漢當(dāng)更強 第五百一十一章 兵無常形

為了不至于讓正直清廉的周曾太過被同僚針對，也為了警告眾多已經(jīng)開始出現(xiàn)腐化跡象的開國功臣，項康最終還是接受了漢廷文官第一人周曾的好意，回到咸陽的第二天早上，便以懲治周曾強占民田為借口，開出了自己登基后的第一張重磅罰單——先是當(dāng)眾將的面把周曾重重訓(xùn)斥了一頓，剝奪了周曾的兩千戶食邑，又命令周曾親自出面向受害的咸陽百姓謝罪，加倍賠償百姓的損失。

這一手當(dāng)然起到了一定效果，看到百官之首兼項康亞叔的周曾都因為侵害百姓遭到重罰，漢廷重臣們果然還是收斂了一下自己的吃相，紛紛約束自己的子侄親眷言行，至少在明面上不敢再肆無忌憚的巧取豪奪，欺壓百姓，其中鄭布主動歸還了一些自己在汾水侵占的田地，龍且也在項康的親自勸說下做出保證，答應(yīng)不再肆意濫殺奴隸仆役，官場風(fēng)氣有了明顯好轉(zhuǎn)。

與此同時，經(jīng)過與周曾、酈食其、周叔文武重臣的商議后，項康也正式做出了修筑新都的決定，選擇以前秦留下的興樂宮為核心，在渭水南岸修建一座規(guī)模龐大的新都城，以此加強京師的防御力量和有效管理，還有就是消弭關(guān)外百姓對咸陽的心理抵觸，至于新都城的名字，當(dāng)然被項康毫不猶豫的親自定名為——長安！

除此之外，項康又安排了專人主持，仔細繪量了秦始皇在咸陽北坂仿造的趙國王宮，由漢廷出錢出糧在邯鄲重建毀于戰(zhàn)火的趙國王宮，贈送給趙歇居住，也讓趙歇在趙國王宮重建而成后遷都邯鄲。

項康這么重視趙國王宮的問題，原因有很多，第一當(dāng)然是兌現(xiàn)自己向趙歇許下的承諾，以此暫時穩(wěn)住趙歇和其他的異姓諸侯王，為自己逐步鏟除諸侯王爭取時間；第二則是趙歇如果繼續(xù)定都巨鹿，就會繼續(xù)保持與燕王臧荼的直接聯(lián)系，惟有讓趙歇遷都到了邯鄲，項康才可以找借口在巨鹿郡和恒山郡駐扎漢廷直屬的軍隊，切斷趙歇和臧荼的軍隊聯(lián)系預(yù)防萬一。

第三個原因同樣重要，項康安排了負責(zé)重建趙國王宮的人不是別人，正是周曾替項康發(fā)掘的前秦東陵侯邵平，如此做不但可以讓邵平名正言順的長留邯鄲，還可以讓邵平有資格有機會時常與趙歇見面，方便項康實施下一步的計劃……

只要有錢有糧，修建新都和重建趙國王宮的事當(dāng)然好辦，憑借著新式農(nóng)具帶來的生產(chǎn)技術(shù)大進步，內(nèi)政的事情也頗為順手，然而同樣重要的軍事方面卻讓項康皺眉，嶺南的趙佗乘著秦末混戰(zhàn)的機會，奪占了桂林郡和象郡，自封為南越武王，已經(jīng)漸露尾大不掉的跡象，項康雖然采納了張良的建議，派遣陳恢攜帶印信符節(jié)去招撫趙佗臣服，但是否能夠成功目前還誰都沒有把握。——而且就算招撫成功，漢廷將來也必須得用武力才能吞并南越，完成真正的統(tǒng)一大業(yè)。

只想在嶺南當(dāng)土皇帝的趙佗還是最好對付的，最讓項康頭疼的仍然還是北面的匈奴問題，之前利用楚漢大戰(zhàn)打得天翻地覆的機會，國力正處上升期的匈奴軍隊不但已經(jīng)把魔爪重新伸進了重要無比的河套地區(qū)，還基本搶走了蒙括在秦朝時辛苦奪得的草原土地，同時不斷越過長城，侵犯大漢的北方邊陲，并且一度兵臨漢廷北疆重鎮(zhèn)馬邑城下，先后多次入侵燕國的上谷、漁陽等地，給大漢帝國的北疆造成了巨大損失，也更加削弱了漢廷對燕國本就十分薄弱的控制力，給項康處理諸侯王問題埋下了無數(shù)隱患。

