羅馬的涅槃 第三百五十八章 血棘

裂紋叢生的河谷已經(jīng)被荒草與黃塵所覆蓋，一年少有的雨季潤澤上游后，或許這里才會展露出一些生機。順著蜿蜒的萊德索斯河谷一路向東，不過幾日馬程，到正午時，鳳凰軍團的斥候們便發(fā)現(xiàn)了他們的目標——屈塔希亞的輪廓。

一周前，士麥那中央堡。

這是穆罕默德二世在安卡拉之前的最后屏障，也是供給西方軍團中轉(zhuǎn)補給的重要糧倉。士麥那的降卒為喬萬尼提供了很多未知的情況，其中最有價值的，莫過于懸在堡壘中的東方戰(zhàn)線的圖集。

“不得不說，異教徒的測繪師水準非常之高……”普布利烏斯揭下圖紙之后，心有余悸道。

奧斯曼人所使用的地圖，將羅馬帝國在巴爾干的布防剖析得相當透徹，至少一些重要的港口門戶的薄弱地帶，奧斯曼人都了若指掌。比雷埃夫斯港的偷襲，或許就是在如此強大的信息網(wǎng)絡(luò)的支撐下成功的。幸而如今制海權(quán)已經(jīng)被帝國牢牢把控，否則雅典或其他港口的安全仍然時時受到威脅。

“陛下帶來的消息和命令，是指揮權(quán)的完全下放。安杰洛大人，恐怕你猜對了，前幾日補給一直有漏誤，應(yīng)該是因為君士坦丁堡出了大變故。”喬萬尼將詔令攤在桌面上，周圍幾個人也圍上來大略看了一眼。

烙燙下的火漆，留下的印記是約翰·巴列奧略的名字，這便說明了如今職掌帝權(quán)的，已經(jīng)是昔日的共治皇帝陛下。這個消息對他們來說同樣有好有壞。

穆罕默德二世拔掉了離心臟最近的釘子，士麥那這邊的壓力便會驟然增大，就目前奧斯曼人在小亞細亞投入的兵力來看，那些東邊兒的顯然沒有給予小蘇丹足夠的壓迫感。

但值得振奮的是，喬萬尼所能騰出的轉(zhuǎn)圜空間也變得更加充裕。重新有了充足的資金和糧草，如今手下兩個兵強馬壯的軍團，就仿佛當年直插異教徒腹臟的貝利撒留，如果能夠?qū)⒑０毒€分割控制，安納托利亞高原的荒蕪之地，將成為奧斯曼帝國的墳?zāi)埂?p/> 也因此，喬萬尼與安杰洛在商議之后徹底轉(zhuǎn)變了思路。

新占領(lǐng)的領(lǐng)土僅僅只有切什梅與士麥那有防守價值，其他的村鎮(zhèn)僅僅只是提供少量給養(yǎng)的甜點，而且充滿了不確定性。而想要真正在亞細亞海岸建立牢固的壁壘，這些戰(zhàn)果完全是杯水車薪。

再征服所需要的，是在有限的時間內(nèi)，擊潰并摧毀敵方有生力量與領(lǐng)土建制，二者缺一不可。否則卡斯蒂利亞長達近千年的收復(fù)失地運動就會成為帝國的前車之鑒。

“我建議撕開屈塔希亞，作為士麥那的前線屏障，然后沿士麥那南北兩線展開，控制海岸線，配合我們的海軍完全分割奧斯曼人在黑海與東地中海的聯(lián)系，然后再往內(nèi)地穩(wěn)步蠶食他們的土地。”盡管詔書上的信息是讓喬萬尼等人加固士麥那城防，但就眼下情況來看，只有進攻，才能保證士麥那永不陷落。因此安杰洛的這條思路也幾乎是唯一的可選項。

在第一步策略開始執(zhí)行后，少數(shù)輕騎斥候立刻散往各地。倒是萊德索斯河谷，是安杰洛的新貼身侍從——在兩場進攻戰(zhàn)役里都表現(xiàn)出色的卡利西斯提出的。

十幾歲的卡利西斯，曾經(jīng)跟著他的石匠父親去過很多奧斯曼的城市，也與許多下九流或上流社會的不同人群打過交道。而萊德索斯河谷的小路，也是一次偶然的意外。一些絲綢和珠寶的貿(mào)易走私客，偶爾會將河谷作為臨時中轉(zhuǎn)站，那些廢棄的壁壘中，還有很多遺落的錢幣。

因為走私客與奧斯曼當?shù)氐母瘮≠F族有很深的利益往來，因此有時候甚至衛(wèi)兵也會去充當走私客的客戶，或者幫助他們分銷上不得臺面的商品，卡利西斯就是在酒館打短工時，偶然間聽說的這些消息。

“屈塔希亞是安卡拉的肋骨，他們在附近所能調(diào)動的防守兵力甚至會超過我們兩個軍團的總和，奧斯曼人腹背受敵目前看起來只是假象，如果安卡拉受到威脅，恐怕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搶先殲滅我們的軍團。”

比雷埃夫斯的失利，與在喬萬尼身邊的日夜磨合，讓普布利烏斯在大戰(zhàn)略上的抉擇更加冷靜或是保守。實際上屈塔希亞，哪怕再調(diào)集兩支同規(guī)模的軍團，都很難有七成往上的勝率，數(shù)十年前帖木兒大軍直逼安卡拉，是率先摧毀了奧斯曼人東線在馬拉蒂亞、錫瓦斯、埃爾津詹等地的全部防守，而羅馬在西線的攻勢，卻相當于想要在一塊鐵板上，撕開一道最致命的傷口。

“屈塔希亞的戰(zhàn)火一旦點燃，我們在小亞細亞，就再無回旋的余地，與穆罕默德二世，將陷入不死不休的決戰(zhàn)。”喬萬尼將手杖拋到桌面上，沉悶的金屬撞擊聲令所有人在不適中打起精神，“哪怕在屈塔希亞獲得了血的勝利，我們還將面對的，仍是奧斯曼人不顧一切的反擊。我們將沒有任何圍城、制造敵人損耗的時間，沖出萊德索斯河谷的一瞬間，我們要做的只有用生命去突破防線……這樣的局面，甚至會成為我們未來一年，乃至數(shù)年的常態(tài)……”

眾人來到城堡的露臺前，掃視著午后熱鬧非凡的士麥那城。統(tǒng)治的交替對民眾生活的影響并不算大，信仰與文化的遷移，是遠在君士坦丁堡的約翰兄妹需要考慮的問題。兩支軍團目前的士氣甚至無需動員，幾乎兵不血刃奪下一座重鎮(zhèn)，讓他們對領(lǐng)袖的信任達到了崇拜的地步。

“無論所求為何，你所求之物就在眼前。”安杰洛感嘆道，他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烏盧山的群巒，直抵瑟縮在安納托利亞腹地的奧斯曼大軍。

“我想此戰(zhàn)之后，就沒人可以議論你熱那亞傭兵的身份了，那些徒有虛名的老貴族，應(yīng)該向你鞠躬，而非獲得你的禮儀。”他半開玩笑地拍了拍喬萬尼的肩膀，“帝國迎來第二次復(fù)興，我想約翰陛下絕不會介意賜予你科爾內(nèi)利烏斯之類的稱號。”

“我更希望能活剮了穆罕默德，讓他親眼見到科爾內(nèi)利烏斯！”

喬萬尼站在人群中央，朗聲大笑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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