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霸者的江湖 165、再見云夢

天空飄著絲絲的雨霏，臨近暮色。

燕狂徒走出了“燕子巷”轉(zhuǎn)過了三座石橋，從東大街走到西街，一直走到一處粗壯無比，巨大的梧桐樹下。

這才初春，樹冠已見茂密，頂冠如撐開的大傘，一小半探進(jìn)了院墻內(nèi)，一大半留在院墻外。

過去了大半天，如今洛陽城可是傳遍了今天的一戰(zhàn)，各方勢力舉辦的“洛陽大會”不想竟落了個這般慘淡結(jié)局，死傷無數(shù)。

酒樓茶寮里，那些個說樹先生可都是吐沫星子亂飛，說著聽來的小道消息，一時間街上反倒顯得空蕩冷清，加之大雨方歇，這一路上走過來，居然罕見的瞧不到幾個人影，就連乞丐叫花子都湊著腦袋聽著。

只是陰云雖散去不少，天色卻更暗了，愁風(fēng)苦雨，燕狂徒走到了樹下，周遭的濕痕與樹冠下的干燥的泥土涇渭分明。

但樹下不光有他，還有別人。

一個布裙素衣的婦人，頭裹布巾，手臂上環(huán)著一個籃子，遮著一塊白布。

“唉呀，這雨啥時候停啊，家里的娃兒還等吃飯著呢！”

婦人約莫三十余歲，模樣談不上出眾，但眉目間卻透著股秀氣，干凈分明，雖未涂脂粉，卻也頗為耐看，煙眉黑眸，帶著一股成熟的韻味。她輕攏散開的發(fā)絲，抬頭朝暮雨一瞅，腰身一直，本是濕了大半的衣裳下輪廓勾勒而出，立顯風(fēng)情，嘴里頗為急切的抱怨著，言語間像是個擔(dān)心家中孩子的母親。

說著話，她卻小心翼翼的偏頭朝木頭般杵著的燕狂徒瞧去，面露遲疑，紅唇一咬，頗為羞怯道：“這位公子，您這傘可否贈我！”

干凈秀氣的臉上紅潮隱現(xiàn)。

“不然我可以用錢買，再要不，你定……”

越說她聲音越低，最后低若蚊蟲呢喃。

想這天下男人有幾個不好色的啊，婦人僅是站著，便引得一旁的客棧的伙計(jì)狂吞口水，一個個再聽到她的話，恨不得提著傘便沖過去。

這時候。

燕狂徒終于開口了。

他視線一轉(zhuǎn)，望著婦人的眼睛，半認(rèn)真的張口道：“念你是一代武林巨擘，你，自盡吧！”

話音出口，婦人身子一縮，嬌軀一顫，她面作驚恐，輕捂胸口，像是貓兒般嬌聲道：“公子，你嚇到我了！”

嗓音如泣如訴，聽的人心頭火起，有個漢子瞧的心急。“你這小子，真是一點(diǎn)都不解風(fēng)情，小娘子，他不給你傘我給你！”

燕狂徒不再說話，而是動手，眸光一亮，五指一搜，立時化作“幽冥鬼爪”，可怕爪風(fēng)橫空撕風(fēng)，直截了當(dāng)，朝婦人心口抓去。那漢子說罷正要趕來，可瞧著這一幕一張臉立時煞白，咽了口吐沫，慌忙跌了回去，驚恐無比的扎進(jìn)人堆里。

婦人瞳孔一縮，渾身汗毛直豎，隔著衣物，胸口竟覺一股駭人氣機(jī)幾快撕破她的皮肉，這要是被抓個正著，只怕胸膛里的那顆心都得被勾了去。

當(dāng)下身形一展，手里的籃子一揭，朝著燕狂徒罩去，同時飛身而退，素衣布裙“刺啦”一碎，須臾間空中已多了個白裙白衣的女子，渾身不染纖塵，青絲披下，容貌絕美，只是肩頭處，點(diǎn)點(diǎn)嫣紅如梅花散開。

這一動，她退出了樹冠地下，飛到了雨中，手足之上，只聽得一陣清脆的環(huán)佩叮當(dāng)聲，清脆悅耳。

“咯咯，好個不知憐香惜玉的小子！”

