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帝國的崛起 第六十五章 生員(五)-雨夜中

小雨中，京城里的天色漸漸暗淡下來。位于府學(xué)對面的順天府府衙中，一名幕僚匆匆的拿著一份文書去后堂里找府尹胡溥。待長隨通報后，很快就在簽押房中見到胡溥。

胡溥穿著一身便服，五十多歲的老者，神情微微疲倦，強打著精神接過幕僚遞來的文書，看完后將文書丟在公案上，冷笑道，“何提學(xué)倒是打的好主意。這事與府衙何干？退回去，讓宛平縣先審?！?p/> 從官場的程序上來，發(fā)生在宛平縣的案子，先應(yīng)由宛平縣審理，再交到府衙的推官審理。哪里需要府尹親自去審？事涉錦衣衛(wèi)，誰知道背后水有多深？

涉及到生員，何提學(xué)避無可避，想找個人分擔(dān)壓力，但他難道就想牽扯進(jìn)去？

幕僚勸道：“東翁，我倒是以為應(yīng)該接下來?？窗盖椴贿^是幾百兩銀子的事，牽扯到牟指揮使的可能性不高。倒像是沖著張昭去的。

這件事無非是兩個結(jié)果。第一，這個張昭和錦衣衛(wèi)牽扯過深。那東翁就是為民主持公道。

第二，張昭被其同學(xué)誣告，那東翁就是撥亂反正，愛惜人才。在朝堂諸公那里，必定加分。”

胡溥想一想，點點頭。

正三品的順天府府尹看著風(fēng)光，實則不然。京中的掣肘太多。要外放一個從二品的布政使還需要政績。他并不想就此去南-京養(yǎng)老。

…

…

京城，壽寧侯府中。

張鶴齡正招待著自家弟弟建昌伯張延齡吃酒。美酒佳肴陳列，十幾名漂亮的歌姬在廳中舞動，儀態(tài)曼妙。絲竹悅耳。

說起來頗有點巧合。成化朝的外戚，周太后有兩個弟弟，長寧伯周彧就是。而本朝的外戚，張皇后同樣是有兩個弟弟。即飛揚跋扈的張家兄弟。

而且，兩家關(guān)系不大好。這主要是對商業(yè)利益爭奪導(dǎo)致的。明朝和兩漢不同，外戚是沒有實權(quán)的。政治上沒有追求，那就只能多撈錢。京師的地界，賺錢的生意就這么些。通常情況是，兩家手伸到一個口袋里去。

張昭這事，恰恰如此。

張延齡欣賞著堂下歌姬的妙態(tài)，笑著道：“大哥，你讓人出首，我聽聞府衙明日就要審這案子。你這是擺姓周的一道，他這會在家怕是要氣的吐血啊?！?p/> 張鶴齡哈哈大笑，神采飛揚，不屑的道：“周彧他蹦跶不了幾天。太皇太后身體早就不行，能熬幾年？當(dāng)今天子正當(dāng)壯年。姐姐那里獨寵宮中。咱們家的好日子還長著呢?！?p/> 張延齡同樣大笑。

這時，一名管家進(jìn)來，悄聲耳語幾句。

張鶴齡不耐煩的道：“些許小事，說給我聽做什么？我只要結(jié)果?！?p/> 管家忙不迭的道：“是，老爺。”

…

…

雨聲、夜幕，京中相同。

距離壽寧侯府兩個胡同不過半里路的咸宜坊長寧伯府中，同樣是燈火通明。

不過長寧伯周彧在前庭里沒有招呼訪客們吃酒，而是獨自在小樓中觀雨。身邊一個漂亮、嬌嫩的小妾服侍著。

小樓的銅柱散熱。樓中窗戶微開。長寧伯周彧六十多歲，坐在小案邊，喝著茶。京中的消息他自然收到。張昭被其同學(xué)舉報，勾結(jié)錦衣衛(wèi)奪人家產(chǎn)，士林中的名聲瞬間變臭。

