奮斗在洪武末年 第502章 朱棣的雷霆之怒

柳淳掃了一眼，條石的一角，寫著“大元至元六年制”七個(gè)字，雖然字跡有些斑駁，但還算清晰。

大明朝的正陽門，出了前朝的字樣，這要怎么說呢？

道衍似笑非笑，“柳大人，你才高八斗，博古通今，能不能給老衲一個(gè)解釋?。俊?p/> 柳淳恨不得用眼皮夾死道衍。

“我說姚大人，你現(xiàn)在可是朝廷命官，王爺賜名，天恩浩蕩，你最好在家里偷著樂，不要跳出來興風(fēng)作浪，免得有人說你得意忘形。”

道衍大笑，“柳大人，正因?yàn)槔戏虮煌鯛斮n名姚廣孝，肩負(fù)監(jiān)察之責(zé)，所以必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，這是做臣子的本分。以往老夫是方外之人，該說的說，不該說的就不說，現(xiàn)在呢，是必須要盡忠職守，不然如何對得起王爺?shù)拇蠖靼?！?p/> 他們倆在這邊說話，朱棣已經(jīng)注意到了，沖著道衍道：“姚愛卿，你發(fā)現(xiàn)了什么，讓孤王也瞧瞧！”

道衍急忙道：“王爺，老臣的確發(fā)現(xiàn)了一樣好玩的東西，請王爺過目！”他手里舉著條石，在柳淳面前晃了晃，然后才得意洋洋，送到了朱棣面前。

這塊條石足有二三十斤重，朱棣好膂力，拿在手里，輕飄飄的，他掂了掂，欣喜道：“這是上好的青石，用料不差，比應(yīng)天棋盤天街還要好哩！”

老和尚不言不語，只是頻頻瞄著條石，朱棣這才仔細(xì)查看，等他看到了角落的幾個(gè)字，頓時(shí)眼睛瞪圓了，胡子也立起來了，怒視著朱高煦，眼睛里冒火，只說了兩個(gè)字：“回府！”

朱棣邁著大步，從朱高煦身邊經(jīng)過，惡狠狠道：“逆子，你要是不給本王一個(gè)交代，誰也護(hù)不了你！”

朱棣怒火中燒，簡直氣炸了肺，他最恨弄虛作假的事情，尤其是給自己修門面，更可氣的是自己的兒子弄虛作假，糊弄老子，比起其他大臣更加可惡。

若是連他都管不了，其他人又該如何？

上行下效，還不天下大亂！

朱高煦感到了強(qiáng)烈的恐懼，額頭鬢角，都是冷汗，他心里頭嘭嘭亂跳，只能跟著老爹，快步往回走，不過他還算機(jī)靈，一只手死死揪住朱高燧。

“老三，你跑不了！”

朱高燧這個(gè)氣啊，二哥，我?guī)湍愠鲋饕?，你不能不講情義?。?p/> 出了事拉個(gè)墊背的，真不是英雄作為，我鄙視你！

可不管朱高燧怎么想，全都沒用，他只能哀求地瞧著柳淳，眼神分明在說：師父救命，師父救命啊！

這時(shí)候道衍走到了柳淳的面前，捅了他一下。

“走吧，柳大人放心，虎毒不食子，兩位殿下沒什么事，最多挨幾句罵，被打幾板子，小孩子嗎！管教一下，沒啥壞處！”

“姚大人！”柳淳幽幽道：“你就不怕被兩位殿下記恨嗎？”

道衍還真想了想，“對不住了，老夫不怕，我又沒有兒子，也沒有親人，年紀(jì)也挺大了，我可沒想當(dāng)個(gè)三朝元老……哈哈哈！”

柳淳恨得牙根癢癢的，說報(bào)復(fù)就報(bào)復(fù)，這老家伙真不客氣啊！不過你要是覺得這點(diǎn)小事就能難得住我，那是做夢，不信就瞧瞧！

柳淳邁著大步，也跟著去了王府。

等到了議事廳，朱棣在中間端坐，怒火高漲，朱高煦跪在了中間，柳淳跟道衍進(jìn)來，朱棣竟然沒有賜座。

“逆子，你給我如實(shí)交代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
朱高煦微微抬頭，見老爹眉毛都立起來了，就忍不住打哆嗦。

“說！”朱棣憤怒地抓起茶杯，狠狠一摔！

柳淳輕咳道：“殿下，你就如實(shí)說吧，沒有什么可隱瞞的?！?p/> 朱高煦終于鼓起了勇氣，“父王，是這樣的，兒臣督修正陽門工程，本來是用僧尼鑿石頭的，可僧尼都還俗了……兒臣這邊人手石料都不夠，就，就……”

“就怎么樣？”朱棣憤怒追問。

“就，就把前朝鋪路用的石料挖出來，把，把背面清洗干凈，重新鋪上！”

“什么？”

朱棣豁然站起，用手指著朱高煦，氣得不知道說什么了！

“逆子！”

“你知不知道，這次北平的工程有多重要？重整北平城防，紓解財(cái)稅困局，解決民生之難，充實(shí)軍需國庫……多少事情，都壓在了這上面！上至本王，下至每一個(gè)百姓士兵，都全力以赴。這是萬萬不能出差錯的事情！你！你竟敢異想天開，弄虛作假，糊弄本王，你，簡直活得不耐煩了！”

朱高煦也委屈了，“父王，兒臣也是沒辦法啊，這事還是要怪姚大人，要不是他，兒臣也不會那么狠心用僧尼，他們也不會跑了，兒臣也是被逼無奈！”