銀鈴般的笑聲響起，風(fēng)中已多出些許如蘭似麝，醉人魂魄的香氣，宛如甜風(fēng)。

聞聽這聲音，那幾個觀望的人早就看呆了，癡迷入神，一副癡傻的模樣。

那籃子里，一張五顏六色的錦帕散發(fā)著妖異光華，飛旋而出，燕狂徒只是眸光稍動，籃子連同錦帕便在空中爆碎。

“我本以為最危險的就是最安全的地方，你且說說，如何找到我的？”

她瞧著燕狂徒，身形飄幻如一陣香風(fēng)，歇在不遠(yuǎn)處，眼神嫵媚，似能夠人魂魄，媚眼如絲。但馬上她便意識到什么，瞧了眼肩頭的劍傷，咯咯笑道：“早知道你能這般了得，當(dāng)年我就該好好疼你！”

“不論你當(dāng)年如何做，你傷了飛飛，就得死！”

燕狂徒看著那立在風(fēng)雨中的女人，十年的春秋歲月，竟仿佛未曾在她身上留下半點(diǎn)痕跡，反倒更添動人風(fēng)情。

“那個小丫頭有什么好的，要知道，她會的我都會，她不會的我也會，而且我最厲害的可不是武功！”

這女人正是當(dāng)年的云夢仙子，前番燕狂徒大開殺戒她便在一旁暗中窺伺，只是氣息一露被燕狂徒以劍氣所傷，逃遁而走，未曾想疑心慣了，居然反身匿在城中，當(dāng)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。

此刻后悔也來不及了。

云夢仙子眼波流轉(zhuǎn)，媚笑連連。

她剛說完，卻聽雨空破空連起，燕狂徒目光一轉(zhuǎn)便是一縷劍氣，目光兩轉(zhuǎn)便是兩縷劍氣，無形劍氣破空穿雨如光華橫空，一閃而過，剎那已到身前。

云夢仙子臉上的嫵媚忽的不見了，一雙勾人魂魄的眸子瞬間如春水結(jié)冰，化作霜刀雪劍，剜人肝腸。

“臭小子，你以為短短十年就能和我斗？我已將萬家武功融于一身，不自量力！”

她嗓音也轉(zhuǎn)冰寒，刺耳錐心，一雙纖長玉手一提，雙掌連出，“呼”的便排出一掌，掌下風(fēng)雨未，兩道掌勁幾如實(shí)質(zhì)，宛如兩條游魚，以這風(fēng)雨為江海，擋在劍氣之前。

可等她瞧去，卻見梧桐樹下空空如也，那撐傘而立的男人竟無聲無息沒了，她莫名心頭一寒，正欲動作，就覺頭頂風(fēng)雨忽的消失，抬眼望去，一把傘正在頭頂，同時身旁傳來一股令人心悸的氣息。

云夢仙子當(dāng)機(jī)立斷，頭也不回翻手就是一掌拍去。

“砰！”

幾在瞬間她便察覺到對方同樣也是一掌，雙掌相對，云夢仙子只覺得自己拍在了一座山岳上，一股難以置信的雄渾掌力摧枯拉朽，如天崩般霸道涌來，頃刻，口鼻之內(nèi)，都有血箭迸飛。

勝雪白衣，立見嫣紅血跡滴落。

心頭駭然燕狂徒深不可測的內(nèi)力，王云夢顧不得體內(nèi)傷勢，抽身就退，可還飛起不到半步，忽覺脖頸一痛，一只鐵箍般的左手便已掐住她的喉嚨，將她從空中又拽了回來，提在手里。

巨大的力道令她那張無暇的面龐瞬間窒息漲紅，她還發(fā)覺一股暖流從那手中渡入她的體內(nèi)，自己半生苦修的功力，竟然沒了動靜，白嫩如藕的左臂無力垂落，早在剛才便已折斷。

“柴玉關(guān)在哪？”

燕狂徒撐著傘，淡淡道。

云夢仙子卻仍是費(fèi)力的嬌笑道：“呵呵……為何你的功力這般驚人？”

燕狂徒手上勁力松了些。

“你都要死了，怎么？說不定你這一死，那些金銀財(cái)寶可都成他的了，要什么女人沒有！”

