聞魚 第二百一十二聞 涸魚化劫

慕塵風(fēng)嘴上說著，不自覺看向天空的雙眼，卻流露出一股隱忍太久的殺意。

不難聽出，他話里有話。只是此時此刻，他不愿意明說。

一直負(fù)手立在一旁，那副獨屬于“魚臨淵”的從容，似在這一刻被他演繹的淋漓盡致。

它說自己也是“魚臨淵”，可只有他自己明白，那不過是“無法解釋”的一種說辭。

慕塵風(fēng)修為不俗，卻感知不到的存在，這樣的一幕足以令水色心生疑竇。

她并不在意眼前的慕塵風(fēng)，是不是那位誤闖青魔幻境的青年。只想知道這里還有多少她未曾聽聞過的“往事”。

一切和“魚”有關(guān)的，都是“水”所喜歡的。

“老人家！您方才所言‘亡魚水之心不死’，究竟指的是什么？

難道不是所帶來的魚劫么？”

“？恕老小子從未聽過什么，至于魚劫更是聞所未聞。自知水主不會說謊，可老小子也無法回答……”

聽聞慕塵風(fēng)這番話，水色一時語塞。

原來。

夢，終究是夢。

哪怕聽上去似曾相識，到頭來也是彼此難知。

仿若開滿彼岸花的此岸和彼岸，同花不同色。

恰在這時。

出乎意料地將左手放在水色肩頭，冷不丁地輕拍她的肩膀。

這樣親昵的舉動，反而令水色渾身刺撓一般地跳開。

“你！干什么？莫不是以為可以變成他的樣子，就可以動手動腳，為所欲為！”

臉上那般柔和的笑容緩緩消失，發(fā)出一聲嘆息，慕塵風(fēng)清晰可聞。

“水主當(dāng)心！”

佝僂著身子的慕塵風(fēng)運轉(zhuǎn)起赤藍(lán)雙色靈力，繞過龍魚尸骸，電光火石間逼近所在。

盡管他依然看不見它，可還是十分緊張水主的安危。

哪怕，自知有些不自量力。

“究竟是何人，蟄伏在此鬼鬼祟祟！還妄圖對水主不利！

當(dāng)著魚主的面，我慕塵風(fēng)豈能容你……”

陡然將氣勢提升至巔峰，雙拳打出無數(shù)夾帶靈力的拳雨，轟向那片看似空曠的地方。

然而。

在水色的注視下，不緊不慢地?fù)]手，霎時換了一身顏色粉嫩的長袍。

胸前的紋飾十分簡單，酷似龍魚那張娃娃臉。

抬手之際，幻化出的魚臨淵，整個顯露在慕塵風(fēng)的眼前。

那一頭玉銀長發(fā)，淡藍(lán)的雙眸，還有完美的唇線，都讓全力施為的慕塵風(fēng)瞬間慌亂。

僅僅一個瞬間。

措手不及的慕塵風(fēng)，又閃身擋在身前，想要將那些拳活獨自抗下。

“您，您，您不是……”

看到“魚臨淵”那張臉后，慕塵風(fēng)說話都有些結(jié)巴，顯然還沒有接受眼前的狀況。

只是。

在他心底深處，無論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“魚臨淵”，他都不會允許自己向其出手。

眼看著自己無法將花火一樣的拳頭盡數(shù)擋下，慕塵風(fēng)緊咬牙關(guān)，口鼻中擠出一句依稀可聞的話。

“還，請，魚，主，移，步……”

話音未落。

卻見又一次抬起手，輕輕按在了慕塵風(fēng)的肩膀上。

兩道水光化作氤氳霧氣，頓時將慕塵風(fēng)和包裹在內(nèi)。

漫天拳影都向那一個身影撲去，僅僅在看似輕薄的霧氣上留下漣漪。

一息。

兩息。

不到三息時間，一切重新歸于平靜。

唯獨這臨水絕壁上的灼熱空氣，尤記得方才發(fā)生的一幕。

霧氣升騰，在陽光下折射出七種顏色的彩虹。

慕塵風(fēng)回過神時，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，和他眼中的“魚臨淵”互換了位置。