但這在他這種勛貴看來，和錦衣衛(wèi)交往正常的很。這算什么？也就是那幫子讀書人矯情。

片刻后，府中的周管家進(jìn)來，道：“老爺，打聽清楚了。在幕后使勁的是壽寧侯府。”

周彧頓時冷哼一聲，“王八蛋！他這是想搶白酒的生意呢。不把勞資放在眼里。京中誰不知道張昭的白酒生意是我看顧的！”

周管家再道：“老爺，林師爺說，壽寧侯此人囂張。他動手的想法，可能是搶生意。但背后只怕有勛貴的挑唆。”

“嗯？”

周管家道：“張昭當(dāng)日在京西的酒樓中出盡風(fēng)頭。這看似只局限在一個小鎮(zhèn)中。而且，無人敢公開議論太子出現(xiàn)在青龍鎮(zhèn)。但是，該知道的人心里都數(shù)。

太子邀請張昭參贊軍務(wù)。那世代以打仗為生的勛貴們怎么辦？接受日后上頭還有一個年輕人指手畫腳？這后面只怕脫不了五軍都督府的那幾位挑唆?！?p/> 周彧琢磨一下，道：“這有道理。”心里對林師爺?shù)挠∠笥趾闷饋?。?dāng)日，從青龍鎮(zhèn)中回來，他都準(zhǔn)備把這個師爺給開除的。太沒水平！又問道：“張昭可派人來府中？”

周管家搖頭道：“沒有?！?p/> 話音剛落，一名小廝進(jìn)來匯報，“老爺，大管家，外頭有人持名帖來訪。自稱是張昭的長隨陳康。林師爺叫小的進(jìn)來匯報一聲?！?p/> …

…

凄迷的雨夜更添夜間的寒冷。小安鎮(zhèn)中入夜后便變得寂靜。張昭的小院中，燈火通明。

晚飯后，譚大娘背著半袋米，千恩萬謝的走了。她家夫人的病情加重，小姐坐愁，能當(dāng)?shù)亩籍?dāng)?shù)?。家里都快斷炊。張昭提前給她算了一個月的工錢。

看著她微微佝僂的背影消失在小雨中，張昭在屋檐下笑著道：“咱們在這里未必能住到月底。婉兒，你真不先回去？”他下午從城中回來。想勸婉兒先回南口村。

張?zhí)┢奖凰虬l(fā)回青龍鎮(zhèn)叫來陳康、董朗。陳康已經(jīng)拿名帖去長寧伯府中。董朗則是得他吩咐，去城中見蔣府的二管家。他再派張?zhí)┢饺ツ铣钦堝X寧。

婉兒穿著件白底繡花長褂，身姿顯得修長，容顏明麗、嬌美。微微挨著張昭站立。忽而伸手握著張昭的手，俏臉微紅，帶著羞澀卻又堅定的道：“二哥，我知道局勢很危險。平安下午騎馬時都腿軟?？晌蚁朐谶@里陪著你?！?p/> 她應(yīng)二哥的“邀請”來小安鎮(zhèn)中過生日。昨日和二哥相見，一起喝酒、擁吻的甜蜜銘刻在她的心中。這是她此生最難忘的生日。只是，她才來第二天二哥這里就出事情。此時，她更應(yīng)該留在這里照顧他，而不是回去。

張昭笑笑，伸手將婉兒耳垂邊的秀發(fā)攏起來，總感覺婉兒昨天過完生日就瞬間長大。他還想著養(yǎng)成的。說道：“那你先去睡覺。我今晚要等著見客?！?p/> 剛把婉兒送回到后院里，就見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文士來訪。

…

…

同一時間，京城外的一處三進(jìn)院中。李戶書在家中招待來京中的親家董鼎，董原父子喝酒。

按照明朝的慣例。小吏們要住衙門宿舍。但是，他在京西如喪家之犬般逃回到縣衙，消息傳遍。他只好請假在家休息。而現(xiàn)在，他的機會來了。

三杯酒下肚，李戶書噴著酒氣，拍著桌子厲聲喝道：“明日會審人證，物證俱在，他張昭抵賴得了嗎？你們看著。他這次要不死，我名字倒著寫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