尋唐 第六百九十三章:揪住一個小尾巴

短暫的寒暄、噓寒問暖、禮節(jié)性的互相吹捧之后，屋子里安靜了下來。李澤端起茶杯，緩緩地啜了一口，向真也隨即緊張了起來，這一次召見的戲肉，這才真正開始呢！

“這一次的事情，我是極不高興的?！惫?，李澤一開口，便給了向真一個下馬威?！吧踔磷屛液苁菒琅??！?p/>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，向真用自己覺得最為真誠的話，道：“李相，我到了武邑之后，才知道這件事的真相，這件事情，薛平高象升不但欺瞞了您，也哄騙了我父帥。”

向真在心里向薛平說了一聲對不起。

反正這位已經(jīng)被流放到遠(yuǎn)得不能再遠(yuǎn)的地方了，再背上幾口黑鍋，李澤也不會砍了他的腦袋去，就讓他于委屈一下下吧！

“高象升到了嶺南，代表的可是李相，而薛平，高象升都是大唐重臣，我們一直以為這件事情是經(jīng)過李相首肯的?！毕蛘娴溃骸拔蚁蚴想m然僻居嶺南，但忠心報國之心卻是一刻未敢忘懷，朱溫自立，我父帥也想立刻舉兵北伐，奈何中間還隔了好些個心思不定的節(jié)鎮(zhèn)，他們與我父帥位屬同僚，名不正則言不順，再加上嶺南偏避，實力不強，想要北伐，卻需統(tǒng)合整個東南力量方才可行。此事若成，向氏必然會盡心竭力，赴湯蹈火。”

李澤眉角一挑：“若非此事實則于國有益，薛平就不僅僅是流放了?！?p/> “李相，薛尚書雖然犯了過錯，但究其本心，還是一心為國的，不知......”向真覺得自己應(yīng)當(dāng)適時地為薛平說說情才更合情理。

“薛平被流放，緣自于他逾矩，沒有規(guī)矩，豈成方圓？豈能因為本心如何就高高舉起，輕輕放下？”李澤冷然道：“國有國法，家有家規(guī)，如若人人自行其事，家不成家，國亦不國了！”

“李相說得是?！毕蛘娴兔柬樠鄣氐?。

“不過此事從總體上來說還是好的?！崩顫蓞s又換了一副顏色，道：“如今偽梁大舉南下，山南東道，山南西道在偽梁兵鋒之下，一觸即潰，偽梁大舉南下，已是不爭之事實，偏生今年朝廷東北拒張仲武，西北拒吐羅火，兩場仗打下來，已是精疲力竭，急需為民休養(yǎng)生息，嶺南此時站出來，統(tǒng)合東南力量，抵御偽梁南侵，的確是于國有大益的。”

“這么說來，李相是同意了這門婚事了？”向真喜道。

“如若不同意，你豈會坐在這里成為我的坐上客！”李澤展顏一笑道。

“李相心懷寬廣，實為國之良相，大唐有李相，乃是祖宗有靈，不使大唐有傾覆之禍啊。”向真感慨道：“異日收復(fù)長安，凌煙閣上，當(dāng)少不了李相煌煌畫像。”

“掛在墻壁上的事情，還是等我死了再說吧！”李澤大笑：“蓋棺方能定論呢。”

向真一驚，訥訥不能言。

“都虞候，陛下年紀(jì)還小......”李澤道。

“李相，陛下今年已經(jīng)十三了，虛歲十四，而家女虛長兩歲，即便是普通人家，也是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。更何況值此時局，所以我父帥認(rèn)為，此時陛下大婚，該當(dāng)對提振天下士氣有絕大作用，同時，也是安我?guī)X南百萬士民之心??！”向真截口道。

“你的意思是，馬上大婚！”

“最遲不能過明年！”向真道：“正如李相所言，如今偽梁向南甚急，而我們整合東南也是需要時間的?！?p/> “也無不可?！崩顫傻氐溃骸安贿^有一件事當(dāng)?shù)孟日f，即便陛下大婚，親政也還需時日?！?p/> “這個自然?！毕蛘嫘Φ溃骸罢f句實話，我父帥也不放心陛下如此年紀(jì)便臨朝聽政斷事，有李相操持，我們更能定心。”

“如此甚好?！崩顫牲c頭道：“都虞候南歸之時，我們亦會派人前去迎親。向氏一家成了皇帝國戚，亦是與國一體，加恩是自然的，向帥會晉封郡王，都虞候也會晉封候爵。同時，亦會給向帥一個統(tǒng)制東南諸節(jié)鎮(zhèn)的名頭。我們能給的，暫時也就這么多了。能做到哪一地步，那就要看你們自己的了?！?p/> “多謝李相！”向真大喜，什么郡王候爺?shù)拿^，都是虛的，而統(tǒng)制東南諸節(jié)鎮(zhèn)，才是實實在在的好處。有了這個名義，向氏便能正大光明地向其它諸節(jié)鎮(zhèn)發(fā)號施令，有違逆者盡可舉兵討之，有了皇帝的旨意，干什么都可以舉著大義的名分，在民間，士紳之間占據(jù)著道德制高點，行事可就方便多了。