一身粉袍的魚臨淵立在他身前，把玩著開在指尖的一朵“奇花”。

眼尖的水色正要開口，卻看到手指壓在嘴唇上，比劃出“保密”的手勢。

取指一彈，奇花瞬間消失在指尖。

但水色又豈能認(rèn)不出，方才所用，正是一朵“彼岸花”。

而且，是一朵顏色詭異，她從未見過的彼岸花。

慕塵風(fēng)忽然雙膝跪地，又一次上演著見到水色時的場景。

如同一晃無數(shù)年，向往之人就在眼前。

此時此刻的慕塵風(fēng)，都不敢再多看“魚臨淵”的背影，干脆泣不成聲。

又是一聲嘆息，看了一眼永不腐朽的龍魚之身，眼中從未有過的復(fù)雜。

“這么久過去，還能為水主著想……你，很好！”

“我方才借用水主生氣，也僅僅是為了以這副面目顯化，能夠讓你得見。”

“魚主！我……”

慕塵風(fēng)剛剛開口，就被抬斷。

他不希望這樣的“人”為此自責(zé)，也不愿過多浪費時間。

“雖然這么說會令你失望，但我有不得不告訴你真相的緣由。

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，并非你認(rèn)識的魚主，而是另一種存在！”

“您……”

“不錯！我不是你認(rèn)為的魚臨淵，卻又跟魚臨淵緊密相連！”

“聞由龍魚念起，而我之所以會降生在這世間，是因為他有未盡的遺憾……或者說，身為魚主的他，也會恨這樣的天地！”

正說著，雙目中陡然升起腥紅之芒，與水色在夢中所見一樣。

陰寒，邪惡，充滿憎惡。

揮動衣袖之時，右手劃出的暗紅色勁氣猶如一道月牙，將龍魚尸骸周圍的六塊石頭齊齊斬去一半。

光滑的石面上，腥紅的血氣如氣泡一樣升騰，逐漸凝聚出六個字。

水易來，魚難去。

六個字仿若囚困龍魚的禁咒，讓死后的魚臨淵依舊得不到安寧。

慕塵風(fēng)眼望著六個血字出現(xiàn)，臉上的淚痕逐漸被憤怒取代。

他深知。

這六塊為祭奠魚臨淵所用的石頭，有一半出自“慕家”之手。

而如今，竟然有人瞞著他對其動了手腳。

“怎么會這樣？讓我查出來是誰，一定讓他不得好死……”

慕塵風(fēng)的聲音里都是懊悔，甚至有些聲嘶力竭。

水色心口一陣抽搐。

不知為何，竟有些同情那趴在地上，經(jīng)久不朽的“魚臨淵”。

她告訴自己，此“魚”非彼“魚”。

她說服自己，那“意”非此“歡”。

只是。

身為水靈，目睹眼前這些，不經(jīng)意間仍然無法接受。

夢里夢外，何處才是容“魚”之處。

那一處相約相守的“清幽之地”，又真的存在么？

這時。

慢慢轉(zhuǎn)身，單手?jǐn)v扶起慕塵風(fēng)，一個閃身出現(xiàn)在“魚臨淵”的龍魚之身前。

俯身，將一只手貼在龍魚那張憨態(tài)可掬的臉上，釋放出柔和的波動。

“天地不容，卻又不讓他走，不過是為了驚醒后世，違背天意者當(dāng)是這般下場……

這，是一種懲罰！”

說完。

那一頭玉銀長發(fā)沖天而起，驚天的壓迫感令它周圍的空間寸寸塌陷。

直至它粉色的身影開始有些模糊，按在龍魚臉上的手驟然發(fā)力。

一聲似魚非龍的吼叫從他人口中傳來，魚臨淵那具趴在此地的魚身，被一口吞了下去。

“魚，是你們逼出來的！劫，是你們自己找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