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韓四當(dāng)官 第七百四十三章 決戰(zhàn)
一會兒讓撫,一會兒讓剿,且不說從四面八方赴通州駐守的各路兵馬被搞得暈頭轉(zhuǎn)向,連嚴(yán)陣以待了近二十天的河營將士和駐守八旗馬甲門軍都等的有些心焦。
探子一撥接著一撥往圓明園、皇城和通州方向派,軍械糧草一次又一次綁上大車又被卸下,原本一鼓作氣的士氣,就這么再而衰,三而竭了。
榮祿和王千里雖然一樣焦急,但要裝出一副很淡定的樣子,要么端坐在大堂里裝著辦理公務(wù),要么對坐在校場邊的涼亭里喝茶聊天,路過校場的那些海戶真以為他們是在談笑風(fēng)生。
二人正為這根弦能緊繃到什么時候著急,一個從皇城打探回消息的驍騎校,跑到?jīng)鐾み吂蚍A道:“稟榮老爺、王老爺,皇上又頒下一道諭旨魚,打算御駕親征的!”
“呈上來!”
“嗻?!?p/>
榮祿接過宮門抄看了看,順手放單到一邊,追問道:“各部院什么情形?”
“各部院官員紛紛上疏,全在獻(xiàn)計獻(xiàn)策?!?p/>
“獻(xiàn)計獻(xiàn)策?”
“就是全在出主意,有的說洋人的火器雖犀利,但打不穿被褥,奏請廣征棉絮被褥,解往通州,裹在通州城墻上,再潑上點(diǎn)水,便能抵擋住洋人的槍子炮彈,還說這是以柔克剛。
還有人奏稱洋人不利近戰(zhàn),而我北方將士的身手不夠靈活,奏請急調(diào)四川、湖廣等地方的兵勇馳援通州,說四川、湖廣等地的兵勇動作迅捷,可堪大用。
皇上還命副都統(tǒng)勝保為光祿寺卿,統(tǒng)帶駐守通州的所有步隊(duì),命僧格林沁統(tǒng)領(lǐng)所有馬隊(duì)?!?p/>
“有沒有通州那邊的消息,知不知道鄭親王和穆蔭大人跟洋人談得怎樣?”
“卑職萬能,卑職沒打探到?!?p/>
“這不怨你,下去吧?!?p/>
“嗻!”
榮祿打發(fā)走驍騎校,回頭問:“百齡兄,昨兒皇上就已頒過打算御駕親征的諭旨,今兒個為何又提?”
“應(yīng)該是僧格林沁的那道折子搞得物議沸騰,不得不連降兩道諭旨以安軍心?!?p/>
“那老兄覺得皇上會御駕親征嗎?”
王千里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,想了想不無尷尬地說:“不怕老弟笑話,千里當(dāng)年隨四爺在泰州辦團(tuán)練時,正趕上長毛來犯,移駐泰州的揚(yáng)州府清軍海捕同知徐瀛打算堅(jiān)守。
而長毛那會兒正勢大,從武昌殺到江寧,再從江寧一路殺到揚(yáng)州,堪稱勢如破竹。四爺覺得要是堅(jiān)守泰州,只會死路一條,萬般無奈之下只能率我等出剿?!?p/>
“明白了,看來皇上很快就要用得上咱們。”
“其實(shí)皇上不提御駕親征也能看得出來?!?p/>
“此話怎講?”
王千里放下茶杯,解釋道:“皇上前些天降旨,說是因?yàn)閼?zhàn)事吃緊才命步軍統(tǒng)領(lǐng)衙門和順天府征調(diào)那些馬車的,可步軍統(tǒng)領(lǐng)衙門和順天府四處搜捕的那些馬車一輛也沒有去通州,要是沒猜錯應(yīng)該全在內(nèi)務(wù)府手里?!?p/>
“還真是,皇上要是不打算巡狩木蘭,要那么多馬車做什么。”榮祿沉思了片刻,接著道:“皇上究竟出不出巡放一邊,但命勝保統(tǒng)帶步隊(duì)這事我覺得欠妥。”
“是啊,且不說勝保和僧格林沁素有嫌隙,就算他倆能尿到一個壺里,在這個節(jié)骨眼上讓剛從河南赴通州的勝保統(tǒng)帶各路步隊(duì),將不知兵,兵不識將的,只會讓本已經(jīng)亂成一團(tuán)的通州更亂。”
“現(xiàn)在不只是將不知兵,還將帥不和,這仗怎么打?”