以前的向氏不是沒有想過這么干，憑他們的實力，做到這一點并不難，但總是因為頭上沒有這個官帽子，做起事情來縮手縮腳。

“不過！”李澤話鋒一轉(zhuǎn)，“既然向氏尊奉朝廷，那么朝廷也要向天下明示這一點，所以，向嶺南派遣官員，那是一定要做的。”

向真一驚：“李相，節(jié)鎮(zhèn)官員，自來都是節(jié)鎮(zhèn)自決！”

李澤臉色微冷：“都虞候，你可看到現(xiàn)在朝廷治下是什么光景嗎？”

“李相，嶺南當(dāng)前全面施行朝廷政略尚不成熟，此時需要上下一心，需要一呼百應(yīng)！”向真急切地道。

“你放心，這個我自然知道?！崩顫傻溃骸俺孕渴沟拿x派遣官員過去，只是負(fù)責(zé)采風(fēng)，監(jiān)察，并不介入實際事務(wù)。當(dāng)然，衙門還是要立的。不然，何以證明嶺南已經(jīng)奉了武邑朝廷呢？”

雖然明知道是釘子，但李澤既然說派去的官員不介入事際事務(wù)，向真倒也覺得不是不能接受。

“當(dāng)然，都虞候，有一點你要清楚，向帥也需要清楚，削藩鎮(zhèn)是朝廷的既定策略，向氏既為皇帝國戚，在這一點上，我希望能在將來與向帥達成一致?！崩顫傻?。

“是，關(guān)于這一點，回去之后，我自然會和父帥分說明白?！?p/> “很好。除了會派宣慰使之外，武威錢莊要進駐嶺南，嶺南不能再自行鑄幣，只能使用朝廷的錢幣?！崩顫傻??！肮╀N合作社亦會在嶺南開辦分部，交通兩地經(jīng)濟往來?！?p/> “這些事情，向真不能作主，只能回去向父帥稟報之后再作定奪！”向真有些為難地道。

“也可，畢竟這是大事，需要慢慢協(xié)商?！崩顫傻氐溃骸罢f起來，現(xiàn)在我們也只能算是合作，真有一日，我們滅了偽梁之后，有些事情才能擺上桌面來談?！?p/> “李相英明?！毕蛘婀笆值溃骸斑@些事情，都涉及到經(jīng)濟民生，一朝不慎，便會遺禍無窮，當(dāng)慎之又慎?！?p/> “到時候朝廷會有重臣親自前往嶺南迎親，再與你父親詳談吧！”李澤揮了揮手，道：“總得有個章程出來才行?！?p/> “是！”向真道。

只要不逼著他現(xiàn)在答應(yīng)就好了，父親的政治智慧和政治手腕，是自己無法比較的，到時候或者能想出應(yīng)對的辦法出來。

“我還有最后一件事?！崩顫傻恼Z氣嚴(yán)厲起來。“想必都虞候也知道秦詔被免職，金世元下獄的事情了吧？”

“略有耳聞?！毕蛘嫘念^一跳，這一件事是他最不愿面對的，因為這件事情，他們是說不清楚，也撇不干凈的。

“兩千左驍衛(wèi)士兵??！卻被謊報成了或陣亡或傷殘，虛領(lǐng)了大量的撫恤金中飽私囊。”李澤憤怒地道：“如果僅僅是貪腐倒也罷了，偏生這些人卻是成建制地準(zhǔn)備前往某個地方?！?p/> 李澤逼視著向真，向真心虛地低下了頭：“此事，在下真不知情?！?p/> “現(xiàn)在知不知情一點兒也不重要了?！崩顫蓳]了揮手：“我也不會揪著這件事情壞了我們雙方聯(lián)盟的大事。但是兩千人，我們只截住了一千人，另外一千人，想必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到了某個地方來，這件事情，我想交給向帥，這一千人，我需要他們回到武邑。”

“向真盡力去辦這件事情?！?p/> “好吧，那就這樣吧，我還有其它的事情要處理?！崩顫蓳]了揮手，“具體的一些事宜，你與禮部方面接洽吧，等到具體的章程出來之后，我會再召見你的?！?p/> “是！”向真站了起來，躬身向著眼前這個權(quán)傾朝野的年輕人行禮，倒退幾步，然后轉(zhuǎn)身出屋而去。

屋角提筆記載的章循擱下了筆，搖了搖手腕道：“李相，您真認(rèn)為向訓(xùn)會將這些人送回來嗎？”

“他當(dāng)然不會?！?p/> “那為何李相要揪住此事？”章循不解地道。

李澤大笑：“這個揪字用得好，這是條小尾巴，需要用的時候，便可以拿出來揪一揪。”

章循恍然。

“有利則合，無利則分。眼下聯(lián)盟是兩兩好，但總有沖突的時候。”李澤嘆了一口氣：“我觀那向真倒是真心想與我們聯(lián)合，但其父怎么樣，就兩說了。但凡能崛起為一地節(jié)鎮(zhèn)的，哪一個不是對自己有著強烈的自信？而向訓(xùn)這些年來成績斐然，就更不用說了?！?p/> “他的孫女在我們手中！”

“這對于他來說，算事兒嗎？”李澤冷笑：“他有好幾個兒子，孫子孫女一大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