心情十分舒暢。張口傳令歌舞，一邊對裴皇后笑道：“這么多的名門閨秀，總不能全部下場。請娘娘點幾位閨秀如何？正好讓她們先退下，準備片刻?！?p/> 裴皇后沒有推辭，微微笑道：“也好?！?p/> 鄭皇貴妃：“……”

不喜出風(fēng)頭的裴皇后，竟未推辭，輕飄飄地就應(yīng)了！

鄭皇貴妃心里咬牙暗恨，面上笑容如常，立刻命人取了紙筆來。裴皇后略一思忖，便寫下了數(shù)個名字，然后將紙交給了菘藍。

趁著殿內(nèi)歌舞之際，菘藍拿著名單，悄然通知幾個被點了名的閨秀。

第一個，就是江敏。然后是葉輕云。再然后，是鄭清涵裴繡朱啟瑄魏芳華。另有幾位文官家中的閨秀。加起來共十人。

被點了名的少女們，在各自家中長輩關(guān)切（給我好好表現(xiàn)不然回去我饒不了你）的眼神中退出正殿，去了偏殿稍做準備。

琴棋書畫，是京城貴女們自小必學(xué)的才藝。驟然被點名，不免有些慌亂，更多的卻是雀躍和欣喜。

這是她們一展所長的大好機會。表現(xiàn)得好了，便能入皇上和娘娘的眼，被選為皇子妃的可能也會大大增加。

這十個少女，彼此大多相熟。此時湊在一起，少不得露出愁容，一邊嘆著“完了我不行”“我哪里及得上姐姐（妹妹）”“待會兒肯定要出丑了”之類的話，一邊在腦海中飛速地盤算著要如何一鳴驚人大出風(fēng)頭。

可以說是相當?shù)奶搨问值目诓粚π牧恕?p/> 唯有兩個人沒吭聲。

江敏和葉輕云。

江敏進了偏殿后，就默默獨坐一旁，不知在想什么。

鄭清涵矜持地靠了過來：“江二姐姐，你琴藝出眾，今日可是要撫琴一曲？”

江敏輕輕點頭。

鄭清涵明知葉輕云不會撫琴，故意笑問：“不知葉姐姐今日打算展露什么才藝？”

葉輕云頗為高挑，比鄭清涵高了小半個頭。

她用令人惱火的目光睥睨鄭清涵一眼：“我自小最討厭坐著不動，什么琴棋書畫，我一樣都不愛。就愛舞刀弄槍。待會兒我打算舞劍，正缺一個對手。不如你配合我一回？”

鄭清涵：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