在這個期間，李左車統(tǒng)領(lǐng)的漢軍邊防部隊也是連吃敗仗，屢屢被突然來襲的匈奴軍隊打得抱頭鼠竄，被迫堅壁而守，雖說邊疆漢軍嚴(yán)格遵循李左車的要求，每遇敵襲就立即退往鄰近的城池營壘自保，匈奴又缺乏攻堅武器和技術(shù)，拿漢軍的堅固工事毫無辦法，漢軍每一次的損失都不是太大，可是積少成多下來，漢軍的損失還是相當(dāng)可觀，另外為了讓李左車在邊疆長期駐軍和練兵擴軍，漢廷也付出了錢山糧海的巨大物資代價。

在這樣的情況下，漢廷百官對李左車的不滿聲音當(dāng)然是充斥朝堂，多次有人進言上書，勸項康罷免久戰(zhàn)無功的李左車，另選得力重臣守衛(wèi)邊疆，好在項康也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，堅決不聽這些其實也是出自忠心好意的諫言，咬牙力挺李左車，任由李左車在北疆連戰(zhàn)連敗，沉住了氣不對匈奴采取任何大的動作，耐心只是與民休息，積蓄國力。

也還好，項康也沒有白白的辛苦忍耐，赤日炎炎的夏天剛剛過去，秋風(fēng)漸漸吹起的時候，項康此前派去祁連山與月氏國聯(lián)系的使者在輾轉(zhuǎn)了數(shù)千里后，終于還是回到了咸陽，不但給項康帶來了月氏國愿意與漢廷結(jié)盟對抗匈奴的喜訊，還帶來了月氏國與漢廷的通好使者，項康聞訊大喜，除了命令婁敬等人好生款待月氏國使者外，又在第一時間派人向李左車知會這一消息，讓李左車做到心里有底。

這還不算，把知會消息的文書交給了信使后，項康又親自向即將去與李左車聯(lián)系的使者吩咐道“順便替朕給廣武君帶一個口信，就說這件事他可以見機行事，如果他覺得有必要，可以把我們已經(jīng)和月氏國結(jié)盟的消息主動泄露給匈奴蠻夷那邊。”

漢廷使者答應(yīng)，當(dāng)天就沿著馳道輕車北上，在用時十余日后順利抵達了李左車的駐治馬邑，然后立即拜見李左車呈上文書，還有就是轉(zhuǎn)達項康的口信，李左車聽了后微笑點頭，向項康派來的使者說道“辛苦了，陛下的意思，臣下明白，請行人先去驛館休息用飯，待本官寫好了給陛下的回書，再請行人帶回去呈給陛下。”

漢廷使者答應(yīng)，立即告辭離去，結(jié)果他前腳剛走，項康親自安排給李左車的軍事副手項莊就馬上問道“廣武君，陛下的話是什么意思？為什么要吩咐說我們可以主動把月氏國的消息泄露給匈奴蠻夷？”

“陛下是一片好意，想替我們這邊分擔(dān)一些壓力。”李左車答道“月氏國是匈奴的宿敵，又和現(xiàn)在的匈奴單于冒頓有著深仇大恨，匈奴那邊一旦知道月氏國和我們結(jié)盟對付他們，肯定會立即出兵報復(fù)，匈奴大舉西進，我們這邊的壓力當(dāng)然就可以小上許多。”

“原來是這樣。”項莊醒悟，忙說道“廣武君，那我們別浪費時間了，乘著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是秋天了，趕緊把這個消息散播出去，讓匈奴那邊知道，匈奴最喜歡在冬天河流結(jié)冰時大舉用兵，收到這個消息，肯定會馬上出兵向西去找月氏國算帳，我們的北疆就可以乘機輕松上一段時間了。”

“不，不能這么做。”李左車果斷搖頭，說道“我們不但沒能這么做，相反還得封鎖消息，越晚讓匈奴那邊知道我們已經(jīng)和月氏國結(jié)盟的情況越好。”

“為什么？”項莊徹底糊涂了，另一邊的項冠更是直接詫異問道“廣武君，你不是在說笑吧？阿弟……，哦不，陛下他一片好意，想利用月氏國暫時替我們分擔(dān)壓力，你怎么明明知道還不領(lǐng)情？”

