喜上眉頭 864 不該殺

“陛下，已大致可以確認(rèn)，確是白家四公子無疑?！?p/> 陸塬將經(jīng)過簡單扼要地說明之后，下了定論。

昭豐帝沉吟了一瞬，而后不禁覺得后脖子有些發(fā)冷。

竟還當(dāng)真是白家余孽。

且是白家嫡系子孫，白侍郎的親兒子。

想來他歷年前往大永昌寺祈福之時，此人還常伴他左右……但凡此人腦子熱上一回，他怕是就要涼了吧？

“朕記得，當(dāng)年奉旨抄滅白家的大臣是李東陽?！?p/> 昭豐帝微微瞇了瞇眼睛，道：“李愛卿是朕為數(shù)不多能信得過的人，且他行事謹(jǐn)慎周全——若非當(dāng)真有人暗下相助，絕不可能有此遺漏才對?！?p/> 陸塬聽著，沒有多言。

可他不說，昭豐帝卻問到了他頭上來：“依你之見，這白家公子先前所言，是否可信？”

指得自然是對方聲稱當(dāng)年是被繼曉所救之事。

至于那句‘白家是被污蔑的’……昭豐帝潛意識中沒有太多興趣去探知什么。

陸塬思索了片刻，道：“沒有憑據(jù)之事，臣不敢妄言?；蚴菍嵡?，也或是對方蓄意報復(fù)之言，皆有可能。”

“是讓你回答，不是讓你說廢話?！?p/> 什么時候連這可稽查百官的錦衣衛(wèi)頭子都染上瞻前顧后的毛病了？

他還記得當(dāng)初之所以重用陸塬，除了看中了對方的辦事能力之外，還有那份敢于說真話的膽魄。

身為皇帝，明面上或不愿聽真話，但暗下卻最怕聽不到真話。

尤其是錦衣衛(wèi)這等心腹親信。

昭豐帝在心底腹誹了一番，見陸塬仍是神情猶豫不定，除了心生薄怒之外，腦子里卻也橫空跳出了一個想法來——

陸塬以往可是連寧氏一族都敢給予中肯客觀評價的人……

莫不是他當(dāng)真將國師捧得太高了么？

竟讓他身邊的心腹都不敢說真話了？

昭豐帝心底忽有些異樣感受，面上只冷哼一聲，“全當(dāng)猜一猜罷了，猜錯了，朕還能將你拖出去打板子不成？”

陸塬聞言臉色變幻了一瞬，才低聲道：“微臣認(rèn)為，當(dāng)年白家一案，雖是李大人在奉旨查辦，可……因那龍脈之說，抄家之時，國師也是暗中協(xié)理辦案之人?！?p/> 而這些，陛下不可能全無印象。

陛下之所以非讓他來回答，不外乎是想聽聽旁人的看法與自己是否一致罷了——也就是說，陛下對國師的疑心已經(jīng)壓制不住了。

“再有一點(diǎn)關(guān)連，微臣也是剛想到的——”

“什么關(guān)連？”昭豐帝看向他。

陸塬斟酌著正欲往下說時，卻聽得有內(nèi)監(jiān)的聲音隔著屏風(fēng)傳了過來。

“啟稟陛下，太子殿下在外求見。”

昭豐帝隨口道：“傳?！?p/> 邊對陸塬道：“接著說?！?p/> 這些無關(guān)緊要的東西，他本也不打算瞞著太子。

“臣突然想到，白家的那位夫人南娉之，本是湘西南氏一族的嫡長女，身份極不尋?！?dāng)年國師也正是在湘西之地修習(xí)佛法，而其師七苦大師與南家來往頗密——故而微臣想，國師對這位南氏嫡女假死嫁人的秘密，會不會早有察覺?！标戃[晦地講道。

“你的意思是說，國師極有可能一早便對南娉之的下落了如指掌，覬覦她手中的占卜秘術(shù)？”昭豐帝動了動眉毛。

“微臣亦只是猜測而已?！?p/> 此時，藍(lán)衣玉冠少年已行入殿內(nèi)。

“兒臣參見父皇?！?p/> 陸塬則轉(zhuǎn)身向少年行了禮。

“坐著聽聽吧?！闭沿S帝向太子說道：“國師那位弟子的身份已經(jīng)查證過了，確是白家后人無疑?！?p/> “是?！?p/> 祝又樘點(diǎn)頭后落座。

昭豐帝眼皮一跳。

這小子怎么看起來一點(diǎn)也不意外？

即便當(dāng)真不意外，也好歹裝一下？

這么平靜，就不怕被懷疑與那白家后人有勾結(jié)，早已得知對方身份？

陸塬又說了些其它。

昭豐帝聽罷之后，呷了口熱茶。

陸塬適時地請示道：“依陛下之意，要如何處置此人？”

“既已確定是白家后人無疑，自還是依法處置吧。”昭豐帝語氣平淡。

這么個禍患不殺，難道還留著過年嗎？

至于國師之事，他心中自有分寸在，還須再思量一二。

陸塬應(yīng)了聲“是”。

然而他話音剛落，余光處便見坐在那里的太子起了身。

“父皇，兒臣認(rèn)為，此人不該殺?！?p/> 祝又樘抬起雙手疊于面前，一雙眼睛微垂著。

昭豐帝有些意外地看向他。

這小子護(hù)起人來，竟是這般直接？

“那你倒是說說，白家余孽為何不該殺？”

他倒要聽聽他究竟能扯出什么荒誕的理由來——

“依兒臣之見，當(dāng)年白家一案，許有冤情在?！弊Ｓ珠堂嫔下杂袔追帜刂校骸叭舭准乙话府?dāng)真有內(nèi)情在，那么白家公子便非白家余孽，而是幸存后人——自是不該殺。”

此言一出，劉福與陸塬均被驚得后背發(fā)涼。

太子在皇上跟前說這話……豈不是存心惹皇上不悅嗎？

昭豐帝神情微變。

“怎么，你當(dāng)日聽了他御前隨口一言，竟還當(dāng)真了不成？白家一案，朝廷早有定論，鐵證之下，何來冤情？”

劉福悄悄看向祝又樘，眼神中滿是暗示與提醒。

然而少年人卻似十分固執(zhí)沒有眼色，全然不知進(jìn)退一般。

“所謂鐵證，也許只是有心之人的污蔑而已——”

“夠了?！?p/> 昭豐帝冷聲打斷，看向太子道：“你別以為朕不知道，你如今與國師暗下有些較勁——這所謂白家四公子，你護(hù)的未免也過分心切不加遮掩！你與之是否暗中早有往來，又是否早已得知對方身份，這些賬朕還都不曾跟你細(xì)算！”

他本不想去細(xì)究這些，只打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，安安靜靜煉丹修行且罷……

可這臭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，竟是這般不知足，非要將他那只閉著的眼睛也一并掰開，上趕著找罵！

“知子莫若父，兒臣所為，自是瞞不過父皇的眼睛。白家公子的真正身份，兒臣確是在不久前便已得知。但兒臣并不曾想過，要借其身份來對付國師。”

昭豐帝聽得神情一滯。

這和知子莫若父有什么關(guān)系？

但起碼還算實誠，是個敢做敢認(rèn)的。

等等——眼下是該夸這臭小子的時候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