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興漢室 第二百五十五章 興平倉米
“天子布德行惠,命有司發(fā)倉廩,賜貧窮,振乏絕。
`”禮記月令
長安城陽光明媚,黛色的瓦片上似乎都照耀著一層金光,就連影子都淡了許多,即便是樹蔭下也悶熱得將近窒息。
作為數(shù)萬百姓生產(chǎn)生活的都會,不乏有溝渠小河從城外匯入未央宮滄池、又從其中流出,貫穿全城。溝通護城河、連接漕渠、向北匯入渭河。其中有條溝渠,是當年孝哀皇帝使人構(gòu)筑的,用途是引水穿長安城,注于太倉,以省轉(zhuǎn)輸之費。
當年的太倉既有環(huán)繞溝渠以防星火、又有廣地深倉以儲糧谷。中興之前,長安太倉是朝廷重要倉儲;中興之后,長安太倉依然是朝廷應對西羌戰(zhàn)事的糧食儲備之地。
朝廷遷都以來,這個位于武庫之南、安門大街以西的古老太倉再度修葺擴建、不斷存儲糧谷,使其由原本的戰(zhàn)區(qū)屯糧倉庫,再度成為當年首屈一指的糧倉。
即便是烈日炎炎,在太倉附近可以用以行船的溝渠邊上,站在原地翹首盼望的幾個人吹著水上拂來的涼風,身體絲毫不覺得有多熱。與之相反的是,他們的心里卻是格外焦躁不安。
“如何?來了沒有?”一個頭發(fā)黑白相間的中年男人在堤上廡廊來回踱著步子,他穿著一身鮮紅的朝服,頭戴梁冠,腰上系著條黑色綬帶,綬帶穿著的是一塊小巧的銅質(zhì)鼻鈕官印,象征著主人六百石的身份。
幾條小船停靠在漕渠邊上,堤上還有三四十個吏員跟在中年男人身邊。
此人正是大司農(nóng)劉和屬下勸農(nóng)、平準、導官等‘五令’之一,太倉令王絳。
他話音未落,便見到遠處溝渠上緩緩行來幾只扁舟,打頭撐來的舟上除了船夫,還一前一后的站著兩個年輕人。
王絳忙一步走到陽光底下,在渠堤邊伸頭去看,只見微風陣陣,站在最前的那人穿著跟王絳類似的衣冠,全身上下無任何配飾,顯得儒雅質(zhì)樸。那人的衣袂隨風而動,一只黑綬銅印在腰間若隱若現(xiàn),那枚銅質(zhì)官印在陽光下反射出熠熠金輝。王絳看他舉重若輕的態(tài)度,一時竟產(chǎn)生了某種錯覺,以為對方戴的不是一塊六百石的銅印,而是執(zhí)掌天下財貨的鑰匙。
眼見船將要靠岸,王絳不由自主的沿著石階走下,剛到水邊,船上那人便受寵若驚的跳了下來,連忙拱手道:“王公實在是折煞晚輩了!”
“麋君!”王絳親切的稱呼道,他是個直來直去的人,此刻也顧不上寒暄,徑直說道:“我可是盼了你好些日子!”
同為大司農(nóng)屬下的均輸令麋竺聞言笑了一下,他說話仍是一種從容平淡的語調(diào):“不敢、不敢!”他客氣了說了幾句,而后恰到好處的轉(zhuǎn)過身介紹跟他隨行的另一人:“這位是平準丞鮑出,賈公仍在孝期未歸,平準監(jiān)的職務皆由其人代理。此番陛下有言,說是‘官府放糧、各行其政,難收統(tǒng)籌之效’,故而特使平準、均輸、太倉三監(jiān)通力合作,聯(lián)手平抑物價。”
“未有明詔?”王絳細心的發(fā)現(xiàn)了麋竺話語中的不尋常。
“若有明詔,易為關(guān)中豪商所探知,此事就當出其不意。”麋竺顯然是身負王命而來,一言一行都直接流露出皇帝的意圖,說話也帶有一點斬釘截鐵:“陛下說了,要把這次平抑谷價當做一場仗來排兵布陣,彼等豪商不仁不義,此次絕非是讓彼等畏威而退,而是要一舉蕩清這些宵小,以警示后人,收拾民心!”