榮祿話音剛落,一個馬甲就騎著快馬疾馳而來,跑到?jīng)鐾み咁櫜簧舷旅婢图鼻械睾暗溃骸皹s老爺,王老爺,談崩了,洋人非要帶兵進(jìn)城,非要當(dāng)面跟皇上換約,還不打算跪拜,鄭親王一怒之下命左右將洋人的使臣全拿下了!”
“端華抓了巴夏禮?”榮祿大吃一驚。
“抓了,卑職回來前他們正打算把那些洋人押赴京城,這會兒估摸著已經(jīng)押到了,”馬甲擦了把汗,又說道:“卑職回來時聽大營的人說,那個巴夏禮乃西夷的謀主,擒賊先擒王,把夷酋巴夏禮拿了,接下來的事兒就好辦?!?p/>
“好辦?”
“大營的那些人是這么說的!”
王千里同樣意識到麻煩大了,驀地起身道:“仲華,不能再等,趕緊召集弟兄們準(zhǔn)備去圓明園!”
“四爺應(yīng)該也收到了消息,咱們要不再等等。”
“先做準(zhǔn)備,我估摸在通州那邊已經(jīng)打起來了?!?p/>
“行,先召集人?!?p/>
隨著榮祿一聲令下,鼓手嘭嘭嘭地擂起戰(zhàn)鼓,在營房枕戈待旦的兵勇們不約而同飛奔出來,在各自上司的呵斥下列隊(duì)。
馬夫、伙夫和前些天在苑內(nèi)臨時征兆的一百多青壯,則在特木倫、吉祿等南苑官員指揮下,把軍械糧草等輜重再次往大車上綁。
王河?xùn)|在隊(duì)列里檢查了一圈,確認(rèn)該來的全來了,該帶的兵器全帶上了,背著用油布裹著的洋槍,手扶腰刀,大步流星地走到榮祿和王千里身邊,抱拳問:“榮老爺,王老爺,要不要讓弟兄們換馬褂?”
“再等等,先讓各隊(duì)檢查兵器干糧?!?p/>
“遵命?!?p/>
正說著,遠(yuǎn)處揚(yáng)起一陣灰塵,榮祿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去,原來是富貴的二兒子吉祥和小山東策馬過來了。
榮祿意識到他們是帶著四爺?shù)能娏钌踔粱噬系闹I旨來的,急忙迎了上去。吉祥翻身下馬,先是呈上一道諭旨,緊接著又呈上一封書信。
榮祿顧不上看諭旨,而是先看韓秀峰的信,看完之后把書信交給王千里,快步走到整齊列隊(duì)的兵勇們面前,舉著諭旨喊道:“皇上有旨,眾將士接旨!”
之前光顧著操練,沒怎么教授禮儀。見一幫部下愣住了,王河?xùn)|連忙呵斥道:“還不跪下!”
等眾人全跪下了,等王千里、永祥和王河?xùn)|等當(dāng)官的全躬請完圣安,榮祿打開諭旨,抑揚(yáng)頓挫地念道:“朕撫馭寰海,一視同仁。外洋諸國,互市通商,原所不禁。英咭唎、佛蘭哂,與中華和好有年,久無嫌隙。咸豐七年冬間,在廣東遽啟兵端,闖入我城池,襲擄我官吏。朕猶以為總督葉名琛剛愎自用,召釁有由,未即興問罪之師也。
八年間,夷酋額爾等,赴愬天津。當(dāng)諭總督譚廷襄,前往查辦。該夷乃乘我不備,攻踞炮臺,直抵津門!朕恐荼毒生靈,不與深較,爰命大學(xué)士桂良等,往與面議,息事罷兵。因所請條約多有要挾,復(fù)令桂良等馳往上海,商定稅則,再將所立條約,講求明允,以為信據(jù)。
詎夷酋口普嚕嘶等,桀驁不馴,復(fù)于九年,駕駛兵船,直抵大沽,毀我防具。經(jīng)大臣僧格林沁,痛加轟剿,始行退去。此由該夷自取,并非中國失信,天下所共知也。
本年夷酋額爾唫、噶羅等,復(fù)來???。我中國不為已甚,準(zhǔn)令由北塘登岸,赴京換約。不意該夷等,包藏禍心,夾帶炮車,并馬步各隊(duì),抄我大沽炮臺后路。我兵撤退后。復(fù)至天津。因思桂良系前年在津原議之人,又令馳往,與之理喻……
洋洋灑灑上千言,雖是之乎者也,但就算目不識丁的兵勇也能聽出個大概。
皇上是說洋人蠻不講理,一而再再而三挑起事端,皇上不想生靈涂炭,一次又一次忍讓,可洋人卻給臉不要臉,現(xiàn)在忍無可忍,要開打了!