他一說這話，王云夢的眸子瞬間爆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光亮，她盯著燕狂徒連連發(fā)笑，笑的陰森怪異，尖利無比。“你能把我和他合葬么？”

燕狂徒面無表情。“好！”

“嘿嘿，我死，他也得陪我死！”

她唇齒間似因太過用力而咬出血來，嘶啞低沙，一張臉由通紅化作漲紫。

“撲通！”

松開手，云夢仙子渾身酸軟的落了下去，她劇烈喘息半晌，好半天，才魔怔的望向燕狂徒，怪異笑道：“他就在城里，很容易找的！”

說著起身就走。

二人一前一后，云夢仙子在嘴里瘋了般不停自言自語著，一張臉扭曲怪誕，顯得十分滲人。

他們走進(jìn)了一家“福云客棧”，大堂里，就見四五張木桌拼合成一塊，兩個黑衣青年正滿頭大汗的夾著菜，他們并不是要自己吃的，而是夾給中間那人。

堆疊的湯碗前，就見一個渾身肥圓如球，看一眼便讓人心里發(fā)膩泛起惡心的胖子正不停的吩咐著兩個青年給他喂著飯菜，活像是一頭爬上桌的肉豬。

更駭人的是他的長相，只有一只耳朵，一只眼睛，半截鼻子，張開的嘴里是半截舌頭，都是殘缺的，猙獰丑陋的傷疤實(shí)在是已無法形容，只怕走出去都能嚇?biāo)啦簧偃恕?p/> 所以他說話也不清楚，很含糊。

“吃……肉……菜……”

“他是柴玉關(guān)？”

“任誰手足俱廢，變成一個只會躺著的人，天天大魚大肉，時間一長，就是人也變成了豬！”

云夢仙子一張臉沒了表情。

“云……夢……”

柴玉關(guān)見到云夢仙子回來，一只獨(dú)眼立時厲芒一閃，可等再看到她身后的燕狂徒，卻又臉色大變，盡管多年已過，可燕狂徒這張臉?biāo)酪餐坏簦鹑鐞汗硪粯樱鋈粍×翌澏镀饋恚袷且獟暝穑蓽喩矸嗜舛询B，他只能趴在桌上凄厲怨毒的怪叫道：“是、你～”

“云夢、殺了他、殺、殺……”

眼睛通紅一片。

“給你十息！”

燕狂徒皺了皺眉。

云夢仙子沒說什么，只是帶起一陣香風(fēng)，走到柴玉關(guān)身旁。

“柴郎，咱們走！”

柴玉關(guān)更加激動，他可不想死，但見云夢仙子順手拿過一雙筷子，替他喂了兩口飯菜。“不……不……”

便在喂飯的功夫，王云夢嘴里已大口大口咳出血來，濺了柴玉關(guān)一臉，胸前一片血紅。

忽然，柴玉關(guān)的身子不動了。

渾身肉眼可見的變得青紫發(fā)烏，竟然中了毒，一張錦帕蓋在了他的臉上，卻是“天云五花錦”。

一旁的兩個侍從，此刻也紛紛扼喉倒地。

王云夢凄然一笑，又似釋然，又似解脫，嘴里發(fā)出一聲悶哼，胸口，一蓬血花自心脈濺出，卻是先前一掌后勁之力。

燕狂徒走了過去，一掃地上的四具尸體，神情有些復(fù)雜，他沉默片刻，左臂抬起一拂，袖擺翻飛，狂風(fēng)涌動，一股暴烈氣機(jī)已罩了過去，只見四人尸體竟是皆如粉塵般在風(fēng)中湮滅消散，連同桌椅，只如揚(yáng)沙一般。

無來由的嘆了口氣，燕狂徒轉(zhuǎn)身出了客棧。

“唉，恩一頭，怨一頭，天老地死復(fù)何求？勸君多惜命，冥冥成敗僅風(fēng)流……都結(jié)束了……”

身影遠(yuǎn)去。

鏢局里，燈火亮起。

窗戶里白飛飛守在床邊，見兒子酣睡，仍是寸步不離，等聽到門外動靜，就見燕狂徒小心翼翼的走了進(jìn)來。

窗外夜色漸起。2k網(wǎng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