“因為月氏國太弱了，替我們爭取不了多少時間。”李左車沉聲說道“忘了我們細作收集到的消息？匈奴蠻夷的控弦士卒已經(jīng)達到了三十萬，比月氏國的總?cè)丝诙歼€多，匈奴如果大舉西征攻打月氏國，要不了三個月時間，就能把月氏國給直接滅掉！到了那個時候，匈奴徹底后顧無憂，又來攻打我們的北疆，我們的麻煩只會更多，壓力也只會更大！”

“所以我們絕對不能主動促使匈奴進兵祁連山，過早滅掉月氏國。”李左車?yán)^續(xù)解釋道“只有暫時穩(wěn)住匈奴，讓他們別急著出兵滅掉月氏國，月氏國才有能力繼續(xù)威脅匈奴蠻夷的西線，為我們分擔(dān)更多的壓力。再等我們積蓄起了足夠的力量，向匈奴發(fā)起全面反擊時，月氏國也才有機會在西線給我們幫上大忙。”

還是聽了這番解釋，項莊和項冠才明白了李左車的真正意圖，然而點頭過后，項莊卻又不無擔(dān)心的問道“廣武君，為了長遠著想，我們是可以盡量封鎖這個消息，但是月氏國那幫蠻夷如果不領(lǐng)情怎么辦？他們?nèi)绻僖獯饝?yīng)結(jié)盟，實際上卻坐山觀虎斗，故意讓我們和匈奴打得兩敗俱傷一直按兵不動，那我們不是虧大了？”

“項將軍，你見過草原上的餓狼不吃肉嗎？”李左車微笑反問，然后又說道“我們好心不去促使匈奴進兵攻打月氏，月氏國的蠻夷是有可能會選擇坐山觀虎斗，但是只要機會出現(xiàn)，月氏國那幫豺狼就一定不會對匈奴蠻夷手下留情，不用我們逼迫要求，也會在匈奴的背后狠狠捅上一刀！”

“匈奴的土地太廣闊了，草原上的部落也太多了。”李左車接著說道“我們大漢可以打敗匈奴，但是很難徹底占領(lǐng)整個草原，吞并所有的匈奴國土，對于草原上這幫豺狼，我們最好的辦法是讓他們狗咬狗天天內(nèi)斗，永遠無法擰成一個整體和我們?yōu)閿常晕覀儽仨氁氡M辦法讓草原蠻夷陷入分裂，讓他們的各個部落之間永遠爭斗不休。吃點眼前虧，給月氏蠻夷撿點小便宜，那些被迫臣服匈奴蠻夷的草原部落才會跟著效仿，我們以后在草原上的事才可以好辦得多。”

見李左車已經(jīng)拿定了主意，又被項康叮囑過一定要服從李左車的決定，項莊和項冠兩個項家猛將便也沒有再說什么，只是一起點頭稱是，李左車則一邊下令封鎖漢廷與月氏國結(jié)盟的消息，一邊親自提筆給項康上書，向項康說明自己的想法打算，請求項康支持自己做出的決策。

事還沒完，親自出城送走了項康派來的使者后，李左車才剛回到自己在馬邑城里的郡守府，他手下專職負責(zé)情報的官員就迎了上來，向李左車稟報道“稟郡尊，我們派去草原上探聽消息的細作送來急報，說是匈奴左賢王正在運都山一帶集結(jié)軍隊，象是要有大的動作。”

“運都山？怎么在那里？”李左車立即想起運都山距離冒頓單于王庭所在的姑衍山不是很遠，忙問道“消息是否可靠？我們的細作有沒有探聽到匈奴下一步會有什么動作？”

“回稟郡尊，沒有。”負責(zé)情報的官員搖頭，又說道“不過消息絕對可靠，是我們的商隊帶回來的。”

“月氏國要倒霉了。”李左車嘀咕了一句，然后只是稍微盤算了一下，李左車馬上就吩咐道“快，馬上去把項莊和項冠兩位將軍請來，就說我有重要大事要和他們商量。”

依照李左車的吩咐，沒過多少時間，項莊和項冠二人就匆匆來到了李左車的面前，李左車也沒客氣，剛一見面就把匈奴左賢王在運都山一帶集結(jié)軍隊的消息告訴給了他們，結(jié)果項莊和項冠聽了也馬上誤會，都說道“匈奴蠻夷集結(jié)軍隊，難道是想在這個冬天出動主力大舉南下？”