正如兵勇們所料,榮祿話鋒一轉(zhuǎn),聲音突然比之前更洪亮:“現(xiàn)已嚴(yán)飭統(tǒng)兵大臣,帶領(lǐng)各路馬步諸軍,與之決戰(zhàn)!近畿各州縣地方士民,或率領(lǐng)鄉(xiāng)兵,齊心助戰(zhàn)?;蛘唸F(tuán)練,阻截路途。
無論員弁兵民人等,如有能斬黑夷首一級者,賞銀五十兩!有能斬白夷首一級者,賞銀一百兩!有能斬著名夷酋一人者,賞銀五百兩!有能焚搶夷船一只者,賞銀五千兩!所得貲財,全行充賞……”
斬一個白夷就賞一百兩!
校場上的兵勇不但大多有洋槍,并且全見過洋人,只不過不是洋兵,而是西夷傳教士包爾。
一個沒心沒肺地家伙覺得洋人中了槍一樣會死,不是很難殺,竟舉起腰刀吼道:“殺!”
這個頭一開一發(fā)不可收拾,在南苑憋了近兩年,就等著建功立業(yè)、升官發(fā)財?shù)暮訝I兵勇和八旗馬甲門軍,紛紛跟著吼了起來,一時間殺聲震天。
榮祿沒想到他們的士氣竟如此高昂,一時間竟愣住了。
王千里心想果然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,見榮祿并沒說完,立馬給王河?xùn)|等人使了個眼色。
“弟兄們,肅靜!”
“喊什么喊,就你能耐,給老子把嘴閉上!”
“勝仗是打出來的,不是喊出來的,全特么給爺肅靜!”
一幫丘八這才意識到興奮過頭了,連忙收起刀槍不敢再大聲喧嘩。
榮祿緩過神,放下諭旨道:“弟兄們,跟洋人決戰(zhàn),是駐守通州尤其八里橋一帶各營兄弟的事,咱們的差事不是去跟洋人決戰(zhàn),而是馳赴圓明園護(hù)駕!從現(xiàn)在開始,我等便是天子親軍,便是皇上的侍衛(wèi)了?!?p/>
一個丘八忍不住問:“榮老爺,卑職曉得護(hù)駕是個好差事,可護(hù)駕怎么殺西夷賺賞錢?”
“只要護(hù)衛(wèi)好皇上,少不了你小子的賞錢,你真要是想去跟洋人拼命,本官現(xiàn)在就可成全你去通州效力,不過得把兵器留下?!?p/>
“榮老爺,卑職糊涂,卑職掌嘴。”
榮祿瞪了他一眼,回頭道:“永祥、王河?xùn)|聽令,讓各隊(duì)換上黃馬褂,打起旗號,按之前約定的次序開拔!”
“遵命?!?p/>
“特木倫聽令,立率糧草輜重馳赴密云,這一路上不得遷延,要是慢了就會被堵在路上,想走也走不了。”
“下官明白!”
榮祿發(fā)號完施令,轉(zhuǎn)身拱手道:“百齡兄,就此別過,京里的事尤其我等的家小,全拜托老兄了?!?p/>
王千里下意識回頭看了看正在待命的余鐵鎖等人,拱手道:“老弟大可放心,就算千里豁出這條命,也要保諸位的家眷周全。”
“謝了,兄弟先走一步?!?p/>
“祝老弟一路順風(fēng),馬到功成?!?p/>
為了這一刻,南苑準(zhǔn)備了近兩年。
一輛輛裝滿糧草輜重的大車,在特木倫指揮下被緩緩牽出;一隊(duì)隊(duì)剛換上黃馬褂的河營兵勇,或背著洋槍,或舉著旗號,跟著各自的把總、千總依次開出了校場;
永祥率五十騎在前面開路,榮祿率剩下的馬甲殿后,不一會兒校場上就變得空蕩蕩的,王千里的心一下子也空了。。
“王老爺,王老爺,咱們也該動身了?!庇噼F鎖提醒道。
“哦,”王千里緩過神,在一個皂隸幫助下爬上馬背,接過馬鞭問:“鐵鎖,你爹呢,怎沒見你爹?”
“稟王爺,我爹今兒個沒來,他和富爺正在會館等您?!?p/>
“好,咱們先去會館?!?p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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