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嬌 第一百八十二章 出局

大家立刻打住了話題，笑盈盈地等著顧曦走了進(jìn)來。

顧曦穿了件藍(lán)綠二色緙絲比甲，烏黑的頭發(fā)很隨意地綰了個(gè)髻，并插了鎏金鑲珍珠的簪子，面頰白里透紅，目光炯炯有神，非常地精神。

裴老安人看了直點(diǎn)頭，笑道：“看樣子身體大好了！”

顧曦笑著給裴老安人和毅老安人行禮，道：“托兩位老安人的福，我已經(jīng)沒什么事了。”

毅老安人也很欣慰的樣子，連聲說著“那就好”，忙讓顧曦坐下說話，并道：“身體好了也不能大意，要多養(yǎng)幾天才行?！?p/> 顧曦謝過了毅老安人，和郁棠并肩坐下，二太太就帶著二小姐幾個(gè)過來了。

屋子里一下子熱鬧起來。

四小姐見二太太和五小姐湊在裴老安人面前說著話，她悄悄地朝著郁棠招手。

郁棠朝著四周看了看，見顧曦和二小姐、三小姐也湊在毅老安人跟前，聽著二太太和五小姐說話，就悄悄地走了過去，小聲問四小姐：“怎么了？”

四小姐就有些得意地和她低語：“二姐姐和楊公子的婚事要定下來了——楊家明天就會(huì)派人來和我們家商量定親的事！”

那顯擺的小模樣，讓郁棠想捏捏她的臉。

“你消息可真靈通！”她順著四小姐的話道。

四小姐更得意了，揚(yáng)了揚(yáng)下頜，道：“昨天二姐姐和三姐姐說悄悄話，我聽見了?！?p/> 郁棠抿了嘴笑。

四小姐又道：“實(shí)際上不是二姐姐看中了楊公子，是三叔父看中了楊公子。”

裴宴還管這些事？

他又怎么知道那位楊公子和二小姐合不合適呢？

郁棠不由挑了挑眉。

四小姐還以為她不相信，忙道：“是真的！我沒有騙你。楊公子知道三叔父也在苦庵寺，就先去見了三叔父。三叔父和他說了兩刻鐘的話。后來三伯祖母派了人去問三叔父楊公子如何，三叔父說學(xué)問還不錯(cuò)，二姐姐就答應(yīng)了?！?p/> 這，這也太輕率了一些吧？

想當(dāng)初，李端讀書也很厲害的，還不是人渣！

郁棠心中的小人擦了擦額頭的汗，不由朝二小姐望去。

二小姐不知道什么時(shí)候和裴老安人說上了話，郁棠只聽見她道：“您放心，這件事我肯定會(huì)幫著三妹妹把香制出來?！闭f完，還拉了顧曦，“要是您信不過我，不是還有顧姐姐嗎？到時(shí)候有顧姐姐幫我們，您還有什么不放心的？”

裴老安人呵呵地笑，道：“馬上要過年了，你顧姐姐難道能總住在我們家不成？你只知道你阿爹和你姆媽把你捧在手掌心里，時(shí)時(shí)刻刻惦記著你，難道你顧姐姐的父母就不惦記她？”

屋子里一靜。

裴老安人從來沒有提過顧曦回家過年的話。

這還是第一次。

顧曦臉上火辣辣的，覺得裴老安人如同在趕她似的讓她羞憤難當(dāng)，偏偏又說不出一句話來。

她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兒，磕磕巴巴地道：“我，我也準(zhǔn)備這兩天就回去了，二小姐這邊，恐怕是幫不上什么忙了……”

二小姐也感覺很不好意思，忙挽了顧曦的胳膊，歉意地道：“哎喲，我都忘了過年的事了。顧姐姐在我們家里，就像我們的姐妹似的。要是以后也能常來家里做客就好了。”

顧曦不由朝裴老安人望去。

裴老安人笑得更慈祥了，道：“你們姐妹能玩到一塊兒也是緣份，若是顧小姐有空，只管常來串門，她們姐妹都是喜歡熱鬧的人，肯定很歡迎顧小姐的。”

“就是，就是?！倍〗愕暤馈?p/> 顧曦卻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臉上的表情，沒有流露出震驚或失望之色。

從前她要和郁棠序齒，裴老安人一句話就讓她們變成了“顧小姐”和“郁小姐”。如今，裴老安人卻主動(dòng)提出來讓她和裴府的小姐們以姐妹相稱。若是尋常的人，十之八、九會(huì)以為自己打動(dòng)了裴老安人，裴老安人這是在對她示好?？伤齾s不是尋常的人，她從小在顧家那樣復(fù)雜的環(huán)境中長大，有些事不需要?jiǎng)e人提點(diǎn)就能看出端倪來——明著，她好像和裴家更親近了。暗中，裴老安人卻讓她和裴宴隔著輩分了。

她這是繼裴宴之后又被裴老安人踢出局了嗎？

可是為什么？

她到底做錯(cuò)了什么？

讓他們母子倆都瞧不起她？

顧曦想不明白，臉色卻一下子白得如一張素縞。

二小姐不由擔(dān)心地道：“顧姐姐，你，你這是怎么了？是有哪里不舒服嗎？”

顧曦?fù)u了搖頭，強(qiáng)迫自己露出個(gè)笑容來，溫聲道：“我沒事?。　?p/> 二小姐望著她的面孔猶豫道：“可你的臉色……”

顧曦知道自己到底沒能做到完全不露聲色，她忙道：“我臉色很差嗎？可能是昨天太累了。”