“閉嘴！”

朱棣怒吼道：“不要推卸責(zé)任！我問你，這主意是誰給你出的，有沒有同伙？”

朱高煦下意識看向老三朱高燧，又立刻搖頭，“兒臣一人做事一人當(dāng)，絕沒有人告訴兒臣，沒有！”

“呸！”

朱棣狠狠啐了他一口，“朱高煦！你還沒有這個(gè)腦子，你的同伙，現(xiàn)在站出來，本王還能網(wǎng)開一面，若是不站出來，本王可就要不客氣了！”

朱棣目光掃過，朱高燧渾身顫抖，這小子平時(shí)仗著有老娘的寵愛，是不怎么害怕的，可問題是今天不一樣，他最終還是跪了下來！

“好啊！你們兩個(gè)兔崽子！竟然串通起來，欺騙我！忤逆不孝，弄虛作假，事到如今，就算是天王老子，也保不了你們！來人！把他們推出去，殺！”

一聲令下，用侍衛(wèi)就沖了進(jìn)來。

倆小子都傻了，多大的事啊，怎么就要?dú)⑷税。?p/> “父王，饒命啊，饒命?。　?p/> 朱棣黑著臉道：“我是想饒你們，可奈何國法無情！五天之前，我已經(jīng)頒布法令，凡是在這次工程當(dāng)中，有人營私舞弊，以次充好，中飽私囊……全都?xì)o赦！”

“真是沒想到，這第一案，竟然是你們兩個(gè)！不要怪本王無情，實(shí)在是你們自己找的！”朱棣鐵青著臉怒吼道：“給我拖出去！”

倆小豬要變成死豬了。

說起來也是倒霉，朱棣存心殺人立威，震懾人心，避免營私舞弊，結(jié)果呢，倒是自己的兩個(gè)兒子先撞到了槍口上，上哪說理去！

就算一萬個(gè)不愿意，朱棣也不得不鐵面無私一回了。

“等等！”

柳淳終于站出來了。

朱高煦和朱高燧簡直要哭了，還是師父啊，快救救我們吧！

朱棣板著臉道：“柳淳，你是他們的師父，教不嚴(yán)，師之惰！你也難逃干系，我勸你最好不要多嘴，免得被牽連?！?p/> 柳淳心說我不說才會被牽連呢！

“王爺，臣沒有別的意思，這是我昨天吃爆肚的時(shí)候，找的幾枚銅子，請王爺過目。”

柳淳說著，就送了過來。

朱棣伸手接過來，皺著眉頭。

“柳淳，你什么意思？難不成想用幾枚銅錢，買這倆小畜生的命？”

“不不不！”柳淳擺手，“王爺，請仔細(xì)看。

朱棣捏在手里，正反都看了看。

“這里有兩枚開元通寶，一枚元豐通寶，還有一枚是本朝的洪武通寶……你想說什么？”朱棣還在沉吟，道衍卻反應(yīng)了過來，好一個(gè)柳淳啊，你可真夠厲害的，這么快就想到了解套的辦法！

道衍吃驚之中，柳淳含笑：“王爺，開元錢是唐朝的，元豐錢是宋代的，如今這些錢，還都在市面上流通，不知道王爺以為，是什么原因？”

朱棣沉著臉道：“銅錢嗎，只要份量足，成色好，又有什么不能用的，何必在乎什么朝代！更何況若是本朝將所有前朝銅錢悉數(shù)廢掉，又哪來那么多銅，去鑄造新的銅錢？”

柳淳大笑，“王爺英明，臣也是這個(gè)意思！能用就用，何必在乎什么朝代！”

朱棣略微思忖，恍然大悟。

“好你個(gè)柳淳，竟然拿銅錢比喻青石，你，你這是替他們兩個(gè)開脫。這，這是風(fēng)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！他們存心糊弄本王，而且若是有人效仿他們，豈不是惹出無窮禍端，你不要說了，本王不會放過他們的！”

“王爺！”柳淳道：“臣倒是覺得，兩位殿下奇思妙想，用最少的花費(fèi)，完成了任務(wù)，有功無過。如果王爺實(shí)在是擔(dān)心，那就不如把事情公諸于眾，讓所有人都知道前因后果，我相信朝野自有公斷！”

朱棣眉頭深鎖，“當(dāng)真如此嗎？”

柳淳笑道：“王爺，做工程要實(shí)在，可也不能太死心眼了。用兵之道，還講究借助天時(shí)地利。這修建工程，因勢利導(dǎo)，發(fā)揮優(yōu)勢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?！?p/> 朱高煦和朱高燧聽到這里，都哭出來了，真是師父啊，愣是把過錯說成了功勞，師父，你太牛了！

朱棣眉頭緊皺，這時(shí)候道衍也終于開口了，“啟稟王爺，這一次疏通漕運(yùn)，用的就是前朝舊有的河道，也算是借力使力，老臣以為，未嘗不可！”

話說到了這里，朱棣總算點(diǎn)頭了，“逆子，你們兩個(gè)聽著，這次可以饒你們一死，但是這事沒完！路修通了，兩邊的房舍也要賣出去，一個(gè)月之內(nèi)，本王要看到三千萬兩銀子！少一兩，我就殺你們二罪歸一！”

兩頭小豬剛想拜謝，可聽到三千萬兩的時(shí)候，直接癱了，父王，還是現(xiàn)在殺了我們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