“不，匈奴主力不會南下。”李左車搖頭，說道“匈奴蠻夷劃分的游牧區(qū)域中，左賢王是負責(zé)九原以東的疆土，匈奴主力如果準(zhǔn)備大舉南下，他的軍隊?wèi)?yīng)該在九原以東的長城附近就近集結(jié)，等待匈奴單于的直屬軍隊和右賢王的軍隊東進和他會合，但是他卻舍近求遠，跑到靠近匈奴單于王庭的運都山集結(jié)軍隊，這點就足以說明，匈奴主力這個冬天沒有大舉南下的打算。”

“那匈奴蠻夷準(zhǔn)備干什么？”項莊剛問完這句話，馬上就自己醒悟了過來，忙又說道“難道匈奴打算大舉西進，滅掉月氏國？”

“只有這個可能。”李左車說道“匈奴現(xiàn)在只有兩個敵人，一個是我們，另一個就是月氏，既然匈奴左賢王的軍隊是在運都山集結(jié)，不象是準(zhǔn)備大舉南下，那么他們這個冬天肯定是打算大舉進兵月氏，徹底鏟除他們在西線的隱患。”

“那怎么辦？”項冠擔(dān)心的問道“隔得那么遠，我們別說是出兵給月氏幫忙了，就是想給月氏送信，叫他們提前做好準(zhǔn)備，時間和路途方面也來不及啊？”

“只有用孫臏的老辦法了，圍魏救趙。”李左車苦笑回答道“主動進兵草原，把匈奴的留守部落打疼，把冒頓那個蠻夷的火氣打出來，逼著匈奴主力改變計劃，盡最大努力阻止匈奴現(xiàn)在就滅掉月氏國。”

“主動進兵草原？”項莊和項冠一起張大了嘴巴，然后項莊又無比驚訝的說道“廣武君，你不是開玩笑吧？你的策略不是效仿你的大父武安君故意示弱，秣兵歷馬等匈奴疏忽大意了再反擊么？怎么今天會要我們主動進兵草原？”

“兵無常形，水無常勢，我大父的策略可以學(xué)，但是不能生搬硬套。”李左車?yán)湫φf道“再說了，匈奴那邊也不是傻子，在我大父手里吃了大虧，怎么還會那么容易第二次上當(dāng)？準(zhǔn)備先干掉月氏，徹底消除西線隱患，然后再騰出手來全力對付中原軍隊，就是匈奴那邊汲取教訓(xùn)的一個證明。”

“那我們圍魏救趙，有沒有把握得手？”項莊又問道“如果匈奴不上當(dāng)，拼著在南線遭受一些損失，堅持要先打月氏怎么辦？”

“十成的把握當(dāng)然沒有，但是我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月氏被匈奴現(xiàn)在就滅了，所以只能是全力一試。而且這么做就算不能成功，我們也可以借著這個機會通過實戰(zhàn)練習(xí)一下邊疆軍隊，讓我們的邊疆軍隊積累一些在草原上作戰(zhàn)的經(jīng)驗，有利于我們的下一步作戰(zhàn)。”

李左車坦然回答，又微笑著向項莊和項冠問道“怎么？兩位項將軍，平時你們不是常說只要我讓你們進兵草原，你們就保管不會讓我們大漢朝廷失望嗎？怎么現(xiàn)在我決定進兵草原了，你們又不敢立即抱拳領(lǐng)命了？”

項莊和項冠飛快對視了一眼，然后立即向李左車抱拳行禮，異口同聲說道“請廣武君吩咐如何進兵，末將等誓死效命，絕不辜負陛下和廣武君對末將等的期望！”

項康之所以把項莊和項冠兩名項家猛將安排到北線邊疆，輔助李左車率軍抵御匈奴，原因有兩個，第一個當(dāng)然是多少有些防著李左車的意思，第二則是項康不愿讓項家兄弟攙和進自己剪除異姓王的爛事中——項家兄弟直到項羽自刎前都和漢軍諸將打得你死我活，項康如果敢用項家兄弟對付功臣，馬上就能寒了所有漢軍功臣的心！

不過也還好，項康這么安排，正對項莊和項冠兩員猛將的胃口，都是心甘情愿來邊疆抵御匈奴，為項家兄弟爭回顏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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