麋竺難得說這么重的話,王絳倒是愣怔了一下,心知這烈日之下不是說話的地方,遂伸手示意麋竺移步。麋竺客氣的推辭了一會,與王絳二人并肩走上石階,至于平準丞鮑出,王絳自始至終都未曾認真看過他一眼。盡管鮑出有著殺賊救母的孝烈之名,但平準監(jiān)刺奸窺探的職權(quán),還是讓王絳這個純粹的士人有些發(fā)自本能的不喜。
鮑出面色不改,只是輕輕吐出一口氣,用右手習慣性的往腰間拍了拍,那把皮質(zhì)黯淡的劍鞘被拍出‘啪啪’的聲響。這仿佛讓他心下安定了稍許,而后便抬腿跟在麋竺等人后頭,往太倉走去。
“關(guān)中之重,其在京兆、京兆之重,其在長安。”既然是身負皇帝所托,王絳便處處表示以麋竺為主的自覺,何況麋竺的身份非同一般,與衛(wèi)將軍王斌有姻親、就相當于是皇帝的親信,王絳自然不敢怠慢。麋竺客套一番后也不做推辭,他沒有選擇去王絳辦公的官署里說話,而是請王絳帶他與鮑出來到此處最大的一間糧窖內(nèi)。
這座倉庫是數(shù)十間倉房組成,由于他歷史悠久,是從前朝便沿用下來的老倉窖、其儲藏空間與條件又足夠大,是故被皇帝賜名‘興平’倉。興平倉從外表上看只是幾座規(guī)制普通的大屋,走到里面,除了一座高大的錐形土山,以及四周零散擺放著一堆糧谷以外,什么都沒有。
麋竺在東海時經(jīng)手財貨無數(shù),在這座號稱太倉最大的興平倉內(nèi),他僅是狀若無意的掃了一眼,便粗略算出這庫房中存放的糧食不過六七千石。光是這么點數(shù)字,實在有負‘興平’之名,但麋竺毫不意外,反而胸有成竹的在王絳的帶引下往正中走去,一邊走,一邊順著前面的話繼續(xù)說道:“是故,只要長安物價平抑,關(guān)中這潭水便再無波瀾,這場仗”
他忽然在一處停了下來,慢悠悠的側(cè)過身,面對著王絳、鮑出等人,很篤定的說道:“朝廷就贏定了。”
王絳沉聲應道:“麋君說的在理,關(guān)中物價關(guān)乎黎庶生計,僅憑官府賑濟尚不足應付,還得仰賴太倉才是。”
麋竺平視著眼前隆起的錐形黃土,聽了這話,略微動了些許神色,卻沒有應答。一旁沉默的鮑出像是終于找尋到自己說話的份了,鏗鏘有力的說道:“賑濟是官府的事,朝廷已遣派侍御史分赴各郡,不消太倉出面。于今之計,太倉要做的是配合打擊商賈,平準均輸!”
王絳眉頭一皺,不禁朝鮑出看了一眼,見對方一副底氣十足的模樣,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似得,轉(zhuǎn)而看向麋竺:“這也是國家的意思?”
“賑濟災民、平抑物價,各行其是,如此方能得統(tǒng)籌之效。”見對方問話了,麋竺無法回避,只好溫和的說道:“王公莫不信我?”
這么大的是,王絳自然是信對方不會弄虛作假,長期以來,他一直都是個邊緣人物。能坐到太倉令的位置上,全靠的是他多年來辦事踏實穩(wěn)重、不參與是非。既然有麋竺敢于承擔,王絳也不再多說什么,徑直繞過了這個話題,伸手指了指跟前這方既寬且長、像是墳墓封土堆一樣的土山說道:“這里藏有二十萬石麥粟,皆以麥糠、干土、草席等物混雜掩埋。我這些天讓人將上面的雜物都清理了些,就等麋君帶王命來了,方可動土開倉。”
“太倉中還有多少類同此倉?”麋君簡單觀察了一番封土,確定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后,開口問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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