二小姐雖然起了疑心，但她和顧曦交好，自然不會(huì)在這種場合讓她下不了臺(tái)，遂笑著轉(zhuǎn)移了話題，調(diào)侃起三小姐來：“昨天三妹妹吵得我一晚上幾乎都沒怎么睡覺。她半夜還伏在書案上寫了半天的字，也不知道寫了些什么。問她，她只說是要把制香的過程先寫下來，回到家里好查書?？晌铱矗f不定是沒什么把握。顧姐姐，你什么時(shí)候回去？我想趁著這幾天你還在我們家，請你幫著我和三妹妹先制些佛香出來，你看如何？”

顧曦一點(diǎn)也不想便宜郁棠。

在她看來，就算裴家不宣揚(yáng)郁棠在這件事上的功勞，可在裴家眾女眷的心目中，若庵寺的事就是郁棠的功勞。她做任何與苦庵寺有關(guān)的事都是在給郁棠臉上貼金。

“我這兩天就要回去了，”她委婉地拒絕道，“我怕時(shí)間來不及。何況郁小姐拿出來的香方我也看過了，需要的香料很多，這些香料一時(shí)半會(huì)也難以集齊……”

二小姐和三小姐都露出失望之色。

郁棠卻覺得有沒有顧曦都行。

制個(gè)佛香薰香什么的，都是小女兒家好玩的事，真正要售賣，可不是件簡單的事。僅僅控制成本這一項(xiàng)，就不是她們這些閨閣女子能做到的。若是像裴老安人說的那樣，苦庵寺的尼姑和居士主要是負(fù)責(zé)制香，那售賣佛香的事就得有個(gè)有經(jīng)驗(yàn)的大掌柜下力氣幫忙管著才行。

她就站在旁邊沒有吭聲。

裴老安人和毅老安人卻互相看了彼此一眼，然后裴老安人笑瞇瞇地對二小姐、三小姐道：“這件事也不著急。我已派人去跟你們?nèi)甯刚f了，你三叔父說，這是件好事，他會(huì)想辦法幫你們的。你也知道你們?nèi)甯?，從來都是說話算話的。他既然答應(yīng)了，這件事他肯定就會(huì)有安排。你們只管照著郁小姐的香方制香就行了，制得出來固然好，制不出來也不過是在你三叔父面前丟個(gè)臉罷了，你們也不必放在心上?！?p/> 丟臉已經(jīng)是最讓人抬不起頭的事了！

郁棠訕訕然。

五小姐干脆高聲道：“祖母，您剛才還說把制香的事交給我們，怎么轉(zhuǎn)眼就變了卦？”她說著，上前去牽了二小姐和三小姐的手，信誓旦旦地道，“我們說話算話，肯定能做出好聞的，獨(dú)一無二的佛香來的。”

裴老安人、毅老安人和二太太都呵呵地笑了起來，毅老安人更是寵溺地道：“好，好，好。你們都是有志氣的好孩子。要是真能做出獨(dú)一無二，好聞的佛香來，我賞給你們每人一袋萬事如意的銀錁子?！?p/> “好?。　彼男〗銡g喜著道，好像那袋銀錁子已經(jīng)毫無懸念地落入了她的口袋里。

大家被她逗得又是一陣笑。

一直沒有說話的顧曦突然道：“兩位老安人，我就不參與到制香里了。我想這兩天收拾好行李就回杭州城了。算算日子，我阿兄也應(yīng)該有信來問我過年的事了，我若回去遲了，回給我阿兄的信就沒辦法在年前送到京城了?！?p/> 進(jìn)入十二月份，各大驛站就開始人浮于事，人人忙著過年的事了。

裴老安人笑道：“你說的也有道理?！彪S后讓陳大娘去拿了黃歷過來，道，“明天不宜出門，后天，后天倒是個(gè)好日子。正巧我們也快要回府了。那陳大娘就跟管事的說一聲，讓他們幫著安排艘船送了顧小姐回杭州城。我們呢……”裴老安人又翻了翻黃歷，道：“我們就六日之后回府?！?p/> 顧曦心如死灰。

五小姐卻嚷道：“我們這么快就要回府了嗎？那我們的佛香怎么辦？顧姐姐回家了，郁姐姐也回家了……”

裴老安人笑道：“郁小姐就住在臨安城，你若是要請教郁小姐制香的事，大可派人去接了郁小姐到家里去，有什么大驚小怪的。”

五小姐臉一紅，道：“我這不是想著郁姐姐也要過年嗎？”

四小姐機(jī)靈地道：“三叔父又沒有說明天就要佛香，我們大可以慢慢來。我聽我姆媽的陪房說，過完了年，才是生意最好的時(shí)候，我們大可等過完了年再說。”

三小姐反駁道：“嬸嬸陪嫁的是絲綢鋪?zhàn)?，開了春，大家都要做單衣了，當(dāng)然是生意最好的時(shí)候了。佛香卻是十五之前生意最好，大家都要去廟里拜佛。”

幾個(gè)小的爭了起來。

裴老安人哭笑不得，道：“你們心倒狠，這佛香還沒有做出來呢，你們就開始惦記著賺錢的事了。要是讓你們?nèi)ス茕佔(zhàn)?，那些大掌柜都得被你們逼得跳河不可！?p/> 幾個(gè)小輩不好意思地笑。

郁棠卻在心里盤算著，六天之后就下山，那她最多再在裴家別院住上一、兩天就應(yīng)該可以回家了吧？

她想她姆媽，想她阿爹，想她阿兄，想她大伯母……甚至想念每天圍著個(gè)圍裙在廚房做菜的陳婆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